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休息日,孟宴臣要去高尔夫球场谈一桩生意,余灿回了自己家大扫除。

    她忙完不久,一通来自同城的陌生电话打来。

    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她还愣了一下,听见对方自报家门,瞬间睁大眼睛,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

    午饭时间,余灿准时出现在了黎思亭。

    她特地提前了些到,给长辈准备好了礼物,也点好了菜,就等着他们来。

    因为不确定孟宴臣知不知道今晚的私人饭局,也拿不准付闻樱的来意,她没知会孟宴臣,自己骑车来了。

    付闻樱随后过来,看到余灿已经在包厢里等着,脸上顿时泛起笑意,大步上前来。

    “灿灿,真是好久不见,瘦了好多。”

    余灿起身给长辈拉开椅子,把礼物盒推到付闻樱面前:“阿姨也好久不见。我这次回国前正好去了趟裁缝那儿,订了些不错的成衣,前两天才寄到我手上。本来还愁没机会送到阿姨手上,现在正好。我还另外选了两条披肩和两条丝巾,您看看喜不喜欢。我给叔叔挑了些明前龙井,都是甄选品,您可以闻闻。”

    付闻樱看到实物,更是满意得很,连连夸余灿审美不错。

    “这批织锦和桑波都是新调去的,裁缝老师一开始都不敢随意剪裁,说是怕伤到真丝。之前我还想定制一套香云纱穿去参加峰会,可惜没这方面的知识,也不好随意联系您,就搁置了。”

    “当然可以联系。”付闻樱笑着拍她的手。“随时欢迎。”

    付闻樱一直以来都相当喜欢余灿的气性,前阵子听孟宴臣主动坦白了那些事,心下也没什么复杂想法,反而更欣赏余灿这样能扛大风大浪的态度。

    但归根结底,她不得不担心两个后辈的感情会因为现实问题而受到影响:

    一来,公司规定摆在这,他们必然不能在现阶段将关系公之于众,对国坤和华恩都不是好事,反而会给公关带去不小的压力,同时不可避免地让大众对孟宴臣和余灿的工作能力产生怀疑,她清楚孟宴臣和余灿都是知道孰轻孰重的体面人,所以才更担心这样的压力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二来,她得知余灿的遭遇时已经足够震惊,在被告知余灿还因为这场意外而丧失孩子时,更是惊得不知所措,既震惊于余家内部关系之混乱,以及姜淑云如此不顾体面甚至蔑视法律,也讶然于孟宴臣和余灿的关系进展以及措施不到位,她并不担心两个后辈是否有能力抚养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的来去确实让人无比惋惜。

    种种因素、重重想法结合起来,付闻樱对余灿还是心疼更多,不免对孟宴臣多了些唠叨。

    今天落座之后,她还特地好好看了看余灿,察觉她确实瘦了好些以及精气神没有最初那样锐利,再联想起自己把女儿领来家里并抚养长大的过程,心里不可避免地泛起刺痛。

    不该经历这些的。

    这顿饭,她主要是为了看看才回国的余灿,权当是聊聊天。

    不是没想过直接请余灿去孟家吃,但考虑到后辈应该会察觉到更大的压力,她还是把地点选在了外面,双方都轻松些。

    所以整顿饭下来,大多数时间,她们都在聊面料,付闻樱在这方面懂的稍微多些,给余灿林林总总科普了一圈。偶尔也会提起生活话题,比如余灿小时候的经历,再就是家人眼里的孟宴臣的童年。

    余灿此前听孟宴臣自己提过些许童年回忆,和付闻樱说的相差无几,但孟家毕竟是出了名的名门望族,精英教育已成定式,付闻樱对家庭教育向来看得重,在听她夸赞孟宴臣是个“十分让人省心的孩子”时,余灿居然觉得有些难过。

    那个拿冰球国赛特等奖的孟宴臣,和那个喜欢坐在树下看蝴蝶图鉴的孟宴臣,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这边,孟宴臣挥杆之后,眼看小小的高尔夫球稳稳飞出去,扭头看向身边的陈叔。

    “原来陈叔是这么执着的人,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坚持着最初的想法。我作为晚辈,确实敬佩陈叔这样的意志力和恒心。”

    “当初云济吞并康鑫的时候,你没少在后面助推吧?云济是你谈下来的,最后给国坤了;康鑫是你的私人投资,最后给云济了。小孟啊小孟,我究竟该说你蠢,还是夸你野心大?”

