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不得伤害无辜。

    祖宗三诫,犹如三道惊雷,在我头顶响起,好像要将我抽筋扒皮。

    睁开双眼,杜铮铮依旧在昏睡,她的小脸粉扑扑,圆溜溜,带着初生婴儿的神态,可怜又可爱。

    什么叫伤害?利用一下算不算?

    杜云卿对我做的那些事,这笔帐又要怎么算?

    若我真的做了什么,也怨不得我。她要怪就怪自己的师父,杜云卿。

    愤懑难以自抑,安睡不得,只好盘腿坐在床尾练功。

    静心。

    月光照在纱帐上,夜风轻抚,如同水流的波纹,眼前忽明忽暗。

    忽而一道亮光刺眼,我本能地飞了出去。

    鲜血一滴一滴,从指间落下。

    掌心刺痛如火烧,地上赫然躺着一截带血的断剑,我的手里正捏着另一截的伤断之处。

    “是你?”我望着那个持着剑柄,一脸震惊的少年。

    “铮铮呢?”他沉声问道。

    “阁下究竟是何人?跟着铮铮做什么?”我蹙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手上越来越疼,却不能松开。

    “与你无关。”少年收了断剑,冷笑道,“你是杜云卿的女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凭什么断定我是杜云卿的女人?而铮铮又不是?”我低头握着自己手腕,止血。

    “你同杜云卿看着就像一对。”他的话音里带着嘲讽,“狗男女。只有铮铮那个傻子瞧不出来。”

    “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为何出言不逊?”我不解道。

    “若不是你们,铮铮又怎会不记得我?”

    “你同铮铮以前认识?”我又打量了他一遍,少年锋芒如同一把锐利的宝剑,“杜云卿带她回来的时候就是如此了,与我有什么关系?要问你问杜云卿去啊!”

    他猛得出手,倒将我吓了一跳,

    “你是杜云卿的夫人,有你在手,便多了几分胜算。”他一掌朝我攻来。

    “少侠,你这是要柿子捡软的捏?欺凌妇孺,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廉耻?”我一面回身同他过招,一面质问。

    “毒仙子太过自谦,妇孺、廉耻都不是同你这种人讲的!”少年出手如电,招招凌厉。

    连连格挡,后退无路,我得想个脱身之法,忽而肩膀上一凉,夏日寝衣轻薄松垮竟被对手扯去了一半。

    月光下,雪白的肌肤,玉色的抹胸在如瀑青丝中若隐若现。

    不过仅仅一个若隐若现,就惊到了眼前的少年,他竟然像被毒虫蛰到一般松开了手。

    只一瞬,我另一侧的袖子一甩而过,此人立时倒地,同他那没用的半截宝剑躺在一处。

    倒像是一对难兄难弟。

    手疼得厉害,我懒得理他,走到柜子前翻找起金创药来。

    柜子空空如也,这是怎么回事?

    门口传来敲门声:“家主,奴婢听到您屋里有响动,您没事吧!”

    是翠嫣。

    “进来!”

    “这?”翠嫣推门看到屋里的场景便是一愣,脸上又是一片慌乱。

    这一点她倒是还不如林家的那个吴氏。

    “翠嫣,柜子里没放药吗?”我回头问她。

    “啊?”她突然回过神来,终于注意到了我的手,“家主,您受伤了。奴婢去给您拿药。”

    随即又转身而去。

    上好药,翠嫣在给我包扎,我忍着痛问她:“这个柜子里为什么不放药?这样我多不便利!”

    “家主,咱们的药……”她又吞吐起来。

    “药怎么了?”

    “上次奴婢求商公子带奴婢去见您,他说要收点报酬,给银子他不要,倒是把咱们带来的药都拿走了,这点金创药还是奴婢平日里备的。”

    还有这等事?看来商南珠是记恨上我给他下药之事了,往后还是尽量与人为善吧,有些人不禁逗,免得给自己节外生枝。

    “好吧,我知道了。”我感慨道,“咱们这一来一往还真是亏了。”

    “奴婢能见着家主就好了。隔壁就是药铺,缺了什么咱们再去配就是。”翠嫣拿剪子剪去多余的纱布。

    可是我并不想让你见到我在杜云卿眼前的样子。

    心头烦闷。

    “家主,那个……贼人要怎么处置?”翠嫣回过头看着地上的秦久。

    “把他关柴房去,绑结实些……”

    翠嫣正往门外拖着秦久,床上突然传来女孩轻柔懵懂的声音:“依依姐……”

    抬头一看,那个本该沉睡的少女正坐在床沿,发愣地看着门口的场景。

    这个祖宗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这个时候醒了。

    “依依姐?那是秦久吗?”她将目光转到我身上,小脸看着还有点迷糊。

    我坐在书案前痛得不想说话。

    方才已经运功及时将毒气调离掌心了,但纱布还是被腐蚀穿透,又要重新包扎了。

    “依依姐,你怎么啦?”杜铮铮懵懵地问。

    “铮铮姑娘,就是这个贼人闯进来伤了我家家主。”翠嫣一边吃力地拖着秦久,一边答道。

    “等等,慢着!”杜铮铮突然跳下床,赤足奔向门口,蹲下身子,“依依姐,你们要将秦久搬哪里去啊?”

