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佚看着柳宓为难的样子,心里也十分清楚。

    若是出了一丝差错,不仅对不起村里的人,还对不起死去的弟兄。

    但是白煜……

    “那就等他伤好……”虎佚干巴巴的开口。“至少等他伤好,能够活下去……再让他离开,在养伤期间我会让人守着他,等他伤好之后立刻就封存他的记忆,把他赶出村去……”

    “这……”御皱起了眉。

    他不懂感情,他不在乎。他只知晓他的主人,还有这个主人要保护的村子。

    柳宓也开口劝道,“一月之期。半月之内他的伤就可以好大半,届时我会全程看好他。一月之内我们肯定会把他送走,这样如何?”

    见到柳宓也发了话,御思忖了一下。颔首算是默认。

    之后便见一阵光掠过,河面重归平静,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虎佚对着柳宓鞠了一躬。

    柳宓赶忙扶起他。

    “虎伯你这是做什么。”

    “多谢柳夫人替他说话。”

    “这是什么话,白晟和我夫君是兄弟,我怎么可能放任他的儿子去死。”

    虎佚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还是不一样的,虎佚知道柳宓最是在乎这个村子,她能够医治并且留下白煜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若不是刚刚她发话,御不可能会允许白煜留在村子里。

    这边发生的事情白煜并不知晓,也不在乎。他这个人向来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只要达到目的,别人做什么关他何事?

    白煜躺在床上暗中不紧不慢的运行着灵力,恢复自己的伤势。有了这个身份和这身伤是可以让他留下不假,但是要做些什么却是很困难,他要先让自己恢复伤势。

    忽然,感觉门外有动静,停止动作。

    “虎爷爷,蓝刃大叔,这么晚来我家有什么事啊?”门外,陈曦疑惑的声音响起。

    “嘘。曦丫头你过来。”虎佚听到陈曦惊诧的声音吓一跳,他还想偷偷摸摸的不被屋子里的人发现。结果陈曦倒好,直接喊了出来。

    “啊?哦哦。”陈曦后知后觉,跟着虎佚走了出去,蓝刃则是在药房门口木阶前坐下。

    虎佚带着陈曦来到院外,他眼睛转了转,发现无人能偷听之后才开口道:“白煜在你家的事情先行保密,等他伤好之后我和你阿娘自会安排好他的去处。在此期间不要让任何人知晓他的事情。”

    陈曦点点头。

    “虎爷爷,你放心我知道的。”

    “为了防止出意外,这阵子,你蓝叔和你虎叔会轮流到你家看护着这小子,这件事情不要跟那小子讲。”

    “啊?他身份有问题?”陈曦大惊。

    虎佚一言难尽的看了眼陈曦,这丫头聪明劲没有随到她爹,呆愣倒是随了个十成十。

    “为了防止出什么变故罢了。”

    “好的,明白明白。”陈曦这才一脸笑嘻嘻的表示自己知道。

    屋里,白煜感受到屋外有动静,想要探查一下,却发现屋子不知何时被设了禁制。

    他的灵力无法出去,若是强行突破,恐怕他就暴露了。

    白煜冷笑。

    说他是故人之子要保他性命,到头来又给他的屋子设下禁制。哼,一群伪君子!

    陈曦回到院中跟蓝刃点了点头算是知晓。走进屋内发现白煜还在昏睡中,在药房看了会医书就去休息了。

    翌日醒来,推开窗,清新的空气伴随着和煦的初阳洒进屋子,陈曦大吸了一口气,神清气爽!

    出去的时候,刚好碰上从药房出来的柳宓。

    “赶快去收拾好,等下跟我去个地方。”

    陈曦听见这话,心头一跳。

    她不知道阿娘要带她去哪里,但是又好像知道,她莫名有些紧张。

    “好……”

    陈曦收拾完,柳宓拿着着个篮子带着她往河边走去。

    她看着盖着粉色碎花小布的篮子,嗫嚅了下,没有说话,沉默的跟着柳宓的背影。

    柳宓带着陈曦几乎是走到了村子的最边缘的树林里。

    在此期间陈曦多次想要询问但是终究还是忍住心底的好奇。

    终于,柳宓停住脚步。

    陈曦抬头望去,树木包围之间,一个小土包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土包上没有多余的杂草,只有颜色各异开的正欢的花朵。一块石碑立在土包的前面。

    只有七个字——夫君陈修海之墓。

    陈曦愣怔的看着墓碑上的字,身形好像被定住,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掉落。

    她张了张口,只觉嗓子发涩。

    对于父亲这个角色,她是复杂的。她六岁失去了记忆,醒来就在晨曦村。在此期间的事情她丝毫不知。小孩子嘛,哪里在意这些。虽然村里人都待她很好,虎佚更像是她亲爷爷一般,从不缺少亲人的疼爱。只是她偶尔也会羡慕别人有父亲。但是当她问出口看着村里人难过的样子,她便觉得父亲也不甚重要,只想着让她在乎的人不要伤心难过……可是当她站到这个寂静的小小的坟茔面前,看着那几个字,心里闷疼的紧,可是记忆却还是一片空白。

