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亦骁都听愣了,下意识看了眼身边孟宴臣的反应,意料之中地发现他面若冰霜之后,默默在心里为里面那一桌人捏了一把汗。

    在那些人笑称“咱大闺女身材干瘪,估计没什么手感”时,孟宴臣抬手,肖亦骁尤其默契地接过他怀里那盆发财树,随后看他大步进去,顺手抄起服务生传菜盘里的红酒瓶,毫不犹豫地抡在了余少峰头上。

    在众人的惊呼中,余少峰被砸懵了,下意识扭头看过来,随后就被孟宴臣拎着后颈整个提起,结结实实地又抡了一拳在他脸上。

    这下,整个包厢都安静下来了。

    孟宴臣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总之,在抡完之后,他好像并没有解气多少,反而在看到眼前这张脸之后迸发出了更为强烈的怒意。

    他理智尚存,知道不能在公共场合放肆,所以及时收住正在沸腾的情绪,人随之恢复了往常的淡漠疏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瘫坐在地上的余少峰。

    非必要情况下,孟宴臣也不低头看人,但考虑到眼前的人是个烂货,他只垂眸以示仅有的尊重。

    “余少峰,旧账没算完,新的就开始欠了。利息怎么算,你应该知道。”

    孟宴臣淡然开口,满是生人勿近的寒气和傲气。

    “但是,还债的时候别忘了,你和你老婆还欠余灿一条人命。”

    说完,他退开半步,淡淡地扫视一圈室内的其他人,大概心里有了数,这才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转身出去,顺手接过了肖亦骁手里的发财树,重新抱进怀里。

    肖亦骁也看了一眼包厢里的人,随后给了服务生一个眼神,也转身出去,两三步追上前面的孟宴臣。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啊?”肖亦骁还懵着,茫然地坐进孟宴臣的副驾。“怎么还和人命扯上关系了?不是……我的天,余灿居然还没脱离危险吗?这都多久了?她扛得住?”

    “不是余灿自己。”

    肖亦骁愣了一瞬,旋即顿悟,瞬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侧脸:“你和她的?”

    孟宴臣没回答这个问题,始终盯着前方,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无声收紧。

    副驾驶座上的肖亦骁彻底宕机,满脑子感叹号和问号,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再问,只让孟宴臣安心开车。

    孟宴臣把肖亦骁送回别墅区,车子就停在他家门口。

    肖亦骁还是没忍住,扭头盯着孟宴臣:“叔叔阿姨知道这件事吗?余少峰夫妇知道吗?他们会不会就是利用……”

    “我父母肯定不知情,他们连我和Fi的关系都不知道,我自己都是在看到她的急诊档案之后才知道的。至于余少峰他们夫妻俩,我说不准,也不像是知情的样子,姜淑云伤害Fi的动作很琐碎,比起故意要她丢掉孩子,更像是在她身上发泄自己的情绪。”

    沉默。

    肖亦骁知道,孟宴臣挺喜欢小孩子的。

    只是,他一直对“自己成家”这件事不感兴趣,过去几年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排斥,所以才没怎么表现出他对小孩子的喜欢。

    之前他们哥几个难得有空去户外,在山上一个小亭子里休息,有个看上去三四岁大的小姑娘好奇地盯着孟宴臣,他也就这么歪着脑袋盯着她,还客气地挪远了些。

    但是小姑娘笑嘻嘻地爬过来,把手里的小树叶给他。孟宴臣笑得很温和,接过之后,还笑着问了句“是送给我的吗”。得到小朋友肯定的点头,这才边道谢边收进口袋里。

    他一直没有碰那个小姑娘,但亭子里的美人靠很窄,小姑娘一步没踩稳,差点掉下去。

    孟宴臣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小朋友,边拍她的背边轻轻哄着,直到小朋友的母亲赶过来,他详细解释了来龙去脉,这才放心地目送小朋友被妈妈抱走。

    那个时候,孟宴臣眼睛里的温柔是过去几乎从没有过的。

    所以肖亦骁很能理解孟宴臣的愤怒:

