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曦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是华嘉走了出来，她步伐极快，身边也没人随侍。
两人见她过去，也没注意到她们，便慢慢朝那边移去，李载云若有所思：“华大人脸色不好呢。”
佟曦晚看了她一眼，半晌道：“谁知道？现下你的事更重要。人也散尽了，你有什么要说的，进去好好说清楚。”
两人到了石狮子前，李载云道：“那我去了。”
佟曦晚点头，低声道：“你要是信我，有事可以来找我的。等我搬来这边，找人去给你送信。”
两人在岔路分开，佟曦晚抬头看了眼匾额，又垂下眼睑。
似乎没什么事了，不管有没有事只当作没事去做。
她略一思索，先返回到客栈，告诉夏泠自己不要那屋子了，夏泠并不多问，应下。又再次托她叫人去帮她到大理寺告假两三天。
大理寺往后几日估计因李谌之案忙得很，这种事大概不会和她计较。
她再绕到西市那边，找了一个赶马车的送东西的，谈好价钱，说定明日一早去刘家庄给她搬东西。
因先带他去了她找好的巷子踩点，再雇他送送自己回家，明天车夫只需按照这路线来找她。
事毕回到刘家庄，天已彻底黑了下来。
佟曦晚感觉这么晚下个陡坡不稳妥，又考虑到若叫村里人看到或许产生闲话，于是便叫车夫停了下来。
“下坡之后第二户，门前有棵槐树的那就是我家，你记清了，明早再来，别看错了！”她再三叮嘱。
车夫连连答应，从马车里木箱下翻出一盏老灯，“姑娘拿去照照罢，或者我送你下去。”
佟曦晚接过灯，朝面前的地上伸去，灯光微弱得很，只是聊胜于无。
她打量片刻，道：“不用送。这灯多少钱？我拿给你。”
车夫摆手：“姑娘留着罢，不值钱的玩意。”
他虽然这样说，佟曦晚还是付了他钱。
马车夫欢喜接过，打转马头回去，“姑娘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会准时来的。”他笑着。
佟曦晚应了声，转身下去。
适应了夜色之后，一阵凉风吹来，乌云慢慢飘开，月色皎洁，淡淡的银光打下来，更衬得树影深深。
那灯不一会就熄了，佟曦晚没在意，继续往前走着。
到了有人家处，地上的月光又黯淡了，乌云重新遮了上来，佟曦晚改为扶墙摸壁，慢慢来至院门口。
正欲开门，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那边壁下缩着一团黑影。
她的动作一僵，心也停跳了一刹。
那是什么？
她的脑子涌上一团想法，而第一反应是又有人来，像昨夜一样。
佟曦晚慢慢垂下了手。
她面色淡淡，站了一会，只等那边先动作。
可黑影一直没动。
僵持许久，佟曦晚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往地上跺了一脚，然后朝那里走去。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走近了看出确实是一个人，是一个小小的人，一个小女孩。
佟曦晚意识到什么，立在原地怔了怔。
缩在那里的人终于醒了，她睁开眼倒是先叫了一声“啊呀呀”，连滚带爬要躲开。
“你干什么？”佟曦晚有点好笑地开口。
“诶。”听到这声音女孩忙转过头，想辨认她五官，但又看不清的，她小声说：“佟姐姐？”
“是我。”佟曦晚应了声，绕过她去开门，“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还睡着了。”
“姐姐你吓了我一跳！”她吐了吐舌头，直接便要进去。
佟曦晚把手横在了她面前，“你还没回答我。”
没回答不能进屋子。
女孩见糊弄不过，瘪了瘪嘴：“我在等你呀。”
佟曦晚奇道：“什么事这样重要？”
她领她进去，提醒她：“很晚了，你不该一个人在外面等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可以？”
“可是你要走了。”女孩神情认真，怕她否认，又加了一句，“我亲口听见爹和哥哥说的。”
“而且，你也很晚还在外面，现在才回家。”她一本正经。
佟曦晚点了房内的灯，闻言道：“我们可不一样。你就这样睡在门外，说不准有拐子路过，不费一点力气就把你抱走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女孩被她说怕了，忙过来搂住她，撒娇道：“才没有拐子呢！姐姐你头发散了，我给你挽起来。”
佟曦晚便躬下身子，低了低头，将握在手里的簪子递给她，又问道：“你这么晚出来，你爹娘哥哥都放心？”
“他们才不管我呢。”女孩撇嘴。
佟曦晚微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和他们吵架，赌气跑出来，却说是为了我才在外面等。”
