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穿过人群,向他们走近,绕着马儿走了一圈,仔细地看了看马的面部、背部和四肢。

    富商收了手中的银票,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奚的一举一动。

    另一旁的摊主看见着就要到手的银票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已经伸出去的手悬在空中,面上浮现出尴尬神色。

    他目光一转,盯着正在仔细观察的沈奚,语气不善地开口:“姑娘这是在做什么?知你年纪小,然做事讲话都要讲究场合吧,这般扰乱别人做生意实在是顽劣之举。”

    沈奚不语,看了一圈后她心里已经有了更为准确的论断,唇边带笑抬眼看向摊主。

    不知为何,被她这般不言不语地看着,他竟生出了几分心虚,眼珠子转了转,后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就一个小姑娘罢了,能看出来什么呢?只不过是好奇心起了,便不管不顾地出声。

    思及此,摊主多了几分底气,他略略挺直了腰背,摆出宽容的慈爱模样,道:“念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我就不同你计较了,不过今后还是要多多注意为好,惹怒了旁人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沈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摊主您真是心善,我有个问题不知你可否为我解答?”

    摊主对此很是受用,面上露出了自得的笑意,他缓和了语气,“自然是可以的。”

    “这马……”沈奚顿了顿,“好像不似你说的那般好,你可是在骗人?”

    此话一出,一阵哗然,围观者纷纷变了脸色,议论声四起。

    “你这女娃莫要胡说!”摊主铁青着脸,呵斥出声,“好啊,我原是体谅你年纪小,你阻挠我做生意也没同你计较,如今你却更是得意了?”

    他往四周摊子看过去,锐利阴狠的眼神扫过旁的摆摊人,恶狠狠道:“你是哪家对手找来污蔑我的?”

    “自有马会后我年年参与,与我做生意的人不说上千也有几百,还没遇到过哪个人这般说的。”

    沈奚面无表情:“那你现在遇到了。”

    沈奚环视四周,不少对她的讨论声入耳,其中不乏对她的指指点点,她权当没听见,平静道:“小女不才,在相马一道上略有研究。”

    “相马之术,大致可以分为相颊、相目、相髭、相胸胁、相唇吻、相股脚和相前后等。”沈奚一边引导着人群去看马儿相应的部位,一边讲解。

    “良马眼球大而明亮,而这马眼球浑浊无神;良马耳如削竹,耳尖小而直立,两耳距离近,反应灵敏,再看这马耳尖呈圆弧状……”

    沈奚看向摊主,说:“方才您说这马善负重,须知负重能力强的马儿腰广而平直,您再瞧瞧您的马,凸背凹腰,是体力弱之态,实为劣马!”

    一番专业的话出来,方才对沈奚表示质疑的人瞬间被说服,换了立场,舆论瞬间一边倒。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想不到小姑娘竟有这般见识,这摊主也真是赚的黑心钱,简直无耻!”

    “我方才就瞧着这马有些不对劲,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原来竟是这样。”

    “我亦是,瞧着那马不是很精神的样子,特别是眼睛很没有神采。”

    “哎,别马后炮了行么?你看出来了,你怎么不说?”

    “我为何要管这个闲事,出门在外,谁不是小心再小心,唯恐得罪了人,你要说我自私便说去,咱们啊半斤八两。”

    ……

    沈奚听着这些话,眼睫闪了闪,心里叹息,没忍住又一次多管了闲事。

    不过她没忍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后可能也改不了这个性子,且行且看吧。

    富商宽大的衣袖一甩,怒道:“骗子!”

    摊主陪着笑,还在试图抵赖:“老爷,这小丫头的话怎么可信,我养马几十年了,走过的桥比她走过的路都要多,如今的小姑娘多看了几本书便以为是学贯古今了。”

    他仗着资历老,生意做得大,旁人不敢轻易得罪,便在卖马之时便真假掺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做得不是很过分,加上做生意的,大多都有一些不可明言的地方,近三年的马会他都这样做了,还未遇到人来拆穿他。

    人群中,方才说看出了马不对劲的人出声:“莫要拿人当傻子耍了,谁是谁非我们看得是清清楚楚的。”

    旋即,有人附和说:“然也,行商最重诚信,摊主你日后怕是难有生意咯。”

    少有人愿意去做那个出头的人,但在安全区域内,人们大多是愿意为了正义发声。

    在众人的骂声里,摊主终是闭了嘴,不敢再解释什么。

    这事一出,也无人来同他做买卖了,摊子倒没有变得冷清,只是来人都是来“涨见识”的。

    一两句他还能面色如常地做自己的事情,可随着时间流逝,围上来的人却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人赶到,说话声也是越来越大。

