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还未靠近这座城市，就感受到了明然的拒绝。是对外来者的排斥。
整个横滨，就像一座天然、强大的灵场，自成一体，它以土壤为媒介，源源不断汲取着这片土地上生成、逸散、漂浮的咒力，化为养分，反哺自身。
吸取、消化、转换、生成、再发散。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循环系统，循环往复，无始无边、无尽无休、永永无穷。
所以横滨无法产生咒灵。
咒术师厌恶、远离横滨，分享这个群体性共识，是根植在人类基因中自我保护的本能。
咒术师与普通人的区别，在于普通人无法控制由负面情绪产生的咒力，咒力随时逸散外出，同质化的怨念聚集，会形成实体咒灵，而咒术师，能以躯体囚锁咒力，不让其逃散，化为涌动在血脉之内的力量，令他们成为少数的特异者。
只有咒力才能祓除咒灵，这是他们与咒灵战斗的资本。
而在横滨，这个规则被打破。咒术师的咒力不受控制地逸散，被能量场所吸收。
他们潜意识厌恶这种力量悄无声息消失的感受。
但这种极细微的能量交换，又无法被察觉、感知。
大部分咒术师只有主观上的情绪反馈，他们感到压抑、烦躁、不快、束手束脚。
无法被破解的秘密，使得横滨成为了一个微妙的、拥有巨大谜团的“神弃之地”。
——以上，是六眼拥有者五条悟，所勘测到的部分事实的真相。
-
甚尔回想他被五条悟发觉时，那一刻的情绪，大概是惊愕，还有挫败——
六眼能清晰看到极细微的咒力流动，也能轻易看穿一个人的术式。但甚尔是唯一一个零咒力的天与咒缚，按理来说，他在五条悟眼中，约等于透明人才对，但对方依旧十分敏锐。
也就是说，撇开六眼的因素，五条悟本身，也具备强者的素质。
和他这个垃圾堆里的废物一点也不一样。
他的最后一丝可耻的自尊心崩溃了，狼狈地逃离了禅院家，逃离了御三家的地盘。
甚尔习惯性地自嘲，侧头，见幸子仍旧站在那里，问：“你不是去喂海鸥吗？不玩了啊？”
那就正好换个地方，甚尔不想吹海风了。
幸子被他提醒，想起来，气闷，抱怨道，“我的东西被抢走了。”
她相貌太柔软秀气，面容鲜洁，生气也没有威慑力，情绪浅薄，纤长的眉毛蹙着，不高兴时只让人觉得可怜。
甚尔纳闷，往金发少女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见有什么反常的，“有爱丽丝在，还有人能抢你的东西？”他挠挠太阳穴，福至心灵，“哦，是被海鸥欺负了吗？”
横滨的海鸥凶名在外，不怕人类，曾因与路人抢食上过新闻，受到公开声讨。海滩附近，有人主动喂食，但绝没有横滨人会当着海鸥的面自己吃东西。
幸子被甚尔说中。海鸥叼走了她一大袋零食，都还没拆分，本可以喂很久。可她现在想想，又觉得根本没什么，说不上来当时为什么那么气恼，便不说话了。
她安静下去，然后：“咕——”肚子叫了起来。
甚尔循声望去，现在离吃完午饭才过不久，他还记得幸子吃了不少意面和薯条，又喝了半杯奶昔，胃口很好，“你饿了吗？”
幸子捂着肚子，表情新奇，大概也觉得奇怪，摇摇头。
甚尔也觉得如此，他问一句，不过是显得尽职尽责罢了。
爱丽丝答应幸子会帮她把面包喂完，但她一个人，很快失去了喂食的耐心，把最后半块揉碎，洒在地上，让海鸥自己来吃，甚尔预判她行动，趁她回来之前问幸子，“今天中午来餐厅的那个乱步，你认识吗？”他迟疑着，“他的眼睛……是不是有特殊的地方？”
“你是说福泽大叔养的孩子吗？”幸子放下手，柳叶般的弯眉稍扬起来，目光如水清澈，波光晃一下，疑惑，不明白他在问什么，“没有啊，他的眼睛很正常。”
甚尔继续揣测，“那他是有特殊的能力？”
幸子乌黑微翘的睫毛轻轻眨动几下，眼中仿佛藏有清灵的明星。
甚尔这下眼光被她睫毛勾去，觉得，她的眼睛也非常少见啊，是很漂亮纯粹的淡蓝色，没有杂质，像是湛蓝的天空，澄澈的湖水，清莹的琉璃又沉静柔和得如同月光。
他想起曾给他带去震撼的六眼，但比起六眼的通透冷冽，是另一种柔和澄净。
因为年纪小，看人时总显得纯真，眼神是透明的。
幸子道，“福泽大叔没有说起过。不过，福泽大叔说乱步很聪明。你对他很感兴趣吗？”