女孩有点心虚，哼哼着不说话。
佟曦晚站起身，“走，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她扭着身子。
佟曦晚便知自己说中了八九分，“不回去像个什么样呢？那儿才是你的家。”
说着便带她家去，绕了半个圈子，刚到了院门，正好遇上这一家子急慌慌地要出门。
佟曦晚拉出身后藏着的张萱，“张叔，萱萱在这呢。你们是要去找她么？”
张婶原本在抹泪，一见到张萱如获至宝，连忙走上去，又是笑又是骂：“你这孩子！气性这样大，你去哪了？娘很担心你！”
佟曦晚便解释：“她在我那里。”
张萱打岔：“娘，我饿了。”
张母瞪了她一眼，又看向佟曦晚，先道谢，又问：“晚晚吃了么？”
佟曦晚点头，“您赶紧带她去吃吧。”
张婶把张萱带进去，张叔和张骏也跟她道谢，又让她坐，“萱萱她在你那里调皮了吧？”
佟曦晚道：“不麻烦。张大哥这段时间日日接送我，这才是真辛苦呢。”
她本不欲多坐，这些是他们的家里事，家人之间调和才好，自己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虽然这样想着，也觉得要离开了，可是她迟疑着，始终没能站起来说要走的话。
想了想道：“张叔张大哥别怪我多管闲事，我也是关心才问。张萱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却是为什么？”
张峻赧然道：“小妹和家里吵架赌气，我们以为她躲在房间里，也就没管她，任由她去，谁知刚刚去看，她又不在，大家这才慌了。”
佟曦晚忖度片刻，方道：“我们一起没待很久。我今天很晚才回来，看见她在我家墙下睡着了，想来她一直守在那里，怪可怜的。我想要是什么心术不正的人先看到她……”
张叔和张骏一听这话，皆是打了个寒战。
张叔脸沉下来，咬牙道：“我早说今日这顿打是免不了的！”
说着便要一径进去。
佟曦晚道：“萱萱不知道随了谁，倔得很，只怕打了也没用，反而伤了家人间的感情。”
张叔脚步一顿。
“张叔不嫌我烦人的话，我倒有一句话说，事情要从源头解决，找到你们吵起来的症结，再对症下药，岂不是更好？”
“小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不过是乱争，看到什么新奇的就想要。跟她有什么道理可讲！”他的嘴角紧紧地往下抿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佟曦晚道：“她想要的东西很难得到？”
“先不说难不难，这第一位的就是她不适合，像什么样！”
“总归她是小孩子，要不难的话，玩一玩又何妨？你给她去试试，说不准哪一天她就不感兴趣了，您要一直阻止她，她心里只是更加惦记，要是闷出病了就不好了，要再像今天这样，一不注意就跑远了，以后要是……您们又找谁哭去呢？”
张叔恶声恶气道：“她这样不听话，便是……”那个死字只是说不出口，“总之，我是不会为她心痛。”
“哪里在说您呢？”佟曦晚道，“我说张婶呢，张婶这样爱萱萱，您不会看不出来罢？您总也得考虑考虑她的心情呀。”
一席话说得张叔哑口无言，佟曦晚最后道：“总归是个小孩子，她想做什么，有什么不能去试试的？难不成别人还去嘲笑她？嘲笑她的人才更值得耻笑呢。”
见话说得差不多，佟曦晚顺势告辞。张骏忙赶来送她。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张骏不好意思道：“我爹他就是嘴硬，其实我看他已经被你说动了八九分。”
佟曦晚“哦”了一声，心里想着等会还要收拾东西。
张骏继续道：“萱萱她知道爹以前是当捕快的，她就缠着爹要学些招式，又整天念叨着要学武功，以后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说着说着，不由得笑了。
佟曦晚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笑什么？”
“我小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喜欢这些，有个大侠梦。”他挠了挠头，“我还想过要当捕快呢，我爹不让我去。他当捕快落了一身病，又——”说到这里，猛然住了口。
佟曦晚似无所觉。
他抛开这个，另起话题，“不过妹妹毕竟是女孩子，怎么也喜欢这些舞刀弄枪的东西，我也不懂了。或许小孩子就是这样罢。”
佟曦晚不语。
又走了一会，她回转头道:“我到了。谢谢张大哥送我，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罢。”
她推门进去，他站在阶下和她告别。
佟曦晚道:“我明日就要搬走啦。你们要是有事，可以来找我，你等一下——”
她说着，进了屋子，誊抄下一个地址，又跑出来递给他。