    “阿,阿娘……”她茫然无措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柳宓。

    柳宓走到碑前,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小曦,过来坐,我们陪你父亲说说话。”

    陈曦沉默的坐下,柳宓拿着帕子温柔的擦干陈曦脸上的泪痕。

    “哭什么,来见你爹,高兴一点,不然你爹还以为我欺负了你。”柳宓眼眶发红,却还是打趣着陈曦。

    “阿娘……”陈曦有些担心的看着柳宓。

    柳宓没有应声,从篮子里拿出一壶酒,三个杯子。

    把三个杯子倒满,一杯撒在地上,一杯递给陈曦,自己拿起剩下的一杯,抬头饮尽。

    “修哥,我带着女儿来看你了,一直来也没有让她来见你,你一定很想她吧。”

    陈曦站起作势要给陈修海跪下,被柳宓阻止了。

    “不用这样,我们陪你爹在这里说说话就好,你爹向来不喜欢跪来跪去的。”

    陈曦看了眼柳宓,见她一脸认真,只好作罢。

    柳宓拿起陈曦放在地上的那杯酒递给她。

    “喝吧,阿娘平日里不让你喝酒,但是今天我们陪你爹喝一会儿,等回去了阿娘可就不许了。”柳宓白皙的脸上挂上了一抹淡淡的嫣红,说话间透出与小姑娘无二般的语气。

    “阿娘……”陈曦看着柳宓有些失态的样子,很是担心。

    “没事,喝吧,今天阿娘开心,小曦就当陪陪我。”柳宓笑着看着陈曦。

    在陈曦的印象里,阿娘是温柔端庄,严厉文雅的,从未露出这般小女儿般的神态。

    陈曦端起手里的就往口中送去,淡淡的抿了一口。

    入口辛辣,后味变成带着桃花的甜香,是桃花酒。

    看着手里的酒,她也学阿娘一饮而尽。辛辣一瞬间呛到嗓子,她咳嗽了几声,辛辣褪去,满嘴桃花香。

    “感觉怎么样?”

    陈曦从呛咳中缓过来。

    “很香……”

    “那当然啦,当年你爹可是最喜欢我酿的醉桃花了……”说着说着,声音就淡了下去。

    “阿娘,你和……”陈曦艰难的喊出那个称呼,“阿爹,当年是怎么认识的啊?”

    柳宓听到这话,神情一顿,继而笑开来。又给地上洒了一杯桃花酒,周围皆是桃花香。

    她拿着杯盏喝了一口,眼神落到眼前的碑上,似是在回忆。

    “你爹啊,当年人人都说他是大侠,而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像是个毛头小子……他的朋友受了伤,没有人能救,他找到了神医谷,破了结界,打了进去。恰巧那天师父师兄都不在,我看见有人闯入,一时气急,开启大阵,却没想到他很快就破解了,还直直冲着我打了过来……”

    后来,桃花树下,少年风华正茂,少年意气,眉目俊朗,眸若星河,两人相视一笑。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风景……

    “那之后呢,阿娘?”陈曦好奇的询问。

    柳宓从回忆中回过神,看着眼前跟那人一样明亮的双眸,粲然一笑。

    “之后,你爹爹就对阿娘一见钟情,总是缠着阿娘,阿娘就被你爹爹骗到手了。”

    “啊?”陈曦哑然。

    柳宓看着女儿这不相信的样子,轻拍她的头。

    “啊什么,你居然不信阿娘,阿娘对你很是失望啊。”

    “阿娘长的这么好看,我信阿娘嘿嘿。”陈曦对着柳宓讨好笑笑。

    “阿娘,我爹他……是个怎样的人啊?”

    柳宓有些醉了,慵懒的半靠在陈曦身上,眼神有些涣散。

    “他啊,长的很好看,笑起来像太阳,聪明,却又很傻,有时候很混蛋,但是为人正直,爱打抱不平,有时候,我真希望他能自私一点……”

    陈曦听着感觉越来越奇怪,聪明?傻?混蛋?还正直?却发现声音渐渐停止,转头一看柳宓已经睡了。

    她轻轻伸出手擦去柳宓眼角的泪。转头看着眼前的碑。

    阳光落下,照在墓上,金色的光束显得神圣而高贵,身边尽是桃花酒香,正是岁月静好时。

    陈曦觉得自己好似也有些醉了

    脑海里似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朦胧中仿佛看见那个她称为父亲的男人,身上带伤,脸上沾着血渍,最后冲着他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爹爹,虽然现在还不习惯这样称呼您,女儿来的迟了,请爹爹原谅。我大概知晓您是个好人,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阿娘的,也会好好的保护着大家还有村子。您的不孝女儿,陈曦。

    陈曦在心里这般的想着,静静的坐着,看着眼前的墓,仿佛要明白些什么似的。

    风里带来远方的气息,一朵小巧的桃花瓣随风飘下,慢悠悠的落在碑上。

    河水里,御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河面抖动之后归于死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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