“聪明？”甚尔咀嚼着这个颇为含糊、没有明显边界的词，云里雾里，“有多聪明？”
女孩子歪歪头，作出思考的姿势。她眼珠稍转，目中光影便如碧蓝清水般晃动，耳边垂下两缕乌黑的碎发，贴着稚嫩白皙的脸颊，有玉净花明之感。最后理所当然形容，“大概是森医生会忌惮的聪明吧。”
福泽谕吉和森鸥外共事那么久，森鸥外喜欢揶揄他，但也没真的给他下绊子，除了老师压着，还有就是顾忌他身边的那个超推理——江户川乱步。森鸥外很会把握分寸。
甚尔愣住。
幸子望他，不介意为他解惑，略有些苦恼，“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要是真想知道，应该去问森医生，福泽大叔跟他有交集，那他身边的人，森医生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她语态笃定，认为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幸子被乱步说笨蛋，没有真的生气，也没叫爱丽丝评理，因为她知道，在乱步眼里，确实世界上九成九的人，都愚蠢不堪。幸子没有那样怪物的头脑。承认自己不如他。
甚尔没有再问，沉默下去。
他不说话后，幸子也变得安静，继续低头喝自己的水果奶昔。
时常连甚尔也觉得，幸子是很叫人省心的孩子，乖巧懂事得有些过分了，平时纯真可爱，偶尔反应慢半拍，但她从不做没有眼色的事，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尽管说些在他听来刺耳的话，但很难叫人反感。
女孩穿着颜色甜美清冽的洋裙，像是薄荷味的奶油冰淇淋，质感柔滑的丝绸裙摆上覆盖着带有褶皱的蕾丝，转身，被粗糙的石凳勾住——在她因不慎将自己绊倒之前，甚尔先出手了，他习惯性动作，想单手直接拎住她的后领，不过0.01秒后，右手及时也跟上，改为双手扶住她肩。
甚尔对幼女太过简单粗暴，拎人跟拎小猫一样，是被雇主找过的，前两次不知者无罪，森鸥外没说什么，表现得很宽容，可谁知触及他底线，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甚尔决定乖一点。
他刚扶幸子站稳，爱丽丝就出现在面前，远超常人的机动性，知道接下来轮不到自己插手了，甚尔干脆把手一松，主动退到后面。同时，敏锐的感官，精准地瞥向树丛后的某个地方。海风吹动木叶，发出簌簌声响。
呵，小鬼。
爱丽丝小心把幸子勾住的裙摆解下，没有太损伤精密的蕾丝，抚平，然后牵住她的手，柔声，“小幸子，风越来越大了，我们去室内逛吧。林太郎那里还没好，我们得等他，幸子想去哪里？”
公园靠近繁华的街区，商场店铺鳞次栉比，不用担心雨下大后无处可去。
幸子玩累了，说要去书店买绘本，安静地逛书店是幸子喜欢的活动，爱丽丝欣然同意，她回头招呼甚尔，黑发男人认命地提起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跟上。
书店是常去的，位于街道拐角处，使用大块落地玻璃的装修设计采光很好、外表现代化，足足有四层，书籍丰富，占地面积广阔，一些受众较广的工具书、文学作品、通俗小说和儿童绘本都放在一楼，爱丽丝准备去二楼看看有没有森鸥外需要的东西，不太放心地把幸子交给甚尔。
“如果选完了，就先到旁边的咖啡厅看书等我。我一会来结账。”爱丽丝说的是书店的内置咖啡厅，一楼靠街道光线最好的地方。书店不提供坐下看书的地方，但若是顾客在咖啡厅消费，就可以拿已拆封的样品书过去坐下阅读。一种促进消费的连环商业模式。
由于定价高昂，咖啡厅一向客人寥落，也是另一种筛选顾客的手段。
爱丽丝是常客，对这里了解，不忘叮嘱甚尔，“坐下前先点两杯饮料，你想喝什么或者吃什么随意，但给小幸子的糖度要低，要温热或者常温，还有，不要给小幸子买蛋糕和冰淇淋，她今天已经吃了很多甜食。”
她大方塞给甚尔一张卡，公事公办一样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甚尔忍住用小指掏耳朵，装作耐心，“没有了。”
