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境内的舆图?”苏摩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这样的大胆,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他到底想干什么?

    “何必如此麻烦,你将人救出来原路折返便是。我可以派人在乌孙接应你们。”疑虑在苏摩的心中转了个来回,又很快平复。

    舆图这样重要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轻易与人。何况,还是一个完全不知道底细的汉人。

    见关月尧还想讨价还价,苏摩抢先一步说道:“何况我虽敬重张大人,但他一来非是我国国民,二来也不与我沾亲带故,更无正经的师徒名分。

    倒是你,关小郎君,你此行,难道不就是为了探听和解救张大人之事,而来西域铤而走险的吗?“

    关月尧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将了一军,自觉十分的不痛快。

    虽然如今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就和之前一样上路罢了,何况如今已经从苏摩的口中得知,张骞已经被再次虏回了匈奴。

    算起来,如今他已经知道张骞不仅还活着,并且寻找的范围也已被大大缩减。这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便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

    可是若就这样接受了苏摩的条件,却又让她有些不甘心。她总觉得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君主,要将张骞救出来,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全那一段“师徒”的缘分。

    忽然,关月尧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点什么。

    他到底在图谋什么?想要弄明白苏摩为何想要将张骞救出来,只需要想清楚他,或者是于阗能从这件事中获得什么好处就好了。

    她好似抓住了谜题的线头,只需要死死抓住这一点,一点点地抽丝剥茧,谜底就一定会渐渐显露出来。

    只是关月尧还不是一个成熟老练的政客,她的社会阅历依旧不足,面对这些在玩弄权术了许多年的老狐狸,她还显得太过稚嫩。

    可她也记得去病、卫大人与天子都曾经告诫过她的话。事缓则圆,越是紧急的事情,越是不能随意便做下决定。

    她的性子本就冲动,做事更是常由着自己的性子而不思虑周全。如今面对的是一名素有贤名的君主,若是真的坏了事,冯肆是护不住她的。

    她一定要想好了再做应对。

    关月尧在心中告诫了自己一番,稳了稳心神,这才接着说道:“此事重大,我不能不谨慎对待。还请陛下容许我返回谒舍考虑一番,再给您答复。”

    苏摩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认同道:“关小郎君所言也不无道理,事关重大还是考虑清楚些的好。”

    态度并未因为关月尧的回答而有丝毫的变化,仍是那样亲切得体。

    关月尧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由又想起了自己的友人,两人都算得上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又或者说,都有些少年老成的模样。

    只不过,显然眼前的苏摩要比去病伪装的更好,更像一个大人。

    可这样的苏摩却让关月尧的心中实在无法生出多少敬意,而只是本能地防备着他,似乎潜意识里总觉得对方已经在不知何处布好了陷阱,只等着自己往下跳去。

    这自然是因为他在谈话时的不坦诚,说话也总是藏着掖着,令人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

    两人就这样各自心事重重地用完了这一顿丰盛的午餐,苏摩大方的赏赐了关月尧一些财物,说是为了答谢她这几日对于他子民的照顾帮助,接着便又命人将她送回了谒舍去。

    可关月尧得了一笔钱财,脸上却并无喜色,只是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她还没想明白了,苏摩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待她回到谒舍,商队的众人也都等在大堂之中,看模样似乎是在等着她回来。

    “好啊阿尧,真是厉害!你可不知道咱们商队是如今滞留在城里,唯一得了国王奖赏的商队!”

    见到关月尧走进了谒舍,冯肆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错不错,给咱们汉人长脸了!”

    关月尧却一脸懵懂,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冯肆开心成这副模样。

    “唉,冯老大,您别光顾着自个儿乐了,您看阿尧,他这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身后有欢快的声音

    “哎呀,你们看看我,一开心都把这茬给忘了!“冯肆摸了摸脑袋,难得语气欢快地说道。

    关月尧听着大堂中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话,终于拼凑出了如今大堂这这副热闹景象的原因。

    原来早在关月尧出宫之前,苏摩以商队众人协助赈灾为理由送来的谢礼和赏赐,便已经到了谒舍中。

    伙计们前两日之所以肯卖力,一来是确实闲着也无事,二来则是受到了关月尧的感染。谁也没想着会有所回报,因此面对这样一笔之于他们而言不菲的横财,无不兴奋不已。

    冯肆作为商队的头领,如今露了这样一个大脸,更是十分高兴。

    “对了,国王还邀请我们在于阗多盘桓几日,他要设宴款待我们,还说对咱们的货物颇感兴趣,要我有空带着货物入宫给他瞧一瞧呢。”冯肆越说越是兴奋。

    于阗盛产美玉,在西域,是国力不输于精绝的大国。只不过先前国王崇尚节俭,因此冯肆每次前来于阗,都无缘得见。

    这样的机会难得,若是能打开了于阗王宫的大门,那以后又何愁赚不来大钱?

