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初夏,我被调到E城工作,除了工资不高以外,其他地方还算不错。

    早晨我挎上包去上班,路上路过一家花店,里面有我喜欢的风铃草。我不由一喜,买了一束。

    我拿着这束淡蓝色的风铃草,愉悦感涌上心头。脚下迈着轻快的步伐,这条道是上班的必经之路。道路两旁的灌木丛绿油油的,野花也开了。车辆疾驰而过,带来一阵风。

    眼前便是公司了,刚要迈进大门,突然听见呜咽声。

    有人在哭?我四下张望,发现一个蹲在角落的男孩,他把头埋在膝盖上,身体一抽一抽的。

    我低头看了看花,再看看那人。走过去用手扶着膝盖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肩,他抹了下眼角的泪,抬起头来。哦,这孩子估摸有十几岁。眼底清澈又明亮,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的原因。

    他愣住了,我微笑着把花递给他,语重心长的安慰道:“人嘛总会遇到不开心的事,但你要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你在最好的年纪要多笑笑,不要像姐姐这样被工作打压的都笑不出来了。花送给你,不要再难过啦。”

    多年以后,我们又聊到这个场景,他说,看见我当时逆光而立,浑身都是灿烂的颜色,脸上是温柔的笑,还有那番安慰的话。也许就是这样将他从深渊拽出来,最后跌入了我的泥潭。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从那以后日子渐渐起色,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看,世界很美好吧。是行善积德的原因吗,还是因为那个男孩自带幸运光环啊,想完又觉得不现实。多大人了怎么还会相信童话故事。

    不过好景并不长,这几年摄影事业的前景越来越差,最后老板直接卷钱跑路了。本来就收入微薄的我,现在直接沦为无业游民。同公司的人寻思打官司讨工资,奈何老板逃跑是早就计划好的,公司的法人填了自己的老婆,准确说是前妻,因为不久前两人就离婚了,根本找不到人。我只能四处投简历。

    往后的日子也再没见过那个少年。

    苏宁是我的好闺蜜,虽然我们是一个大学的,但处境简直是天差地别。她现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得知我丢了工作,先调侃了一会儿,最后撂下一句“我帮你留意留意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就匆匆挂了电话。

    两天后收到她的消息,她说,她有一个朋友知道一家新开的公司正在招人。随后甩给了我地址和电话,我先上网查了查。这是新一家成立的摄影公司,但地段选的不错。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通了电话。

    把简历电子稿发过去,那边通知说面试时间是周五,还有一天时间。我打算出去逛逛放松一下,坐上车给苏宁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应该在开会。

    我的家离这里很远,所以这边没什么朋友。反正一个人过了好几年了,当初赌气故意考了离家很远的大学,还在这里学摄影。说实话有点后悔,这几年工作忙的两年没回过家了,鼻尖一酸,突然想爸妈了。

    最后也没逛成,回家简单收拾收拾就睡了。八点准时到公司楼下,人不算多。我排在第三个,等前面的人出来,我狠狠做了个深呼吸,踏进去。

    那人端正坐着,骨子里却透出懒散的调子。一双杏眼盯着人,手指轻点着桌面。

    感觉有点温柔是怎么回事?奇怪,怎么就一个面试官啊?

    “之前在哪家公司工作过?”清冷的嗓音传入耳朵,有点好听。

    我应该是被蛊惑了,半点不犹豫说出前公司名字。他带着笑意继续说:“你觉得你的优势在哪里或者说你能为公司带来什么?”

    规规矩矩面完试,一句等通知让我忐忑不安。但此刻更多的,是那个给我面试的男人。看着他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回家洗了澡舒舒服服趴在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快要窒息了再一骨碌爬起来拿手机,我跟苏宁说了等通知这事儿,她嘿嘿一笑说请我吃饭。

    第二天我顶着俩黑眼圈醒来,生不如死的看着一大早苏宁的爆炸式信息推送。昨晚噩梦了,梦里一个小男孩,拿着一束比人还高的风铃草,边追我边喊着要砸死我。梦就是这样毫无逻辑,甚至连脸都看不清。

    磨蹭了一会到了餐厅,苏宁一脸窘迫的拉我过去。说其实她还邀请了她的暧昧对象,最近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怕两个人吃饭尴尬。哦,这才是请我吃饭的真正理由吧。我笑骂她没出息。