不少顾客经过，隐晦的投来视线，无论是金发蓝眼的异国美人、华丽洋装的精致女孩、还是健壮高大的帅气男性，分开看都极为吸睛，更别说这三人和谐地凑在一起。
但路人八卦心作祟，忍不住去看，却都畏惧地不敢靠近，默契地绕出一道弧形。
无他，甚尔的攻击性实在是太强了。
无论是他的身材还是他的脸，都散发压迫性的荷尔蒙气息，紧身黑T，宽肩窄腰，暴起的青筋攀附在手臂上，身材不显壮，相反极其有型，回头率无数，但他仅是看着懒洋洋，耷拉着肩背，眼睛随意扫上一眼，被瞥的人就忍不住手指抽动，因食物链带来的压制感落荒而逃。
他们心里嘀咕，太离谱了吧！这样的人，居然是小白脸？！
因爱丽丝大方掏卡的行径深入人心，又爱用命令的口吻，表现乖顺没脾气的甚尔就像是被外国富婆包养的小白脸那样毫无家庭地位，而且他手上拎着购物袋，还能看孩子，看起来是很令人眼馋的筋肉派家庭煮夫。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
爱丽丝无视路人的看法，强势一如既往，“甚尔，你保护好幸子，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甚尔无所谓地点头。他脾气被磨没了，看孩子一点不难。
爱丽丝警告性地瞪他一眼，转身上楼。
有客人走下楼梯，与她擦肩而过。个子高挑的白发少年，拥有极为瞩目的外貌，头发、眼睛颜色和与幼态脸极度不匹配的身高都会让人下意识产生“啊，是外国人”的想法，气息带着人间温度无法传达到的冷清，白到不正常的肌肤、纯净非人的漂亮，都像是误入人类世界中、抖落一身霜雪的白鹤——
或者说，无法被人类理解的，怪物。
同时感受到某种另类的存在感，两人目光稍斜，高下相触。
视线一触即分。
爱丽丝：嗯？
她感叹于这样的巧合，像是个平淡的陌生人，没有留恋地正视前方。
五条悟也收回视线，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绝世无双的“六眼”冷透冰湛，呈现出上天赋予的奇迹之色。他维持冰川般沉寂冷漠的表象，百无聊赖想：
异能力者啊……认识老子吗？
整个横滨，就像一座天然、强大的灵场，自成一体，它以土壤为媒介，源源不断汲取着这片土地上生成、逸散、漂浮的咒力，化为养分，反哺自身。
吸取、消化、转换、生成、再发散。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循环系统，循环往复，无始无边、无尽无休、永永无穷。
所以横滨无法产生咒灵。
咒术师厌恶、远离横滨，分享这个群体性共识，是根植在人类基因中自我保护的本能。
咒术师与普通人的区别，在于普通人无法控制由负面情绪产生的咒力，咒力随时逸散外出，同质化的怨念聚集，会形成实体咒灵，而咒术师，能以躯体囚锁咒力，不让其逃散，化为涌动在血脉之内的力量，令他们成为少数的特异者。
只有咒力才能祓除咒灵，这是他们与咒灵战斗的资本。
而在横滨，这个规则被打破。咒术师的咒力不受控制地逸散，被能量场所吸收。
他们潜意识厌恶这种力量悄无声息消失的感受。
但这种极细微的能量交换，又无法被察觉、感知。
大部分咒术师只有主观上的情绪反馈，他们感到压抑、烦躁、不快、束手束脚。
无法被破解的秘密，使得横滨成为了一个微妙的、拥有巨大谜团的“神弃之地”。
——以上，是六眼拥有者五条悟，所勘测到的部分事实的真相。
-
甚尔回想他被五条悟发觉时，那一刻的情绪，大概是惊愕，还有挫败——
六眼能清晰看到极细微的咒力流动，也能轻易看穿一个人的术式。但甚尔是唯一一个零咒力的天与咒缚，按理来说，他在五条悟眼中，约等于透明人才对，但对方依旧十分敏锐。
也就是说，撇开六眼的因素，五条悟本身，也具备强者的素质。
和他这个垃圾堆里的废物一点也不一样。
他的最后一丝可耻的自尊心崩溃了，狼狈地逃离了禅院家，逃离了御三家的地盘。
甚尔习惯性地自嘲，侧头，见幸子仍旧站在那里，问：“你不是去喂海鸥吗？不玩了啊？”
那就正好换个地方，甚尔不想吹海风了。
幸子被他提醒，想起来，气闷，抱怨道，“我的东西被抢走了。”
她相貌太柔软秀气，面容鲜洁，生气也没有威慑力，情绪浅薄，纤长的眉毛蹙着，不高兴时只让人觉得可怜。