    对于打开了商队在于阗局面的关月尧,冯肆早将什么祸头子的评语抛诸了脑后,对他越发倚重了起来。

    可比起众人的欢欣,关月尧在听见这些消息后,心情却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她是知道的,冯老大原定的计划是商队在后日启程前往下一章莎车。可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插曲,又不知要在于阗逗留上多久的时间。

    而她人还未出宫,苏摩送给商队的赏赐便已经到了谒舍,这似乎是苏摩在告诉她,他是有备而来。

    而如今还被蒙在鼓里的商队的同伴们,就是被他捏在手中威胁她就范的把柄。若是她不答应苏摩的要求,盘桓两日说不定就会变成盘桓两月,甚至更久的时间。

    关月尧忽然意识到,不论是才智还是权势,此时的她都不是苏摩的对手。早在宣她入宫之前,恐怕苏摩就已经留好了后手。

    苏摩提出的要求,她根本就连拒绝的可能都没有……

    可此时商队里的众人还沉浸在平白得了好处的喜悦里,谁也没有发觉自己的小命此时说不定正被关月尧握在手中。

    只是笑嘻嘻地看着自称不胜酒力要回屋休息的关月尧,兀自在她的身后开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目送着“少年”的背影一步步挪上了二楼。

    *

    二楼通往卧室的走廊,不知为何在今日显得有些漫长。关月尧只觉得自己的步伐是从未有过的沉重,她在刚刚忽然意识到,此时自己的一个决定,也许关乎着商队几十号人的身家性命。

    若是自己盘算错了,也不知会害得大家落入怎样的境地。

    “郎君,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这时,珂琳陀一脸关切的迎了上来。

    “我没事,只是喝了点酒,现在头脑有些发蒙。”关月尧拿出方才在楼下搪塞众人的话,继续搪塞着珂琳陀。之后便又无力地倒在了榻上:“你让我自己缓一缓就好了,没事的。”

    不想珂琳陀担心,她挤出一个笑容宽慰道。

    “那您一会要是觉得不舒服,千万记得喊我。”珂琳陀瞧着关月尧躺在榻上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确实有些累了,便不再言语,乖巧地应了一声,返回来自己的床边,继续做着还未做完的女红。

    耳边恢复了安静,关月尧也终于可以好好静下心来,想一想对策了。

    她的脑海中努力回忆着在长安时,天子和卫大人的行事,思考问题的方式。

    他们都是能力卓越的成熟大人,卫大人是人中龙凤,向来行事缜密沉稳。而天子更是深谙权谋,善于玩弄权术。

    关月尧觉得,也许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对于自己现在所面临的困境,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那若是他们遇到这样的事情,又会怎样来破解呢?

    对,先找到苏摩的动机!不过短暂的接触,关月尧便察觉到,苏摩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亲切温和。

    他的深谋远虑,在走出一步时,他的脑海里怕是已经想好了后面十步的应对方式。这样一个人,他为什么想要救张大人呢?

    关月尧有些迷茫地看向天花板,她又不是苏摩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可就在她有些赌气地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关月尧抓住了它。

    想知道苏摩为什么想要救出张骞,不如先想想,匈奴人又为何不肯将他放回大汉去。按理来说,一名汉使被囚禁在匈奴,朝廷也曾数度试图出关营救却始终未果。

    匈奴人若是以张骞为人质向朝廷索要钱财,想必天子也绝不会吝啬。

    可偏偏,匈奴人却宁愿就这样将一心想要逃跑的张骞扣留,也不肯如此做,这可不像是她所见识过的那些匈奴人的做派。

    匈奴人究竟在忌惮他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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