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沈奚租来的普通马车,红衣女子所乘坐的马车从外观来看就高级许多,车身由红木和黄铜制成,车顶装有外观精美的镀金飞檐,就连那门帘一眼看过去都知道价格不菲。

    眼前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长发垂至腰间,斜簪一支白玉飞天簪,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首饰,五官精致明艳,秋水剪瞳,眉黛如山,风姿绰约。

    对她发出的邀请,沈奚没有立马给出答复。

    一个年轻貌美的富家女子,在这荒郊野林一上来就邀请两个陌生人同路,这实在不寻常。

    沈奚看向了驾车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黑衣劲装,墨发高束,此刻停了车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看上去不像是车夫,应当是步清竹的护卫。

    就算是对自家护卫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并且有足够的善心,她脱口而出的“同行”仍是让沈奚皱了眉。

    她好像笃定沈奚与她同路。

    见沈奚不说话,步灵竹笑了笑,直接解释说:“那日夜里马厩发生之事,我也是一个旁观者,见到姑娘你飒爽豪气的表现,感觉我们分外投缘,于是便想同你结交。”

    “后续同旁人打听了几句,得知你们是要去延庆马会,这不巧了,我也是去马会的,本想晨起后去寻你,哪知你们已经出发了。”

    说到这,步灵竹顿了一下,随即语调上扬了几分,“这也是巧了,方才我还想着会不会在路上相遇,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还真让咱们碰上了。”

    她身子探出了几分,瞧着沈奚他们报废的马车,真诚道:“遇上了就是有缘分,你们马车损坏了,不如就坐我的车,一同前去?”

    沈奚的行踪确实没有特意地去隐瞒,同掌柜和小二的交往中也会问到一些马会的问题,因此她得知沈奚的行路目的地听起来也正常。

    看沈奚还有疑虑,步灵竹也不恼,进一步解释道:“我是壁州步家大小姐,步家以养马为业,这去马会定不是我为诓骗姑娘编造出来的。”

    “那日夜里见姑娘在养马一道上似乎颇有心得,于是想同姑娘探讨一二。”

    “别担心,答应她。”

    扶渊不知何时到了沈奚身边,他低下头,低沉的嗓音在沈奚耳边响起。

    同裴家的眼线比起来,商贾之家步家还是差远了。

    昨夜,步家的人开始查两人消息之时,就被裴楚然知晓了,所有步家能查到的消息都是经过扶渊首肯的。

    步清竹所求,他猜到了几分,这于沈奚来说或许是个机会,不过若是沈奚不愿,那他也有能力带着她全身而退。

    沈奚信他,便也不再纠结,从容地应下了。

    “那便多谢步姑娘了。”

    扶渊一个大男人不好同两个姑娘挤在一个车厢里,便独自骑马跟着。

    车内较之车外更加富贵奢华,座位上铺着软垫子和靠枕,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玲珑竹雕香盒里燃着消疲提神、防虫除味的香,令人心旷神怡。

    “不知步姑娘都想探讨些什么?”

    无功不受禄,沈奚不想欠旁人人情,坐了她的车就要为她提供相应的价值,这才是公正的买卖。

    步清竹闻言掩唇笑了起来,她提起桌上精巧的茶壶,给沈奚倒了一杯,示意沈奚品尝。

    她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本就艳丽的眉眼因着这笑容增添了几分明媚。

    “沈姑娘还是不信我,把我想成了唯利是图的商人了,不过这世间的来来往往,哪个敢说自己无所图?”

    步清竹止了笑,表情敛了几分,淡淡道:“有的人图钱财,有的人图权势,有的人图美貌,有的人图真心,而我……”

    她话语一顿,眸光明亮:“图一个未来。”

    “实话同姑娘说,你我相遇是我算计,但请姑娘相信我不会伤害你,不过是各取所需。”步清竹顿了一下,勾了勾唇,“又或者说,彼此成就。”

    沈奚惊讶于她的直白,这是一个有野心又不缺计谋的女人,不得不承认,沈奚欣赏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奚反而轻松了不少,看来马车的毁坏不是络腮胡所为,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笑着说:“你就这般将你的算计同我说了?”

    步清竹:“你是可说之人。”

    一夕巨变,父亲意外身亡,原在闺阁中的娇娇女儿接过了家中担子,屋里屋外都有人虎视眈眈。一路艰辛走过,步清竹已然擅长洞察人心,一个人能不能信任,看他的眼神便知。

    沈奚思索着,为何自己一下子便被看穿了,难道是自己的眼神太过于清澈而愚蠢?