甚尔纳闷，往金发少女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见有什么反常的，“有爱丽丝在，还有人能抢你的东西？”他挠挠太阳穴，福至心灵，“哦，是被海鸥欺负了吗？”
横滨的海鸥凶名在外，不怕人类，曾因与路人抢食上过新闻，受到公开声讨。海滩附近，有人主动喂食，但绝没有横滨人会当着海鸥的面自己吃东西。
幸子被甚尔说中。海鸥叼走了她一大袋零食，都还没拆分，本可以喂很久。可她现在想想，又觉得根本没什么，说不上来当时为什么那么气恼，便不说话了。
她安静下去，然后：“咕——”肚子叫了起来。
甚尔循声望去，现在离吃完午饭才过不久，他还记得幸子吃了不少意面和薯条，又喝了半杯奶昔，胃口很好，“你饿了吗？”
幸子捂着肚子，表情新奇，大概也觉得奇怪，摇摇头。
甚尔也觉得如此，他问一句，不过是显得尽职尽责罢了。
爱丽丝答应幸子会帮她把面包喂完，但她一个人，很快失去了喂食的耐心，把最后半块揉碎，洒在地上，让海鸥自己来吃，甚尔预判她行动，趁她回来之前问幸子，“今天中午来餐厅的那个乱步，你认识吗？”他迟疑着，“他的眼睛……是不是有特殊的地方？”
“你是说福泽大叔养的孩子吗？”幸子放下手，柳叶般的弯眉稍扬起来，目光如水清澈，波光晃一下，疑惑，不明白他在问什么，“没有啊，他的眼睛很正常。”
甚尔继续揣测，“那他是有特殊的能力？”
幸子乌黑微翘的睫毛轻轻眨动几下，眼中仿佛藏有清灵的明星。
甚尔这下眼光被她睫毛勾去，觉得，她的眼睛也非常少见啊，是很漂亮纯粹的淡蓝色，没有杂质，像是湛蓝的天空，澄澈的湖水，清莹的琉璃又沉静柔和得如同月光。
他想起曾给他带去震撼的六眼，但比起六眼的通透冷冽，是另一种柔和澄净。
因为年纪小，看人时总显得纯真，眼神是透明的。
幸子道，“福泽大叔没有说起过。不过，福泽大叔说乱步很聪明。你对他很感兴趣吗？”
“聪明？”甚尔咀嚼着这个颇为含糊、没有明显边界的词，云里雾里，“有多聪明？”
女孩子歪歪头，作出思考的姿势。她眼珠稍转，目中光影便如碧蓝清水般晃动，耳边垂下两缕乌黑的碎发，贴着稚嫩白皙的脸颊，有玉净花明之感。最后理所当然形容，“大概是森医生会忌惮的聪明吧。”
福泽谕吉和森鸥外共事那么久，森鸥外喜欢揶揄他，但也没真的给他下绊子，除了老师压着，还有就是顾忌他身边的那个超推理——江户川乱步。森鸥外很会把握分寸。
甚尔愣住。
幸子望他，不介意为他解惑，略有些苦恼，“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要是真想知道，应该去问森医生，福泽大叔跟他有交集，那他身边的人，森医生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她语态笃定，认为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幸子被乱步说笨蛋，没有真的生气，也没叫爱丽丝评理，因为她知道，在乱步眼里，确实世界上九成九的人，都愚蠢不堪。幸子没有那样怪物的头脑。承认自己不如他。
甚尔没有再问，沉默下去。
他不说话后，幸子也变得安静，继续低头喝自己的水果奶昔。
时常连甚尔也觉得，幸子是很叫人省心的孩子，乖巧懂事得有些过分了，平时纯真可爱，偶尔反应慢半拍，但她从不做没有眼色的事，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尽管说些在他听来刺耳的话，但很难叫人反感。
女孩穿着颜色甜美清冽的洋裙，像是薄荷味的奶油冰淇淋，质感柔滑的丝绸裙摆上覆盖着带有褶皱的蕾丝，转身，被粗糙的石凳勾住——在她因不慎将自己绊倒之前，甚尔先出手了，他习惯性动作，想单手直接拎住她的后领，不过0.01秒后，右手及时也跟上，改为双手扶住她肩。
甚尔对幼女太过简单粗暴，拎人跟拎小猫一样，是被雇主找过的，前两次不知者无罪，森鸥外没说什么，表现得很宽容，可谁知触及他底线，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甚尔决定乖一点。