张骏点一点头，怅然道:“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她说。
两人见她过去，也没注意到她们，便慢慢朝那边移去，李载云若有所思：“华大人脸色不好呢。”
佟曦晚看了她一眼，半晌道：“谁知道？现下你的事更重要。人也散尽了，你有什么要说的，进去好好说清楚。”
两人到了石狮子前，李载云道：“那我去了。”
佟曦晚点头，低声道：“你要是信我，有事可以来找我的。等我搬来这边，找人去给你送信。”
两人在岔路分开，佟曦晚抬头看了眼匾额，又垂下眼睑。
似乎没什么事了，不管有没有事只当作没事去做。
她略一思索，先返回到客栈，告诉夏泠自己不要那屋子了，夏泠并不多问，应下。又再次托她叫人去帮她到大理寺告假两三天。
大理寺往后几日估计因李谌之案忙得很，这种事大概不会和她计较。
她再绕到西市那边，找了一个赶马车的送东西的，谈好价钱，说定明日一早去刘家庄给她搬东西。
因先带他去了她找好的巷子踩点，再雇他送送自己回家，明天车夫只需按照这路线来找她。
事毕回到刘家庄，天已彻底黑了下来。
佟曦晚感觉这么晚下个陡坡不稳妥，又考虑到若叫村里人看到或许产生闲话，于是便叫车夫停了下来。
“下坡之后第二户，门前有棵槐树的那就是我家，你记清了，明早再来，别看错了！”她再三叮嘱。
车夫连连答应，从马车里木箱下翻出一盏老灯，“姑娘拿去照照罢，或者我送你下去。”
佟曦晚接过灯，朝面前的地上伸去，灯光微弱得很，只是聊胜于无。
她打量片刻，道：“不用送。这灯多少钱？我拿给你。”
车夫摆手：“姑娘留着罢，不值钱的玩意。”
他虽然这样说，佟曦晚还是付了他钱。
马车夫欢喜接过，打转马头回去，“姑娘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会准时来的。”他笑着。
佟曦晚应了声，转身下去。
适应了夜色之后，一阵凉风吹来，乌云慢慢飘开，月色皎洁，淡淡的银光打下来，更衬得树影深深。
那灯不一会就熄了，佟曦晚没在意，继续往前走着。
到了有人家处，地上的月光又黯淡了，乌云重新遮了上来，佟曦晚改为扶墙摸壁，慢慢来至院门口。
正欲开门，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那边壁下缩着一团黑影。
她的动作一僵，心也停跳了一刹。
那是什么？
她的脑子涌上一团想法，而第一反应是又有人来，像昨夜一样。
佟曦晚慢慢垂下了手。
她面色淡淡，站了一会，只等那边先动作。
可黑影一直没动。
僵持许久，佟曦晚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往地上跺了一脚，然后朝那里走去。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走近了看出确实是一个人，是一个小小的人，一个小女孩。
佟曦晚意识到什么，立在原地怔了怔。
缩在那里的人终于醒了，她睁开眼倒是先叫了一声“啊呀呀”，连滚带爬要躲开。
“你干什么？”佟曦晚有点好笑地开口。
“诶。”听到这声音女孩忙转过头，想辨认她五官，但又看不清的，她小声说：“佟姐姐？”
“是我。”佟曦晚应了声，绕过她去开门，“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还睡着了。”
“姐姐你吓了我一跳！”她吐了吐舌头，直接便要进去。
佟曦晚把手横在了她面前，“你还没回答我。”
没回答不能进屋子。
女孩见糊弄不过，瘪了瘪嘴：“我在等你呀。”
佟曦晚奇道：“什么事这样重要？”
她领她进去，提醒她：“很晚了，你不该一个人在外面等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可以？”
“可是你要走了。”女孩神情认真，怕她否认，又加了一句，“我亲口听见爹和哥哥说的。”
“而且，你也很晚还在外面，现在才回家。”她一本正经。
佟曦晚点了房内的灯，闻言道：“我们可不一样。你就这样睡在门外，说不准有拐子路过，不费一点力气就把你抱走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女孩被她说怕了，忙过来搂住她，撒娇道：“才没有拐子呢！姐姐你头发散了，我给你挽起来。”
佟曦晚便躬下身子，低了低头，将握在手里的簪子递给她，又问道：“你这么晚出来，你爹娘哥哥都放心？”
“他们才不管我呢。”女孩撇嘴。
佟曦晚微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和他们吵架，赌气跑出来，却说是为了我才在外面等。”
女孩有点心虚，哼哼着不说话。
佟曦晚站起身，“走，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她扭着身子。
