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找我有何事?”蒋仲提着一桶饲料,向马厩走去时,被沈奚喊住了。

    蒋仲放下木桶,拘着手,低着头。

    沈奚的手搁在桌上,无规律地敲着,她看着面前一脸恭敬的蒋仲,问:“你在邺城待了几年了?”

    “回小姐,小人是五年前来的邺城,此后就以耕种为生。”

    “这样啊……”沈奚点点头,视线却饶有兴趣地落在他的手掌处,可以看见他的虎口和指腹处均有着厚茧。

    蒋仲目光微闪,将手掌打开,掌心朝上,丝毫不避讳沈奚的目光,他笑着说道:“这农闲时候也上山打打猎,多赚几个银钱,时日久了,手上的茧子也结了厚厚的一层。”

    “再怎么说都是上过战场的,别的没有,就这把子力气够使。”

    蒋仲暗自观察着沈奚的神情,见她没有深究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又把话题往马场上引,两人就着其他的事又聊了好半晌。

    看着蒋仲的背影远去,沈奚嘴角轻轻扬起,主动解释太多往往是心虚的表现,全然没有一点破绽是很可疑的。

    *

    镇上最大的书店里,书架林立。沈奚站在角落的架子处,目光落在书架上古朴残旧的书上,时不时拿下几本翻阅,摇摇头又放了回去。

    “姑娘,您要找个什么书,不若同小的说上一说,让这店里的人帮您一同找?”

    从沈奚进店开始就关注她的小伙计在看见她接连几声叹气后,忍不住上前询问。

    “你们所有的古籍都在这里了吗?”

    虽然不抱希望,但沈奚还是照例问了一句,此前镇上大一点的书店她已经去过了,都没有寻到想要的书。

    昨日答应了张嫣然帮她劝说张夫子,沈奚便想着再寻一本能够称他心意的书上门拜访,伸手不打笑脸人,礼节做到位些总是好的。

    伙计答道:“是的,我们店的古籍都在这个架子上了。”

    一是古籍难寻,成本过高;二是小镇子上的人大多没有太高的鉴赏水平,这类书的销量其实并不好,平常卖得好的多是些跟考学相关的书籍或是些消遣性的话本子,是以店中的古籍是既少又老,好几年都没有新添了。

    “知晓了。”看来是找不到了,沈奚说着就要离开,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沈姑娘。”何松自二楼走下来,在楼梯处遥遥向沈奚招手。

    沈奚回头,就见何松艰难地抱着一摞书,分出手来给她打招呼后及胸口的书摇摇晃晃。

    “沈姑娘,没有找到心仪的书吗?”何松面上带着笑,将手中的书放在桌子上,“方才见你看的都是古籍,恰好我这里还有些待上新的书,不若你在这其中找一找,也许能有所获。”

    见沈奚疑惑,他进一步解释说:“这书店是我家名下的产业,刚好我今日来巡店,也是刚好遇上这批书到店。”

    说着何松将堆叠着的书一一散开,方便沈奚查看。

    沈奚目光粗略一扫,心下一惊,都是珍贵稀罕的物件,原先架子上的旧书同这几本完全没有可比性,且这书中恰有她需要的。

    沈奚眸光微冷,压了压嘴角,又十分仔细地看了遍,甚至动手翻阅了几本,随即表现出遗憾,“多谢何公子,不过这里都没有我想找的。”

    何松惊讶,十分体贴道:“沈姑娘究竟想寻哪一本书,不妨将书名告知在下,在下帮忙留意着。”

    沈奚抿出一个客气的笑,说:“不必麻烦公子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寻不到便寻不到了。”

    何松来想说什么,沈奚适时打断了,“我还有事情要办,先行离去了。”

    望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年轻清俊的公子嘴角温和笑意一点点褪去,冷眼睨向桌上的书。

    “烧了吧。”

    留下一句吩咐,漠然转身。

    沈奚离开书店后便在街上买了几样寻常的礼品,哪怕效果差一些也好过拿何松的东西,那几本书一眼看过去就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边境小城,现如今不仅出现了,还出现得这般巧,沈奚对此很谨慎。

    买完后顺道去找了赵宣,简易型马厩和自动投食器都已经制做出来了,沈奚前去取货。

    赵宣日夜盼着沈奚,做好了这两样东西便无心其他工作了,直接代替了掌柜的活,天天在柜台晃荡,掌柜看不下去了,干脆去后院休息了。

    不过,没休息几个时辰又被迫出来站班了,他早该想到才是,就赵宣那个狗脾气,人嫌狗厌,期望他耐下性子好言语地招待客人,还不如期待今夜梦中得仙人点化,顿悟大千,飞升而去。

    “沈姑娘,听闻你的马场正缺人,我可以前去帮忙的。”赵宣帮着沈奚忙上忙下搬器具,扒着马车就不想放开,“你看我啊,有力气,能吃苦,还会木工……”

