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乌云遮住了弦月,偶有几缕寒光撒下。云终于承受不住雨的重量,一股脑倾泻下来。

    夜幕落下,厮杀掩盖在大雨和黑暗中。

    晨曦村朦胧在雨的世界里,村民在雨声下酣睡。

    天还未亮,陈曦就醒了。

    大雨过后,河里会有好多鱼虾。陈曦昨晚早早就休息了,就是为了今天起个大早去捕鱼。

    收拾好之后就急急忙忙出了门。

    “阿娘,我去打鱼啦!”

    正在厨房做饭的陈曦娘听见这话探出身子,“还没吃饭呢,等一下,这就好了。”

    “我不吃了,阿娘,我走啦!”

    陈曦没回头,挥了挥手,往河边跑去。

    跑到河边,把布鞋脱掉放在河边的石头上,卷起裤脚,拿着竹篓往河里走去。

    放好渔网,她直起腰拍了拍手,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一只不知从那里飞来的萤火虫出现在视野里。

    天蒙蒙亮,这一小只荧光极有存在感。

    她盯着这只萤火虫出了神,情不自禁伸手想触摸它,小家伙却向前飞去,她撇了撇嘴,不理它,弯下腰去捞鱼。

    没想到它却又飞了回来,还有另外两只一起围绕在她身边。

    陈曦伸出手去,小家伙落在她的手心,动了动翅膀,然后向一个方向飞去,好像在指引着什么

    心中有个声音也在引诱:跟着它们走。

    陈曦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萤火虫便也往前飞了一点。慢慢的陈曦跟着它们走上了岸。

    村里的人看到陈曦往岸上走,奇怪的问了句:“小曦,去哪啊?”

    “马大伯,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去个茅厕。”

    陈曦皱了皱眉,不知怎么,她不想把萤火虫这件事情说出来,撒了慌。

    “不舒服?怕不是着凉了,要不你回去歇会吧,待会阿伯把东西给你送到家里去。”

    皮肤黝黑,面容憨厚的马大伯有些担忧看着陈曦。

    “我没事的,谢谢大伯,我一会就回来了。”

    陈曦对大伯笑道,转头看了眼好像在前方等她的萤火虫,慢慢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村子边缘的树林。这里是村子禁区,平日里不会有人到这里来,她也是第一次到这里。

    刚走到树林她便问到了一股血腥味。她心里有些害怕,想回去,犹豫了下,还是咬牙往前走。

    往前走了一段,血腥味越来越重,她看到一个树下有团白色的东西。

    她看了看周围,从旁边捡了一跟枯树枝,手里拿着树枝慢慢走进,发现是一个人依靠在树下,身着白衣。那几只萤火虫围绕在他身边。

    奇怪,这好像不是他们村的人,她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外村人。

    以前偶尔也会有外村人不小心进入村里,但是她都没有见到过。村里人在发现他们之后无论死活通通扔出村外。知道村外人来过村里还是她偷偷装睡听到的。

    白衣是她没见过的料子,比她见过村里过节日穿的最好的衣服还要好。

    白色衣料上泛着流光,上面有她看不懂是什么图案的暗纹。但是此人看起来身受重伤,身上全是脏污的泥土和细小伤口,腰腹部破了大个洞,血色晕染了衣服。低着头,一动不动,长发散落遮住了脸庞,看不清样貌。

    看身形像是个男人。

    她蹲下,拿着树枝往前够,戳了戳那人,然后赶紧躲到树后。

    咦,没动静。

    她探出个头观察了一下,然后又就戳了戳,发现他真的没动静之后,一步一步蹑手蹑脚的挪过去,蹲在这个人旁边。

    “你还好嘛……”她小声的用气音说到,仿佛怕大一点声就把人惊醒一样。

    见人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缓缓地伸手慢慢的撩开挡住脸的头发,露出一张清冷的面容。

    陈曦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好似小时候阿娘讲的故事里的神仙一样。

    清冷的眉,高挺的鼻,受重伤让他脸色苍白,嘴角溢出的血让他的唇殷红似血。

    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向男人的鼻子下。还好还好,还有气。

    慢慢的拿起他的手腕,五指纤长,恍若白玉一般。

    真真是神仙一般的人哦,连手都长得这么好看。

    手搭在男人的脉上,陈曦皱起了眉。

    她虽然跟阿娘学过一点点医术,但是从来也没有遇到过伤的如此严重的“人”。

    经脉几乎全断,腹部被利器所伤,伤口很深,头部有撞伤,胳膊和腿有骨折,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怎么办,她平时只是治疗过头疼脑热之类的风寒,这些症状她只在阿娘的医书上看到过,她不能保证能把这个人救活。找阿娘吗?如果告诉阿娘的话,阿娘会生气的吧,他可能也会直接被扔出村的吧……那他就活不了……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至少先把这口气保住,接下来就看他的命了。

    如果他死掉了,那她就偷偷埋了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活下来的话,那再交给村里人把他扔掉好了,那时候他应该死不了吧,也许,大概……

    陈曦不确定的想着。

    那就这样吧!

