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习武这事吧非一两日之功,要不你再想想?”

    春和知道她要习武后,一直凑在她周围转个不停,“小姐,你之前可是从未讲过要习武,这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要习武,是不是那天郊外吓着小姐了?”

    “小姐,你自小没受过什么苦,习武艰辛,由春和保护小姐就好了!”

    江亦柔从桌上拈下一颗葡萄塞进春和口中,温婉笑颜中带着正色,“春和,京郊之事令我想明白了许多。”

    她看着春和肩颈处若隐若现的伤疤,越发觉得愧疚。

    “那天对方人多势众,以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敌,况且身边还有我做拖累,才连得你落下这许多疤痕,你一个女儿家,身上这些疤痕可如何是好……”

    “倘若我也会武功的话,我们便可以共进退,你也不用再孤身犯险了。”

    春和听了这话,将口中葡萄赶紧吞咽下去,半气半恼道:“小姐,你说什么呢!你是小姐我是家仆,哪来的什么拖不拖累,你忘记了吗?幼时老爷送我去学武时,我就说过,我会永远保护小姐的。”

    “再说了,习武之人,身上哪有不留疤的。”春和满不在乎道。

    她越是这样说,江亦柔心里越是愧疚难安,春和自小便伴她左右,她早就视她如亲生妹妹一般,春和扬着笑脸,递给她一颗半剥了皮的葡萄,“小姐,快尝尝,这葡萄可甜了。”

    江亦柔知道,她这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乖乖吃掉了葡萄,眼中闪着泪花,“嗯,很甜。”

    她有些讨厌自己这副遇事总是哭哭啼啼的性子了,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匆忙起身去床头的小匣子里翻出个物件来,是那天她绣好的帕子,在那帕子的角落,落了一个小小的春字。

    “燕子不落忧愁之家,且是瑞鸟,这副燕子衔春图最是衬你,只希望我们春和能够此生喜乐无忧愁。”

    春和接过细细观摩了一番,赞不绝口道:“谢谢小姐,好漂亮!”

    “小姐的这双手啊,就该用来抚琴作画,做些高雅之事才好。”

    江亦柔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又温柔,“春和,去取你的剑来。”

    她看了看自己这双从未沾染过杀戮的手,手掌上下翻转来回看了几遍,最终紧握成拳,“让我试试,我这双手,到底能不能握剑。”

    春和无奈,只得起身去取,她知道小姐的性子,看似柔弱爱哭,其实百折不挠,一旦决定的事,不到南墙是绝不会回头的,也只好依着她,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好在天高海阔,她会一直陪在小姐身边。

    春和拿剑的模样英姿飒爽,她嘱咐道:“小姐,拿好了。”

    剑身落于掌心,重量比她想象中重了不少,江亦柔细细摩挲着剑鞘,试探性的拔了拔,似乎没有那么费劲。

    她极其缓慢小心的将剑拔出,剑尖顺势指向门口。

    月盈刚好走到正门中央,江亦柔自知冒犯,赶紧收剑入鞘,笑着迎了上去,“月盈阿姊。”

    见她似乎没多大反应,江亦柔暗自舒了一口气。

    月盈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白瓷瓶,“阿柔,阁主让我将这个送来,说是对淡疤去痕有奇效,你先试试。”

    “还有你嘱咐我之事,这几日阁中材料稀缺,我已命人去置办,等过几日原料送来,待我配制好后就给你送来。”

    “那就有劳月盈阿姊了。”

    临睡前江亦柔净了手,将瓷瓶打开放至鼻尖嗅了嗅,浓郁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春和,女孩子留疤总归是不妥,这药也不知道好不好用,我们先试试。”

    春和听话的褪去衣衫,原本的细腻肌肤上多了些触目惊心的可怖伤痕,看的江亦柔心惊肉跳,她将指尖药膏轻柔均匀的涂在患处,眼泪又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春和,一定很疼,对不对?”

    春和大咧咧的,“小姐,早就不疼了。”

    自从上次观景台一叙后,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水云生了,平日里阁中人来人往,到了夜晚尤其热闹。

    今日阁中却一改往常,唯有阁中人忙碌的身影来回穿梭,平日的丝竹管弦之音统统不见,江亦柔只觉颇为奇怪,“春和,这平日里阁中不是热闹的很,今日怎的这般冷清了?”

