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本宫所言,范世偌意图谋害皇亲,罪大恶极,其父家姐,当真能摘得干净?”

    孙汐沅一贯强势,又贵为后尊,凡是她所沾指便没有不如她意的地方。她好享独宠,总是喜欢去刁难那些受圣上恩赐的嫔妃,其中最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便是一直圣宠不断的瑄妃。

    如今这大好机会摆在了她的眼前,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皇后的一句质问无疑是将范府推向了悬崖边,延熙帝黑着一张脸,面上的怒火像是随时都可能会喷射的岩浆,吓得满殿百官无一人敢出声。

    范世宴知道这次范府难逃一劫,他一边不停的重重磕头,一边祈求:“求圣上宽恩,饶了家母吧!家母如今卧病在床,全靠一口气吊着,她老人家时日本就不多了,求圣上宽恩,求圣上宽恩吧!”

    要说范世宴唯一值得夸赞的便是他这一颗孝子之心,家境贫寒或者富有,安逸或者祸难,他从来不会抛下家中老母。

    范世瑄于一旁看着,心中似一阵冷风钻心,她忽然感觉有些凄凉,原先的大悲好似一堵墙挡在她面前,推不动也砸不开,她想绕过墙去,却发现墙的另一边是孙汐沅疯狂的嘲笑。

    “圣上…妾真的没有…妾…妾冤…”

    “瑄妃娘娘、瑄妃娘娘…”

    范世瑄捂着胸口整个人朝后倒去,身边伺候的婢女见状立刻扶住了她,却如何都叫不醒她。

    “圣上,瑄妃娘娘她晕过去了。”

    孙汐沅冷哼一声:“保不齐是装晕吧!圣上,本宫认为,应传太医问诊。”

    延熙帝沉着脸:“传。”

    太医把脉后,却是眉头捎喜,拱手道:“圣上,是喜脉,瑄妃娘娘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延熙帝闻言,惊得从座上起身:“你说什么?朕有儿子了?”

    太医退到殿下,跪首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喜得龙脉。”

    百官闻言纷纷齐跪:“恭喜圣上,喜得龙脉。”

    孙汐沅整个人都惊呆了,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她怎么会怀上?”

    她这话一出,引得延熙帝立刻皱起眉头,孙衡见了当下提醒:“皇后娘娘竟是高兴的语无伦次了,瑄妃怀上龙胎是大炀赐福的幸事,是圣上与皇后治理兴安的福泽。”

    孙汐沅心知自己方才乱了方寸,连忙端手道:“恭喜圣上,喜得皇子,福至兴安。”

    一桩高兴事扫去了延熙帝眉间的浓浓怒意,他安排了人将瑄妃送回殿中好生照料,又因为天降喜事减轻了范府的罪责,以包庇罪将范世宴押入狱牢待审。至于周骞木,他虽是手刃罪女,但此事应交由圣上定论,而不该由他一个刑部侍郎越矩代疱,无法无度,是以,按罪责将周骞木先行关押。

    周骞木对于自己关押一事无任何异议,反倒是对于刑部劫狱一案却是不依不饶。

    “圣上,刑部劫狱之事臣有附议,臣觉得狱墙炸毁一事颇有蹊跷,孙世子虽行事张扬,可刑部是重中之重的地界,任他再如何胆大,也不会笨到明目张胆的炸毁狱墙,还让人给抓住。臣请圣上明查,劫狱的逆贼如今仍在逍遥法外。”

    孙尧见有人替自己说话,忙点头道:“是啊圣上,我就是喜欢玩玩闹闹,这种动真格的事我哪有那个胆啊!”

    楼云槐不以为然:“你都敢绑架毒打驸马,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呢!”

    孙尧道:“楼云槐,我招惹你了吗?你算什么东西?”

    “你给闭嘴!”孙衡瞪了一眼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随后拱手道:“圣上,老夫认为周侍郎所言有理,我儿孙尧虽品性颇有争议,但他是绝对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况且他也没有做这些事的理由啊!”

    延熙帝看着殿中几人,道:“那依你们所言,此事若不是孙尧所为,那究竟是何人既能入宫不被人察觉异样,又有需要劫狱的理由呢?”

    孙衡一时想不出该往何人身上引比较合适,顿时哑口。他看向一旁周骞木,只盼着对方能够加一把力,不管对方将火势引到何人身上,只要能让他儿子脱险,他必然重谢于他。

    周骞木正色道:“臣认为,今日除夕天家设宴,百官入席承恩享福泽连绵,这样隆重的皇宴不应该有任何人的缺席,可偏偏有人未曾出席,是以,臣怀疑当朝驸马爷藏有异心。”

    此话一出,赵昧和楼云槐心中皆是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不安。

    孙衡听到“驸马”二字心中尤为爽快,他觉得这位驸马爷简直就是他孙府的克星,屡次三番害得他儿至于危险之中不说,孙府与公主府的关系也因此而变得十分僵持。他打从心眼里认为,此人不除,日后一定会危及他的地位乃至性命。

    是以,他附和道:“周侍郎所言正是老夫今夜所不解,这皇宴如此盛重,驸马爷怎能随意告假不出席呢?莫非是有什么别的重要之事要做?什么事能重过皇宴?”