    一是出于对余灿的心疼,不管是莫名挨打还是流产,对她身体的伤害都不小,现在还失联了,没有任何消息往来,也得不到最新情况,换做别人,估计早就崩溃了;

    二是那个孩子,饶是作为朋友的他,也想象不出孟宴臣对自己的孩子——尤其女儿——能有多宠,要是姑娘想要星星,估计他都得着手投资火箭制造领域。

    在朋友看来,孟宴臣好不容易从过去的阴霾里走出来,终于愿意重新接受其他人进入他的世界,也好不容易要有新生活了,一切戛然而止。

    这无异于又一次重击。

    直到最后,肖亦骁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孟宴臣的肩膀,回头看了一眼被他放在后座还给系了安全带的发财树,转身下车。

    誉诚隔天就出事了。

    说是收到了匿名举报,有人直接交了录音和扫描文件上去,直指誉诚存在阴阳账本:

    明面上,用以交付检查、完成财报的那份账本,依然在公司,但秘钥卡片只有CFO和董事长有,需要查账的时候会拿出来核对;

    背地里,公司那些钱早就被董事长转移走了,小部分用作私人投资,大部分转去海外银行储蓄。

    孟宴臣当时在开会,消息还是助理给传达的,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继续淡定听大家的工作陈述。助理也泰然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个人心里都门清,誉诚垮台,是迟早的事。

    当初孟宴臣去高尔夫球场见余少峰,除了摸出那人在康鑫货款问题上的底细,还差不多现场证实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

    养一个高尔夫球场确实费钱,但怎么也不至于把将近十位数都砸进去,再不济还有个高级会员俱乐部打底,誉诚当时也没开发新的地产项目,怎么可能把这么多钱全用来养球场?

    在那之前,同样是高级会员的康鑫CTO被带走问询,作为康鑫董事长的陈叔却安然无恙,证明当时不一定就是为了康鑫的事。

    他去找人查过,余少峰夫妇在国内的房产相当多,随便一套都是楼王或者独栋别墅,除了固定投资之外,他们还有不少副业,足够他们在那片球场上搅动风云。

    夫妻俩平时高调惯了,偏偏也是在他们最高调的时候建了那个球场,之后不久,康鑫的账目就出问题了,再就是誉诚旗下一些正在进行中的建设项目突然停摆。

    说没关系都是假,而誉诚对外的账目显示一切正常,所以孟宴臣猜这其中极大概率另有乾坤。

    当初引起他注意的,是球场服务生提供的食物。

    大概是因为知道他喜欢喝茶,球场给刚到的他端了杯成色勉强过关的茶上来。

    他一口就尝出来了,那是接近五位数一泡的岩茶。

    茶叶质量不错,但泡得相当差劲,茶汤偏浅,至少是三道之后的色泽。保存温度也没有控制好,茶汤口感比温热时厚重得多。

    但他记得,他刚进门的时候扫了一眼酒水单,有茶,但没有这么名贵的茶。

    至于酒,名堂就更大了。

    酒水单上写着的那些名字已经足够大牌,但他在酒柜里看到了一瓶开封的早年麦卡伦,没记错的话,那瓶得千万往上,已经是收藏级别,但瓶子里只剩了一半。

    至于和这瓶麦卡伦同样放在那层里的,还有不少酒水单上没提及的品种。

    他当时还故作无意地问服务生“这是你们会员餐厅的酒水单吗”,得到的回答是“是的孟董。余董特别嘱咐过,您就是我们的顶级会员,这份清单是我们俱乐部的顶级会员专供酒水单”。

    就这一个来回,孟宴臣就猜得差不多了。

    当初余少峰拉下面子跟他谈誉诚的困境,摆明了就是想从他这里套点钱缓解压力,省得他一直掏自己的小金库来填窟窿——哪怕他小金库里的钱本来就是从誉诚出去的。

    他给余少峰提出的条件很简单:想要国坤或者他入局,那誉诚就要拿出点诚意来,他要百分之三的股份。

    在他意料之中的是,余少峰一开始拒绝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对方又自顾自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纠结。他也不催,余少峰就这么拖到现在,依旧悬而未决。

    所以,誉诚现在才出事,他还觉得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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