    没过多久人来了,打完招呼三人相对无言,我踢了踢旁边这个没出息的女人,她把菜单递过去含笑看着他问:“你想吃什么?”他也温柔的回应着。

    饭到一半,我该退场了。我放下手里的酒去了洗手间,此时正值寒冬,凉水滑过皮肤,冻得人起鸡皮疙瘩。擦干手往外走,几步远的楼梯间有人语声,穿着过膝的黑色风衣,背对着人打电话。我拿出手机打算跟苏宁随便扯个谎离开。

    声音传来,“嗯,你告诉他,我跟没什么关系了。”

    “就这样吧,嗯。”这声音有点耳熟,那天的面试官。

    “嘟。”电话挂断。

    我正要溜走,他忽然转过身来,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一张冷脸撞入视线,他似乎认出我了,轻挑了下眉,我不好意思再装鸵鸟,便先开口打了招呼。

    “你好,挺巧的哈。”

    “嗯,你好。”他声音冷淡。

    还能再敷衍点吗大哥!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他的杏眼格外引人注意,看似温柔,实则冰冷的很。

    我尴尬道:“那……再见。”

    “嗯。”他朝着反方向走掉了。

    我还愣在原地,这双眼睛越看越眼熟,好像见过,却说不出是谁。

    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那家公司的offer,明天八点到人事部领材料。

    昨天喝了点酒,今天竟然没能准时起床。完蛋了第一天入职就迟到,老板得骂死我吧。

    事实就是,我真的迟到了,等领完材料去工位上。人家新老员工早打成一片,现在叽叽喳喳的聊天呢。我像个背景板一样杵在那里,略显尴尬。

    左手边工位的姑娘找我搭话,她说:“我叫徐优,微风徐徐的徐,优乐美的优。”我也学着她的模板介绍自己,“我叫冉星,冉冉升起的冉,星星的星。”

    互相自我介绍过后,她小声对我说,“你知不知道咱们老板刚大学毕业,才二十二岁诶。听说还是个大帅哥!咱们努力努力争取没准能当上老板娘呢。”徐优是个南方姑娘,长了一张精致的娃娃脸,说话也软糯糯的。我忍不住调侃两句,“说不定人家早已名花有主了呢?”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我在这里有了朋友。还有一个男同事,跟我是老乡。人嘛总有地域情怀,莫名的有种亲切感。他叫李政,一跟人说话脸就会涨红,还有些结巴。

    在这个公司总算找到了点归属感。

    下午四点开例会,因为公司刚刚成立,人也不算多,所以事情还要老板亲自把关。一听老板要露面,新员工们一阵骚动,几个老员工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讨论。即使是老员工也没有老板照片,听说老板很讨厌拍照,没人敢冒这个险揪老虎尾巴。

    例会开始,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果不其然,老板走进来的瞬间我直接呆住,这不就是那天的面试官?选人时老板亲自把关的吗?后来徐优说他们没见过老板,而是三四个面试官左右包围夹击,而且长相都不是特别出众。

    直到他开口我收回神,他叫阮宿,他说很高兴与大家相聚,也希望接下来能一起并肩作战。简单分析了公司的发展前景,以及优势和下一步的计划。

    听着听着我开始神游,这小子说的条理清晰逻辑严谨,后生可畏啊。我没皮没脸的这样想着,不过也就比人家大三岁而已。

    唇边不觉上扬,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我下意识抬眼,果然阮宿在盯人,只不过是停留了几秒,他便回头继续讲了。我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专心听会。

    一个半小时的会总算结束,阮宿一走,会议室炸了锅。徐优表情有点暗淡,她靠着椅背半开玩笑的说,“没想到老板这么帅,我努力也没戏了啊。”我拍了拍她的肩说:“人要有一颗向上的心,别气馁,加油!”我握拳竖起手肘。

    “额……那个咱们先回工位吧要不?”徐优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说着她就要拽着我走,这才发现刚刚门框上倚着个人,阮宿怎么回来了!