佟曦晚便知自己说中了八九分，“不回去像个什么样呢？那儿才是你的家。”
说着便带她家去，绕了半个圈子，刚到了院门，正好遇上这一家子急慌慌地要出门。
佟曦晚拉出身后藏着的张萱，“张叔，萱萱在这呢。你们是要去找她么？”
张婶原本在抹泪，一见到张萱如获至宝，连忙走上去，又是笑又是骂：“你这孩子！气性这样大，你去哪了？娘很担心你！”
佟曦晚便解释：“她在我那里。”
张萱打岔：“娘，我饿了。”
张母瞪了她一眼，又看向佟曦晚，先道谢，又问：“晚晚吃了么？”
佟曦晚点头，“您赶紧带她去吃吧。”
张婶把张萱带进去，张叔和张骏也跟她道谢，又让她坐，“萱萱她在你那里调皮了吧？”
佟曦晚道：“不麻烦。张大哥这段时间日日接送我，这才是真辛苦呢。”
她本不欲多坐，这些是他们的家里事，家人之间调和才好，自己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虽然这样想着，也觉得要离开了，可是她迟疑着，始终没能站起来说要走的话。
想了想道：“张叔张大哥别怪我多管闲事，我也是关心才问。张萱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却是为什么？”
张峻赧然道：“小妹和家里吵架赌气，我们以为她躲在房间里，也就没管她，任由她去，谁知刚刚去看，她又不在，大家这才慌了。”
佟曦晚忖度片刻，方道：“我们一起没待很久。我今天很晚才回来，看见她在我家墙下睡着了，想来她一直守在那里，怪可怜的。我想要是什么心术不正的人先看到她……”
张叔和张骏一听这话，皆是打了个寒战。
张叔脸沉下来，咬牙道：“我早说今日这顿打是免不了的！”
说着便要一径进去。
佟曦晚道：“萱萱不知道随了谁，倔得很，只怕打了也没用，反而伤了家人间的感情。”
张叔脚步一顿。
“张叔不嫌我烦人的话，我倒有一句话说，事情要从源头解决，找到你们吵起来的症结，再对症下药，岂不是更好？”
“小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不过是乱争，看到什么新奇的就想要。跟她有什么道理可讲！”他的嘴角紧紧地往下抿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佟曦晚道：“她想要的东西很难得到？”
“先不说难不难，这第一位的就是她不适合，像什么样！”
“总归她是小孩子，要不难的话，玩一玩又何妨？你给她去试试，说不准哪一天她就不感兴趣了，您要一直阻止她，她心里只是更加惦记，要是闷出病了就不好了，要再像今天这样，一不注意就跑远了，以后要是……您们又找谁哭去呢？”
张叔恶声恶气道：“她这样不听话，便是……”那个死字只是说不出口，“总之，我是不会为她心痛。”
“哪里在说您呢？”佟曦晚道，“我说张婶呢，张婶这样爱萱萱，您不会看不出来罢？您总也得考虑考虑她的心情呀。”
一席话说得张叔哑口无言，佟曦晚最后道：“总归是个小孩子，她想做什么，有什么不能去试试的？难不成别人还去嘲笑她？嘲笑她的人才更值得耻笑呢。”
见话说得差不多，佟曦晚顺势告辞。张骏忙赶来送她。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张骏不好意思道：“我爹他就是嘴硬，其实我看他已经被你说动了八九分。”
佟曦晚“哦”了一声，心里想着等会还要收拾东西。
张骏继续道：“萱萱她知道爹以前是当捕快的，她就缠着爹要学些招式，又整天念叨着要学武功，以后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说着说着，不由得笑了。
佟曦晚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笑什么？”
“我小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喜欢这些，有个大侠梦。”他挠了挠头，“我还想过要当捕快呢，我爹不让我去。他当捕快落了一身病，又——”说到这里，猛然住了口。
佟曦晚似无所觉。
他抛开这个，另起话题，“不过妹妹毕竟是女孩子，怎么也喜欢这些舞刀弄枪的东西，我也不懂了。或许小孩子就是这样罢。”
佟曦晚不语。
又走了一会，她回转头道:“我到了。谢谢张大哥送我，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罢。”
她推门进去，他站在阶下和她告别。
佟曦晚道:“我明日就要搬走啦。你们要是有事，可以来找我，你等一下——”
她说着，进了屋子，誊抄下一个地址，又跑出来递给他。
张骏点一点头，怅然道:“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