    他一句句的试探提醒着,就是要圣上多想多疑。

    一个来路不明的江湖郎中,平白无故就被一贯冷持狠厉的公主相中,摇身一变成了一位轻易惹不得的驸马爷。这其中的是否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损勾当,实在是令人不得不多心揣测。

    延熙帝虽还未表态,但赵昧清楚,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堆积着越来越浓的猜疑。

    “国公既然说到驸马,那本公主便作出解释。承蒙国公爷看得起,驸马爷前段时间受的伤才刚刚好全,昨日又因搬了个小凳子牵扯到旧伤,骨头移了位,如今肩膀是一高一低,委实难看。驸马怕影响皇家盛宴的氛围,顾而不入席,国公若是因此怀疑驸马,大可不必了!”

    孙衡不依不饶:“有没有必要,还请让驸马出面证实为好。”

    赵昧冷眼道:“国公这话,是觉得本公主乱言?”

    孙衡道:“公主此言差矣,老夫不过是要请驸马出面,可从来没说过不相信你说的话。”

    孙衡像只老狐狸一般幽幽的盯着,恨不得把赵昧的骨头抽出来细细审查。他不相信赵昧给出的理由,他甚至更加确定今夜的劫狱一定跟驸马脱不了干系。

    两人于百官前僵持着,延熙帝注意到赵昧眼底细微的变化,目光凛然,道:“景言,驸马在何处?”

    面对圣上的质问,赵昧垂首道:“驸马…驸马他走了。”

    延熙帝眸色幽深:“走了?是何意?”

    赵昧道:“臣见他心烦,顾将他赶了出去,眼下去了哪…臣不知。”

    “荒唐!”延熙帝怒拍木案,指着赵昧道:“景言,莫要叫朕失望。”

    赵昧立刻跪下:“臣不敢。”

    延熙帝威声道:“告诉朕,驸马今夜到底在哪?都干了什么?”

    延熙帝浑厚的怒声回荡着这个乾德殿中,流串在百官的头顶,沉重着压抑着每个人的脖颈上。

    赵昧跪在地上,头如千斤重,实难抬起,却又不得不抬起。她看着高座上那位威仪雄风的人,正怒目而视的看着她,那神情与看待旁人并无差别。

    喉间像是被一个酸溜溜的东西堵着,她拼命咽着口水:“臣…”

    殿外有侍从入殿:“圣上,驸马爷在殿外求见。”

    赵昧心中一惊,手指不自觉的握紧。

    延熙帝看了她一眼,抬眸道:“传。”

    袁戈正步踏入殿中,步履轻盈,神色淡然。待他行至赵昧身侧,双膝点地,跪行大礼。

    “参加圣上,臣此番前来,是为请罪。”

    “请罪?”延熙帝挑眉:“驸马欲请何罪?”

    袁戈道:“臣有欺瞒皇家之罪。”

    他这话一出,殿中所有人百感交集,赵昧更是面色震惊的看向他。

    延熙帝眸色愈加深沉:“你说你欺瞒皇家?是指何事?”

    袁戈道:“臣并非江湖流士,臣原先祖籍也在京中,只是家父无故枉死,是非难寻。臣为了查清真相,故设局接近公主,实为欺瞒皇家之大罪。”

    延熙帝面上闪过一丝锐色,道:“你父亲是谁?”

    袁戈道:“家父为小贩,寻小本生意,不及提名。只是臣几次奔走衙门寻不到好果,受人冷眼,这才迫于无奈设局接近公主,想寻个靠山。”

    延熙帝道:“你费这么多心思,可查到了你父亲是因何而死了吗?”

    袁戈抬头看向高座上威色凌人的男人,道:“查到了,原是死于一屠夫手中,而那屠夫也已经暴毙而亡了。”

    延熙帝闻言眉头的厉色消散了不少,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赵昧,眼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袁戈注意到后,继续道:“臣原想着将此事埋藏心中,万不能叫他人知道,尤其是公主,她行事果断,最是恨欺骗利用,若是被她知道了,定不会容臣继续待在她的身边。”

    说着,他转头深深的看向赵昧,眼底流动的异光也只有赵昧能够看清。

    不过是刹那间的迟疑,赵昧面色瞬间暴怒,一手握紧对方的衣领,手腕一转,将对方一整个压倒在地:“本公主是不是叫你滚啊,你还有胆来圣前叫苦不成?”

    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胸口一阵刺痛顺着喉骨往上钻。袁戈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一边剧烈干咳着一边解释:“咳咳咳、我不想离开公主府,我咳咳、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咳咳咳、公主,你就原谅我吧!我求你了。”

    两人这番交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小两口子吵架闹矛盾,都闹得了公堂上了。

    延熙帝见状突然大笑:“景言,朕听了驸马这欺瞒之罪也是出于一片孝心,其心可嘉,你还是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赵昧余光一瞥,随后才慢慢松了手,后又似不解气的在袁戈胸上锤了一拳,这才起身道:“臣全听圣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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