    我经过他时小声说了句:“老板再见。”就匆匆逃离战场,尴尬的我无地自容。

    一周之后公司运行步入正轨,也接到了第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对公司来说是个重要转折点,所以每个人都不敢掉以轻心,通常都会加班到九点甚至十点。

    老板嘴毒说话也直,但他吐槽的确实令人无法反驳,俗话说忠言逆耳。他也会跟着一起加班,甚至会通宵工作睡在办公室。

    跟甲方进行了很多次沟通,最终同意与阮氏合作。这次是跟几家猫咖,猫猫的动作大多是要抓拍的,但又不可以模糊,所以这次的工作量很大。耗费了好多的人力物力时间,等拍完成片后甲方点头,这个项目就大功告成了。阮老板今晚请庆功宴,徐优拉着我讨论圣诞节怎么过,我说那天当然睡觉啊。她又红着脸跟我坦白她谈恋爱了,我轻轻拍她说:“在这等我呢是吧!”下意识往后一瞥,阮宿在跟助理说话,最近他很忙,额前的碎发也快要盖住眼睛了,嗯,眼睛挺好看。

    突然想起那天拍摄,他负责监工。猫猫很不听话的扒在他的肩上不下来,他那天穿的毛衣,爪子勾住了后边的线。猫咖老板去找道具了,店里只有我们两个,我过去轻轻地把毛衣从猫爪里解救出来。两个人靠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他不穿工作服的时候,好像看着更温柔诶。

    完蛋,我不会对他心动了吧?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最近累出错觉了,我拍了拍自己的脸去了洗手间。

    其实我还挺佩服他的,对于一个比他大三岁的打工仔来说,人家大学刚毕业就开了自己的公司,现在又接到了大项目。虽然他太过年轻难免不了很多企业会怀疑他的能力,但他不仅没被唬住,反而能从容面对。

    所以,这不是喜欢是崇拜对不对?冉星,瞧你那点出息,你大学毕业的时候,他还是个初中小屁孩呢。

    以前父母的工作问题总是不稳定,小学我被迫跳了两级,所以比同年级小两岁。

    吃晚饭时,我没敢再看阮宿,徐优看我不对劲还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摇摇头。吃完饭,几人提议玩游戏,必然绕不开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part:“写过多少封情书?”“一百多封吧,记不清了。”说话的这兄弟还不好意思的摸摸后颈说。

    “收到最难忘的礼物是什么?”“一整套小黄鸭玩具,还能放水里叫的那种。”说话的是个女同事,她无语得扶额,那时她家刚装了浴缸,她男朋友接着送了一套小黄鸭,洗澡的时候可以放在水面上。

    我的问题是:“印象最深刻的事?”我说了几年前的事,“几年前我碰到过一个人,他挺伤心的,我。把花送给他了。”徐优八卦兮兮得问男生女生,我笑着对她说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她意味深长得看着我。

    大冒险part:“抱着左手边的人喂酒。”点到的是个男生,他一脸不情愿的搂起左边的男生,把酒灌到他嘴里,被喂酒的男生呛到了,“靠,老子跟你有仇啊!咳,呛死我了。”桌上一阵哄笑。

    我环视了一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阮宿座位上空空的。望向门口时,来人的眉目间带着冷气,视线与之对上,我迅速把头转了过去。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你转过去干吗?我狠狠地痛骂自己。

    阮宿回到座位,他经过时我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他出去抽烟了吗?好像从来没见到过他抽烟。

    等游戏结束散场,徐优已经把自己喝趴了,桌子仿佛是柔软的床,这么拉都拉不起来。同事们纷纷道别回家,而我看着这姑娘发愁。阮宿说,“我送你们吧。”现在唯一能救场的没有别人了,我道了谢,跟他一起搀起喝的烂醉的徐优。

    把徐优送到家安顿好,我坐到副驾驶上,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眼神中流露出疲惫。

    静默片刻他忽然说,“如果五年前你只送过一个人花来安慰他,我想那个人应该是我。”

    就在那一刻,我的大脑宕机了,我有点震惊的问:“是风铃草对吗?”他“嗯”了一声,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路面。

    那天随意的一个举动,有人记了五年。所以我才会在直视他眼睛的时候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五年,少年不再稚嫩,成为了公司的大Boss,而我变成了他的员工,还认不出人家了。哎,物是人非啊。

    等红绿灯的间隙,他问我:“没什么想说的吗?”我笑了笑说:“那你是来报恩的吗?”唇一扯,戏谑道:“你想让我怎么报?”