    她起身转头就走。

    就在她走出这片树林之后,她身后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男人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清冷的气息,却生了一张狐狸眼,眼神好似带了勾子,能勾出人心中隐藏最深的想法,和这身清冷气质诡异的融在了一起,像是那高高在上且引人犯罪的魔神一样。

    看着走远的人,他嗤笑一声,抬起刚刚被陈曦碰过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萤火虫飞了过来,他摊开手,萤火虫落在他手掌上,面无表情的攥紧拳头,萤火虫霎时间变成了一丝灰烬。

    慢慢悠悠坐起身,盘腿调息。

    陈曦跑回了家,快到家的时候,她停下,抚抚胸口,平缓下气息。

    “阿娘,我回来了。”

    柳宓正坐在院子里喝茶,见到陈曦回来,觉得奇怪,“咦,你这皮猴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呃,我这早上不是太着急忘了吃饭嘛,有些饿了,便想回来取一些阿娘做的香喷喷饼子吃。”

    陈曦对着柳宓心虚笑笑,便跑进厨房去了。

    “这孩子……”柳宓看着陈曦这个样子,也没多想,笑着摇了摇头。

    陈曦跑到厨房里拿出一些饼子和果实,包在手绢里。

    趴在门口看了眼柳宓,发现她盯着茶杯出神,没有看着这里,蹑手蹑脚的走到药房里。

    有些心急的拿了好些药和包扎的东西,抱在怀里。

    很好,阿娘没看这里,就是现在!

    “阿娘,我渔网还在河里呢,我先走啦!”

    “着什么急,你慢些,别摔了。”

    “知道啦,阿娘!”

    “……”

    等陈曦偷偷溜到树下时,男人已经恢复了刚刚的姿势,仍是双目紧闭。

    陈曦又给他把了把脉,给伤口上药包扎。

    断了的胳膊和小腿部也被陈曦给接了回去,用布条绑上了硬树枝。

    又拿了一个气血丹,捏碎,用树叶接了一点水融了进去,放平头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喂了下去。

    做完这些,陈曦就坐在他旁边,掰着饼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塞着,眼睛不断往靠在树上的人脸上瞟。

    啧啧,这个人当真是好看极了,比她见过最美的桃花姐姐还要美上几分。

    那人感觉陈曦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觉得有些恶心,心中起了杀意。

    讨厌这样的注视,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当陈曦再次瞄过去的时候,发现靠在树上的人已经睁开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了。

    “你醒啦!你感觉怎么样啊?”陈曦看到人醒过来了,马上蹲到他面前。

    这人睁开眼睛怎么更好看了。

    “我觉得…嘶……很疼……”他听了这话,想抬起手,疼痛让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停停停,你先别动啊,你身上有好多伤口,我刚给你包扎好,你现在不能随便乱动!”陈曦见他想抬手立马制止了他。

    他身上多处伤口,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有一口气吊着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了,还敢乱动。

    ……这美人皱眉的样子怪让人心疼的 。

    “是你救了我?”

    “是啊,我救了你。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我现在问你,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啊?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如实回答别想耍花样!”

    男人双眸垂下,遮住了眼里的暗色。

    抬头看着陈曦的眼睛,眼里尽是迷茫,“我是……我不记得了……唔,头疼。”

    陈曦听到这话皱起了秀眉,轻轻拿起他的手腕搭脉。

    “怎么回事……”

    平时也只是医治一些伤寒罢了,这个情况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要是阿娘来就好了……

    “那你仔细想想,比如你叫什么呀?慢慢想不着急的~”陈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下来,不刺激他。

    “我……我不知道,想不起来……嘶,头好疼……”

    男人紧闭双眼,神情痛苦,拳头紧攥,好似正在经历什么折磨,这倒是让陈曦不好继续问下去了。

    “好了好了,不想了不想了,不要想这个事情了。”

    陈曦声音轻柔安抚的让他慢慢的放松下来。

    本来还想问问这个人是怎么来这里的,毕竟这些年来她只见到过他一个外乡人,她还从来都没有出去过呢,还想问问他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看他这样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

    陈曦有点失望。

    “快午时了,我要回家了,不然我阿娘就要找来了,你就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告诉你,我们村里的人可是很排斥外人的,要是被发现了我可保不了你,你可千万千万别瞎跑知道吗!这里还有些饭食和药,等我空了再来找你。”

    “你不管我了吗?”

    面前男人低垂眸眼,显得有失落。

    “我……什么都会不记得了,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走了……我……”

    陈曦看到美人含着雾气的眼眸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总感觉怪怪的,但是也没有多想。

    “你不要乱想,我一有空闲马上会来找你的。放心啦,我救了你就绝对不会不管你的。”

    男人听到这话抬起头,狐狸眼的水眸水波潋滟,惹人怜惜,盯住陈曦的眼睛,好似要把她溺在眼波里。

    “那你……可要记得要来找我啊……”

    陈曦只觉得头晕晕的,好像灵魂都被吸进去,却又突然惊醒。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啊,好的,那我先走了哈,告辞告辞。”

    陈曦立马起身快走,走出一段感觉那人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时,暗中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什么啊,感觉好不对劲,这个人有点问题,等他伤好一点得赶快让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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