    她回过头来,一张小圆脸使劲朝我笑着。

    那笑容谄媚得令人无话可说。

    “铮铮姑娘,家主吩咐了将这贼人关到柴房。”翠嫣替我答道。

    “翠嫣姐姐,你先等等好不好?”她双手合十对着翠嫣恳求。

    “依依姐,柴房又脏又冷,秦久前些日子为了救我受了伤……要不?”她又转向我商量道,“我把我的床让给他。”

    这种天还会冷?

    我不禁翻了个白眼,提醒她:“这床是我的,你是睡在我的床上。”

    “依依姐……”她对着我撒娇道。

    看着她这幅样子,我不由叹了口气:“翠嫣,你去看看有没有空房间。”

    “是,家主。”

    “谢谢依依姐!”杜铮铮朝我奔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铮铮姑娘,您小心着些,家主手上有伤。”翠嫣急道。

    “呀!你的手怎么回事?疼吗?我给你吹吹……”杜铮铮像小时候一样坐我腿上,朝我摊开的掌心吹气。

    看着还像个小孩子,人倒是沉甸甸的了。

    女大不中留啊,杜云卿,你这师父也快当到头了。

    “依依姐,我为你得罪师父了,以后就跟着你混好不好?”杜铮铮搂着我的脖子小声道。

    “不好,你吃太多了,我养不起你。”我看着这只可怜巴巴的小馋猫暗暗发笑。

    “可秦久说你是全江湖最有钱的女人。”

    “你听他胡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无奈拆起掌心的纱布,“你不去江南了吗?”

    “我想去……”

    “那怎么又说要跟我混?我回蜀中,离江南远着呢,不是一条道。”

    “你把秦久抓起来了,谁陪我去啊,我一个人多危险!”杜铮铮皱起眉头,夸张道。

    “敢情在这等着我呢!我要是不把秦久放了,你是不是要一直跟我?”我又好气又好笑。

    “嗯嗯。”杜铮铮连连点头,“师父就会一直跟着我们两个,到时候要回暮云宫我们就一起回。”

    “好啊!出来几个月出息了,会威胁人了。那我这手怎么办?”我摊着受伤的掌心问她。

    “我来帮你!”

    女人若是喜欢一个男人,真是藏也藏不住。

    杜铮铮居然找了一根布条要将秦久的断剑接起来。

    “剑都断了,粘不起来。”我瞟了她一眼道,“用布绑着也不能用了。”

    “啊?这是秦久的爹爹留给他的。”杜铮铮看着断剑一副丧气样,“他一定很难过。”

    “既是家传之物,就该自己爱惜着些。”我无语道,一把剑也要怪我吗?

    “依依姐,你左手也会写字吗?”

    “左手也是手,闲着不是浪费?”

    使暗器用的又不是一只手,所以左右手平时都要用,勤用多练,每一块骨头、每一条肌肉都要确保灵活,稳定。

    “好厉害,你教教我!”

    “你先把右手的写好吧,我又不是你师父。”

    “师父……”杜铮铮听到师父这两个字立马沮丧起来,心事重重。

    “师父怎么了?”

    “依依姐,我现在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很怕见到师父,我连想都不敢想他。”她垂头丧气道,“有的时候我甚至希望他不要记得我这个人。”

    “为什么?”我吹了吹纸面上将干的墨汁,“你师父对你不好么?你这样太没良心了。”

    “师父就是对我太好了,好到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很坏的人。”杜铮铮说着说着,干脆躺倒在榻上叹气。

    阳光透窗户,照在她身上,整个人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桃子。

    虽无十分美貌,却是难得的娇憨可爱,天真烂漫。

    一瞬间,我仿佛明白了杜云卿为何喜欢与她呆在一块,我在娘胎里只怕都未曾有过这般面貌。

    “依依姐,你怎么也不高兴了?”

    “啊?我没有啊。”我抹抹眼睛道,“有个小虫飞眼睛里了。”

    “依依姐,你真的不喜欢师父吗?”她转过身来看着我,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

    “不喜欢。”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唉!”她皱着眉头,躺平道,“师父这么好,都没有人喜欢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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