    孟宴臣把球杆交给球童,大步往车边去:“陈叔说笑了。个人投资反哺企业,在收益不受影响的前提下,将投资交给更专业的人打理,这是好事。野心?不至于,我只想赚钱养家糊口,陈叔以前常对我说,商人重利轻别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是在积极践行陈叔的教导,不对吗?”

    “你倒是会说。”

    “提到个人投资和企业注资……陈叔,当初你挪用康鑫的钱,灌溉你的个人投资,但最终赔得血本无归,本金都没能赎出来……这件事,康鑫其他股东是否知情?”

    正好在孟宴臣身边坐在的陈叔突然顿住。

    “要在账本上做手脚,说实话,很简单,也很难。

    “当初,为了掩盖漏洞,你把压力转移给财务部,把矛盾转移给员工内部甚至股东内部,自己风光退场,是吃准了大家都不会反溯到你头上吗?

    “收编康鑫之后,云济单开一条高值医疗器械耗材研发渠道给康鑫的专业团队,重建评估体系,积极对外交流,主动投入研发。目前,康鑫已经在研发脏器介入替代材料领域取得了重要成果。

    “陈叔,在这个过程中,您可是一点力都没出。没记错的话,您靠康鑫在被收编钱的最后一次分红,在欧洲过了段相当不错的生活,对吗?

    “那您这次回来找我,是担心那笔早就存在北欧银行里的钱不够下半辈子花,打算继续参与分红,还是觉得康鑫的发展未达预期,需要您重新捡起董事长的身份,回到岗位上尽心尽力呢?

    “陈叔,实在抱歉,这两个选项,你都没得选。正如您当初教导我的那样,商人重利轻别离,你我之间的分离,看上去没有那么重要。”

    陈叔的表情早就僵在了脸上,一时半会儿居然说不出任何话来回应孟宴臣。

    考虑到眼前这位后辈的个人财力已经足够保他至少三辈子无忧无虑,并且出了名的眼光独到、手段高明,陈叔实在不想错过这样一棵行走的摇钱树,还是稍微放低了姿态。

    “小孟啊,叔叔也是出于好心,想再跟我们小孟探讨探讨,没别的意思。想当初,我和你父亲带着你,咱们就在江边散步,边走边聊,你还捡到了一块漂亮的石头呢。”

    孟宴臣懒得听这人的“想当初”,也最反感背地里阴阳过他的人再来他面前提起曾经。

    但听见这人提到的江边和石头,他反而来了点兴趣。

    只不过,他的兴趣和陈叔毫无关联,而是落在了余灿身上。

    当时,他们还没有确认关系,只是签过投资合同的甲乙方,他是国坤董事长,她是ECMO器械与耗材研发团队的领头羊。

    但他们两个也在晚饭后去了江边,也捡了石头,在江边幼稚地比打水漂。

    他很喜欢这样的曾经。

    正想着,他边敷衍陈叔的忆往昔,边拿出手机给余灿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吃饭,以及今晚想不想出去散步。

    在陈叔好奇地凑过来看他的手机屏幕之前,孟宴臣不着痕迹地收起手机,继续淡然看向前方。

    他和陈叔的午饭就在高尔夫球场的会员餐厅里解决,孟宴臣的心思并不在午饭上,而是始终记挂着还没回消息的余灿。

    大概还是之前的事情给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他现在对“余灿回消息的时间”很在意,一旦超过半小时,他的焦虑就会呈指数上升。

    而此时此刻,余灿已经将近四十分钟没回消息了。

    他免不了紧张,借口起身离桌,去外面给余灿打了个电话。

    令他惊讶且更加不安的是,余灿没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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