    心中对步清竹的戒备虽然还未完全放下,但她的坦诚博得了沈奚的不少好感。

    若要论起来,沈奚答应与她同行,除了扶渊的话外,也有对“壁州步家”的考虑,要想加快做大养马事业,仅靠自己是绝对不行的,而今步清竹抛开橄榄枝,沈奚没理由不接。

    摆在台面上的算计完胜伪善的好意。

    步清竹将家中情况同沈奚明言,没有隐瞒,她如今明面上虽是家主,但实际上饲马的那帮人皆不服她,受控在两个叔叔手中,她有名分无实权。

    她并无兄弟扶持,母亲早逝,家中幼弟是姨母所出,叔叔们自己没有名目上位,便以男女之别欲扶持幼弟做傀儡,群狼环伺中,她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步清竹要找到自己的人来把最一线的养殖握在自己手里,沈奚便是她选中的人,至于她能给沈奚的,步家的资源都可以供她使用。

    步清竹:“不过姑娘也不急于做出决定,一旦你决定与我合作,面对的困难或许要比想象中多得多。待马会结束后,姑娘可告诉我你的答案。”

    步清竹也不确定沈奚是否会答应,这是一趟浑水,她已身处其中,退无可退。

    但沈奚是有退路的,她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才能将自己的小生意做大,锦绣前程就在远处,这条冒险的捷径,她走还是不走,不到最后一刻,无人知晓。

    随后,两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两人作伴倒是多了很多趣味。

    沈奚发现步清竹对她的现代养马方法很感兴趣,同时她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也很强,能够在短时间内明白沈奚的所讲的知识,并且表示认同。

    同时步清竹也对养马颇有研究,同沈奚说了不少她所不知道的信息。

    沈奚也乐于同她分享,自她来到这里后,不喜她的人质疑她,沈母、沈妍和沈朗对她的话则深信不疑,她说什么,几人就跟着照做,至于扶渊,他甚至很少讲话。

    已经很久没有人同她处在一个高度上交流,这种相互探讨,有来有往的思想交锋让她感到无比兴奋。

    时间在行路中慢慢流逝,九日便这样子过去了,一行人在夕阳西下时到了延庆。

    马会正式开始是在三日后,几人打算先在客栈住下,休整几日,顺便再收集一下信息。

    虽然有了步清竹的邀约,但是沈奚并没有忘记此行最初的目的,一旦她进入步家,就相当于是站队了,要不要答应,她还在考虑之中。

    几人进到客栈,发现房间竟然所剩无几。

    沈奚庆幸:“好在提前来了,看来这马会应当是隆重的。”

    步清竹闻言问:“奚儿,可是第一次来?”

    几日的相处,两人之间的称呼已经从客套的“姑娘”变成了互称名字。

    沈奚点点头,步清竹又说:“在马会开始前呢,各种活动便已经举办起来了,有交流会,也有人直接开设摊子做起了生意了。”

    办完了入住手续后,小二领着他们往房间走去。

    步清竹挽着沈奚的手臂边走边说:“有买卖幼马的,有买卖成马的,甚至还有卖马具、饲料的,十分热闹,明日你可去看看,有何需要的。”

    饲料?还真是困了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只是不知道那人识不识货,这饲料不像什么衣服首饰,一眼看过去就能分辨出好与不好,需要时间去验证,沈奚升起的希望又落下了一点。

    沈奚保持着乐观,结个善缘,拓宽一下人脉总是没错的,她有其他更短期有效的方法可以让他们相信她的饲料配方绝对优越。

    步清竹将沈奚送到门前,沈奚进去了,同她告别,空置的房间数量有限,他们的房间并不靠近,出于安全的考虑,扶渊同沈奚住处挨得近,齐柏同步清竹住处靠得近。

    关上门那一瞬间,沈奚视线从齐柏身上掠过,他一张脸仍是冷冰冰的,一路上他就像是一个随时待命的机器人,步清竹吩咐他做事,他便面无表情地去完成。

    有一点奇怪,极其不好接近,比扶渊更加不爱说话,这是沈奚对他的印象。

    夜晚,客栈中各个房间的灯陆续熄灭,远远望去,只剩下了稀稀落落的几个亮点。

    步清竹房内一片漆黑,她却一人立在窗边,不知在眺望着什么。

    门外,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响起,很微弱,几乎不可闻。

    房门被打开,齐柏卸下了白日里的冰冷气息,向步清竹走近。

    齐柏平静地开口:“你便这般信任她?从阅历和名声考虑,常大夫都是更佳的人选,押宝她,不值得。”

    步清竹垂下眼,淡淡回:“我说值,便值。”

    “好,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望着女子孤寂的身影,齐柏忍不住上前,想要拥抱她。

    “站住!”

    呵斥声响起,“齐柏,记住你的位置,莫要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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