他刚扶幸子站稳，爱丽丝就出现在面前，远超常人的机动性，知道接下来轮不到自己插手了，甚尔干脆把手一松，主动退到后面。同时，敏锐的感官，精准地瞥向树丛后的某个地方。海风吹动木叶，发出簌簌声响。
呵，小鬼。
爱丽丝小心把幸子勾住的裙摆解下，没有太损伤精密的蕾丝，抚平，然后牵住她的手，柔声，“小幸子，风越来越大了，我们去室内逛吧。林太郎那里还没好，我们得等他，幸子想去哪里？”
公园靠近繁华的街区，商场店铺鳞次栉比，不用担心雨下大后无处可去。
幸子玩累了，说要去书店买绘本，安静地逛书店是幸子喜欢的活动，爱丽丝欣然同意，她回头招呼甚尔，黑发男人认命地提起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跟上。
书店是常去的，位于街道拐角处，使用大块落地玻璃的装修设计采光很好、外表现代化，足足有四层，书籍丰富，占地面积广阔，一些受众较广的工具书、文学作品、通俗小说和儿童绘本都放在一楼，爱丽丝准备去二楼看看有没有森鸥外需要的东西，不太放心地把幸子交给甚尔。
“如果选完了，就先到旁边的咖啡厅看书等我。我一会来结账。”爱丽丝说的是书店的内置咖啡厅，一楼靠街道光线最好的地方。书店不提供坐下看书的地方，但若是顾客在咖啡厅消费，就可以拿已拆封的样品书过去坐下阅读。一种促进消费的连环商业模式。
由于定价高昂，咖啡厅一向客人寥落，也是另一种筛选顾客的手段。
爱丽丝是常客，对这里了解，不忘叮嘱甚尔，“坐下前先点两杯饮料，你想喝什么或者吃什么随意，但给小幸子的糖度要低，要温热或者常温，还有，不要给小幸子买蛋糕和冰淇淋，她今天已经吃了很多甜食。”
她大方塞给甚尔一张卡，公事公办一样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甚尔忍住用小指掏耳朵，装作耐心，“没有了。”
不少顾客经过，隐晦的投来视线，无论是金发蓝眼的异国美人、华丽洋装的精致女孩、还是健壮高大的帅气男性，分开看都极为吸睛，更别说这三人和谐地凑在一起。
但路人八卦心作祟，忍不住去看，却都畏惧地不敢靠近，默契地绕出一道弧形。
无他，甚尔的攻击性实在是太强了。
无论是他的身材还是他的脸，都散发压迫性的荷尔蒙气息，紧身黑T，宽肩窄腰，暴起的青筋攀附在手臂上，身材不显壮，相反极其有型，回头率无数，但他仅是看着懒洋洋，耷拉着肩背，眼睛随意扫上一眼，被瞥的人就忍不住手指抽动，因食物链带来的压制感落荒而逃。
他们心里嘀咕，太离谱了吧！这样的人，居然是小白脸？！
因爱丽丝大方掏卡的行径深入人心，又爱用命令的口吻，表现乖顺没脾气的甚尔就像是被外国富婆包养的小白脸那样毫无家庭地位，而且他手上拎着购物袋，还能看孩子，看起来是很令人眼馋的筋肉派家庭煮夫。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
爱丽丝无视路人的看法，强势一如既往，“甚尔，你保护好幸子，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甚尔无所谓地点头。他脾气被磨没了，看孩子一点不难。
爱丽丝警告性地瞪他一眼，转身上楼。
有客人走下楼梯，与她擦肩而过。个子高挑的白发少年，拥有极为瞩目的外貌，头发、眼睛颜色和与幼态脸极度不匹配的身高都会让人下意识产生“啊，是外国人”的想法，气息带着人间温度无法传达到的冷清，白到不正常的肌肤、纯净非人的漂亮，都像是误入人类世界中、抖落一身霜雪的白鹤——
或者说，无法被人类理解的，怪物。
同时感受到某种另类的存在感，两人目光稍斜，高下相触。
视线一触即分。
爱丽丝：嗯？
她感叹于这样的巧合，像是个平淡的陌生人，没有留恋地正视前方。
五条悟也收回视线，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绝世无双的“六眼”冷透冰湛，呈现出上天赋予的奇迹之色。他维持冰川般沉寂冷漠的表象，百无聊赖想：
异能力者啊……认识老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