    他渐渐受不住了,收拾了东西,收摊回去。

    另一边,僻静的角落里,富商感激涕零,对沈奚反复表达自己的感谢。

    沈奚:“不必客气,日后再出门采买,记得带个懂行的人,莫要再被骗了。”

    “还有,可以穿得朴素一些,伪装一下普通人,不然很容易被当作冤大头宰的。”

    “多谢姑娘提醒,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就当是谢礼了。”富商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双手递给沈奚。

    沈奚想了想,收下了,算是了了这个人情,果然富商见她收了银票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那便,告辞了。”沈奚冲他点点头,率先离开了。

    回客栈的途中,步清竹问:“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沈奚答:“等马会开始吧,现在很多活动都还在准备阶段中。”

    步清竹想了想,说:“我看你如此费心,想必也是不甘于只做些小买卖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你无需再费尽心力向旁人证明,我们一起谋一个属于我们的未来。”

    闻言沈奚笑了出声,挑眉看向她:“清竹,这话你自己信吗?”

    同沈奚对视一眼,步清竹也轻笑,摇了摇头:“不信,但我十分期待能与你合作。”

    沈奚看向她,淡淡地询问:“清竹,方才若是只有你在,你会出言拆穿那人的谎言吗?”

    步清竹很坦然:“不会。”

    她的眼眸明亮,目光灼灼地望着沈奚:“但这让我更加坚定地相信你,选择你。”

    不为名利所诱,不屈从权势,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同行伙伴。

    沈奚稍微收了笑意,认真道:“但这也是我拒绝你的理由。”

    步清竹在步家举步维艰,行事必然处处为难,沈奚自认为太过倔强,她们的出发点太不一样了,沈奚选择忠于自己的内心。

    “不急,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步清竹并没有被打击到,“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之后两人默契地岔开话题,聊起了其他。

    回到客栈后,沈奚打算去看一眼扶渊的情况,却被小二告知他出门去了。

    傍晚,扶渊才回到客栈,沈奚想着他应该是休息久了出门解解闷,在确认了他身体无碍后便没多问。

    之后两天,倒是有人来找沈奚,但多是想要招工的,沈奚提出合作时,都被拒绝了。

    在他们看来,沈奚虽有才能却也不是无可替代的,没有资历,没有资金也没有人脉,做工还成,做合作伙伴就困难了。

    沈奚又将一人送了出门后,叹气:“莫不是白来了。”

    扶渊给她倒了一杯水,方才她一直同人讲话,想必会口干,“不急,明日马会便开始了,还有机会。”

    步清竹冲她眨眼:“答应我便不算白来了。”

    沈奚喝了一口水,看她:“你真的好执着。”

    步清竹点点头:“自然,且我有预感,日后你我定会同行的。”

    翌日一早,几人便出发去马会。

    还未抵达中心地带,只是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其盛大热闹。相比之前多数人是在做买卖,今日多了更多的活动。

    赛马比赛,马界选美,跑马射击等等,看得人目炫神迷。

    跑马射击这项活动极具观赏性,人和马相配合,还有不同组别之间的相互影响,不仅考验马的状况,也对人的御马技术、比赛策略和应变能力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很多人围了上去观赏,沈奚的目光也被吸引了,不过她对比赛的彩头更感兴趣——那是一匹火红的骏马,气势雄壮,长鬓飞扬,马蹄抬起、踏地,极具力量感。

    步清竹注意到了,问:“奚儿看上这马了?”

    沈奚点头:“很心动。”

    “齐柏。”步清竹侧头吩咐,“赢回来,不难吧?”

    “小姐放心。”齐柏瞧着步清竹的神色,低头垂眸应答,甚至没有思考便往报名处走去。

    步清竹挽了沈奚的手,说:“放心,齐柏骑射很好的,定能把你的心上马赢回来。”

    顿了一下,步清竹补充道:“不影响我们的合作,你不必有负担。”

    沈奚道谢,然后拉着步清竹往比赛场地走去,想要更近距离地观看。

    来得早,观赛区还有座位,两人坐下后,沈奚突然发现扶渊不见了,她忙四处张望寻他。

    目光停在报名处,只见扶渊已经领了号码牌,等候上场了。

    沈奚一惊,回想这几日的事情,定然是那日她说齐柏武艺比他高强,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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