    “我还可以不用钱!”怕沈奚不答应,赵宣急急使出杀手锏,免费的小工没理由拒绝了吧,即使这个小工有一点别的心思,但那也是学习向上的心思。

    “行啊。”沈奚答应得快,看来他想找张嫣然拜师的想法还没有止息,让他去马场帮帮忙也好,正好她缺人手。

    日后若是张嫣然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消息,那赵宣也怪不到沈奚头上,若是张嫣然真收了这个徒弟,对她来说也是得益颇多,她初出茅庐,而赵宣已是城中工匠翘楚,做了赵宣的师父,不愁没有名气。

    于是,掌柜嘴角抽了抽,眼睁睁看着这两人离开了,自此,掌柜明白了一个道理,挖人的不只是同行,还有可能是养马养猪养小鸡的那帮人。

    回到马场之时,正是吃午饭之时,全场人聚在一起也省得让沈奚一一叫人了。

    器具一一卸下来,场里人见到都觉得无比新奇,吃饭的速度都慢了几分。

    有人扬声问:“奚姐儿,这就是之前说过的马厩和喂食器了?”

    两样器具在地上一一摆开,一样十件,收获了不少目光。

    “是的,大家先吃饭,吃完饭后我教大家怎么使用,有了工具大家的工作也就能轻松不少了。”沈奚笑说,顺道把赵宣拉出来介绍,“这就是制造这些工具的匠人,赵宣,今后他也来我们马场做活了,大家在工具使用上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他。”

    “对的对的,大家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来问我,我敢说,在场这里除了沈姑娘就属我对这器具最为了解了。”赵宣表现得十分热情,他这人向来如此,自己想做之事便有无限的耐心和热情,若是有违心意,便是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此话一出,又引来众人的发问,手艺娴熟的木匠该是有好工作的才是,为何来了马场这个地方。

    现如今张嫣然的事情还不明朗,沈奚不愿现在多提及,免得给她带去困扰,便玩笑般地说赵宣志不仅在木工,对畜牧一行也是心向往之,前来取经的。

    赵宣听到沈奚这样说,想着可能是大师不愿意透露身份,也就顺着她的话应下了。

    这两样工具上手都容易,沈奚讲述了几遍,又加上演示,其他人也纷纷练习使用起来了。

    “哎。”尝试的几人都很惊喜,“还别说,就这小东西,还挺省力的。”

    “是嘞,以后就不用提着饲料桶满场奔走了,就这样推着走就行了。”说话的人面上洋溢着笑容,惊奇地推着投食车走来走去。

    看着他们高兴,沈奚也欣喜,又叮嘱了几项注意事项。

    说完,沈奚往马厩处走去,有几头怀孕了的马儿快要临产了,这段时间格外需要注意它们的身体情况,营养要跟上,也要注意锻炼,增强体质,才能保证分娩后康健地哺乳幼马。

    生产前后的三个月,是母马泌乳的高峰期,对日粮干物质中的粗蛋白需求较高,也要多进食青绿多汁的饲料,更要积极组织放牧,有助于提高泌乳量。[1]

    马儿的身体状态都不错,沈奚又查看了一下它们的饲料,微调了一下配比,又叮嘱了喂食的人注意给水,便去巡视其他地方了。

    那日,沈奚与张嫣然并未约定好时间,她一直在等着张嫣然捎来消息,等了五日后终于定下了时间。

    到了约定日子的这天,沈奚起了一早,和沈朗一起去书院。

    路上,沈朗有些沉默,余光在暗中屡屡看向沈奚,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沈奚偏头看他,“想说什么便说,在阿姐跟前还需要如此扭捏了?”

    沈朗还以为自己的眼神藏得很好,猛然被提问眼睛瞪大了,片刻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小心地开口:“阿姐,阿远哥去了哪里了?为什么他突然就走了呢?”

    大人们都默契地不提,生活照常,像是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沈朗搞不懂大家都在想什么,只是在温书时、练功时,他总会想念这个师父。

    沈奚垂眸,揉了揉他的头:“阿远哥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那他还会回来吗?”沈朗睁着湿漉漉的眸子抬头看沈奚。

    沈奚轻叹息,想了想,回答:“会的。”

    张嫣然早早等在山下,见到沈奚后连忙迎上来,“沈姑娘真是抱歉,让你等了这几日,那日过后我爹管我很严,一直不让我出门,连带着我身边的侍女也不能出门,我也就没有找到机会同你联系。”

    沈奚摇摇头表示无事,接着两人便往张府走去。

    “说来也是奇怪,前几日我爹态度还十分强硬,今日忽就松了口让我上街,我出门时也不多问行程。”

    “张夫子也不是那般不讲理这人,难不成还能关你一世?”沈奚猜测是张夫子态度软化了,到底是亲生的女儿,总是不忍心让女儿日夜忧伤的。

    张嫣然叹了一口气,“我爹确不是不讲理之人,只是这次尤为不讲理……”

    再拐过一个小巷就到张府了,两人都加快了脚步,忽然听到了很大的声响,两人脚步一顿。

    脚步来回走动声,争吵声,还有东西摔打声,混作一团,在宁静的清晨尤为刺耳。

    混杂其中的有几道熟悉的人声传入耳中,两人登时脸色一变。

    “爹!娘!”张嫣然狂奔向家中,猛然推开大门,见到里面凶神恶煞的几张脸,都是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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