    春和小声道:“听说今日有贵人要在此设宴,小姐,咱们待会还是避着些,这京城的人感觉都不太好相与。”

    江亦柔点点头,“嗯,那待会晚膳就在房里用吧。”

    这些时日江亦柔忙着让春和教她一招半式,整日都闷在后山苦练,春和不想她太辛苦,教的都是些简单招式,也不在乎她动作标不标准。

    用完晚膳休憩片刻,她又慢慢踱步踏往了后山,起初连握剑都觉得吃力,现在好像已经习惯了这铁器的重量,她颠了颠手中剑,步伐越发轻快。

    后山流水旁,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霞光漫天,他沐浴在光影里,听见声音后转身回望,脸上鎏金的镂空面具越发璀璨,少年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听说你回绝了我安排给你的人,那让我看看,你这些时日到底学了些什么。”

    “好啊。”江亦柔绽出一抹纯良无害的笑容,旋即拔剑出鞘,向水云生挥去,水云生只偏身一闪便轻松躲去,她见状接连几剑挥出,动作尚算流畅。

    然而剑本利器,却被她挥的绵软无力,犹如起舞一般。

    水云生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木剑,他略一抬手便轻松挡去,反抓住她握着剑柄的手,带着她一个回身,“花拳绣腿,没学会走,倒是想跑了。”

    “怎么?还想杀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成?”

    温热的鼻息喷在江亦柔耳朵上,她刚想回话,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跟随水云生动了起来,耳边传来男子清冽的声音,“这招本应如此,你记好了。”

    其实这事江亦柔根本不知,回绝的人也并非江亦柔,是春和不想自家小姐训练太过辛苦,执意自己来教。

    这些招式她自己学起来艰难无比,此刻被他带着,竟也变的没那么难了,她第一次觉得这套动作是这般行云流水,原来这些招式真的可以一气呵成。

    衣袂翻飞,有风顺着耳边滑过,一套练完,剑收风止。

    “这剑对于你来说太沉,初学者还是以木剑为好。”

    “这把剑,送你了。”

    江亦柔看着手上多出的木剑眨了眨眼睛,方才一切彷佛一场梦一般。

    “平日不是最会道谢,今日怎么不吭声了?”

    江亦柔这才意识到刚刚失了礼数,忙学着春和拱手道:“多谢……”话还未说完,手上两柄剑像是要打架一般,眼看就要握不住掉下去。

    水云生一把接过,“多谢谁?”

    江亦柔像模像样行了个抱拳礼出来,将声音拉的老长,听起来懒洋洋的,“多谢阁主大人救命大恩,小的没齿难忘。”

    “怎么样,满意了吗?”

    水云生瞥了她一眼,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江亦柔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尴尬咳嗽了两声,“嗯,那个,不是说今日阁中有贵人要来么?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嘴角弧度逐渐上扬,接着愉悦的声音响起。

    “嗯,甚是满意。”

    说完水云生顺势坐下,夜色渐渐吞没一切,直到天边最后一抹光亮消失不见,水云生才回答了她另一个问题,“那是阁里的客人,与我有何干系。”

    “可这整座鸾星阁都是你的,有贵人前来,你不更应该多多露面好生招待吗?父亲常说要多走动走动,这关系才能活络起来。”

    “我在江州时,就常邀闺中好友相聚,我喜欢和她们待在一起。”

    月华初上,伴着群星闪耀,水云生遥望天际,语气颇为冷淡,“他们冲的是鸾星阁这块招牌,又不是冲着我,我向来不喜热闹。”

    “还是清净些好。”

    话音刚落,丝竹之音顺着风声传来,与流水交织,侧耳听便能知道这定是一场盛宴。

    晚风缠绵,江亦柔循着声音看向鸾星阁,想来贵客已经到了。

    鸾星阁本就处在京郊偏远之地,又临山而建,建在地势高处,夜里灯火通明独立一处,周围再无其他光亮,远远看去,仿佛黑夜中矗立着一座灯塔,提醒看见的人不要迷了方向。

    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匆忙拾起地上的剑,起身时道:“你若真想躲清净,今日便不会来。”

    拾剑时她略微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两柄剑都拿了起来,将剑抱入怀中后,朝水云生道:“今日多谢公子相授,我还有事,就不搅扰你了,先走一步。”

    水云生默默起身,望向她背影良久,她走的极慢,一步一步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知道贵客莅临,堂中定然井然有序,江亦柔特意走了后方小门。

    谁成想今日小门早早落了锁,她站在门前手足无措,试探性轻轻扣了几声,希望有人能听见。

    要不然岂不是要从正堂进……此时堂中想必十分热闹。

    正犹豫不决时,小门开了一条缝,接着是春和的声音,“我就知道小姐肯定会从后门进的,一直留意着后门的动静呢。”

    春和的声音透着些小得意,手上还端着几块茯苓糕,江亦柔迅速钻进院内,颇为赞赏道:“知我者非春和莫属,好春和,月盈阿姊来过吗?”

    “嗯,来了,送了个小瓷罐来,见你不在就又走了,说是晚点再过来。”春和随意推了推门,想将门重新落锁。

    门将要合上时,遇到一股莫名的阻力,春和忙做出噤声的手势,随后抵在门上警觉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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