    跟我扯皮?你小子真行。

    我随便提了几个要求,例如涨工资之类的。他哂笑道,“这个暂时实现不了,换个别的吧。”他的话比平时多了不少,我也不再那么尴尬了,他反而像我的朋友。

    我含糊道:“以后再说吧。”聚餐是喝了几杯果酒,现在困意涌上,竟然靠着座位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我听见有人说:“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么没良心。”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又睡过去了。

    被某个人摇醒后,我道别晃晃悠悠回到家。兴许是车里太暖和,外边的冷风冻得刺骨。今天有点累很快就入梦了。

    光从窗户透过来,我揉了揉疼得快裂开的脑袋,从一旁捞过手机,瞳孔放大。快迟到了!我赶紧爬起来洗漱,早饭没来得及吃就骑着我的小电驴上班去了。

    差五分钟九点打上卡,我长舒一口气,庆幸没迟到。坐在工位上看向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心中哀叹还是当老板舒服,就算玩嗨了也不用担心第二天上班会迟到。

    没过几分钟,阮宿出现在视线中,手里提着一小袋东西。他走过来问我吃没吃早饭,难道这小子要请我吃吗?听到我否定的答案,他挑挑眉说,“这么巧?我也没吃。”说完没了下文。

    趁我愣神中,他说:“做完方案去给我看,走了。”然后剩下他无情的背影。

    我:???

    原来是我想的太好了,人家压根没想请我吃的意思,打工仔的心酸史又增一页。

    其实方案昨天就做的差不多了,留了个小尾巴。饿着肚子把方案做完去给他看,他一边看一边不动声色的拿过那袋东西,放在我面前。连眼也不抬得问:“你吃不吃?”

    我狐疑的问,“你不是也没吃早饭吗?”他抬眼看着我道,“我没什么胃口,你不想吃的话我扔掉了?”

    绝不吃嗟来之食,我张嘴刚要拒绝。肚子却在这时不争气的叫唤了一声,我已经想好怎么去月球生活了,地球容不下我了,丢死人了。

    他笑了一下说:“看来你比我更需要这份早餐。”我从牙缝里挤一句谢谢,然后拿着方案和早饭仓皇而逃,从那以后我都是吃完早饭再去公司。

    今天去户外拍摄,接了几个户外婚纱照,部门随机分组,我跟李政一组,他憨笑着递来一瓶水,“冉星姐早!”调试完设备,六点准备开工。

    平常一般是九点上班,这次提前是为了更好取景,所以选择清晨拍,眼看到了正午,先暂时拍摄,等下午继续。

    中午吃完饭徐优拉着我聊了会天,她跟我说李政最近总是找我,而且还找她了解我的喜好什么的,怀疑他对我图谋不轨。我笑着说:“人孩子还行,你想多啦。再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徐优:“可别叫他孩子,他就比你小一岁诶姐姐。”我轻推她说:“小一岁也是小,我不喜欢弟弟。”说着说着成了两人互掐,最后笑得捂着肚子躺在草坪上。

    这里的人仿佛有感染力,那种生机勃勃专属年轻人的感染力。

    下午的拍摄过程不那么顺利,忽然刮起的大风让我们措手不及,乌压压的天空似乎蓄着洪流,马上要席卷而来。只能先躲到临时搭起的棚子里,等跑进去时,雨伴随着雷声倾注而下。

    我伸手摸了摸脖子,项链不见了。临行前妈妈给的项链,对我来说是家的寄托。正巧李政走进来,手上挂着那条项链问,“冉星姐这是你的项链吗?”我刚要接过,他非要帮我带。

    项链比较难戴,徐优又不在。我想了想还是让他帮忙了,戴了半天也没戴进去,还勾住了头发。这时候我听见身后有声音,想回头看看,却撞见阮宿单手抄兜,面色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就走了。“你怎么动了,我刚刚就要成功了!”李政嚷着。

    我索性拿过项链,淡淡说:“我自己带吧。”随后揣在兜里,去找阮宿了。李政喜欢伪装自己,就像第一天见到他,他还是憨厚男生,越到后来本性渐渐暴露,幼稚加无赖。出于同事关系只能忍忍,现在发现,根本不用忍,撕开脸皮一切都好说。

    找了一圈,在另一个棚里看见他坐在那里。乌云把光遮住,黑暗的棚子下只有猩红的一点和一片寂寥的烟雾。我等了很久,雨都停了才举伞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乌云把太阳还回来,大地重获光明,我背对着光,站在他面前。

    深邃的眸子望向我,这场景太像五年前的初遇。我语气都不自觉放温柔些,“你怎么了吗?”

    他愣了一下坐直了些,眼神不自然的瞟着我身后的灌木丛,他说:“没什么。”又补上一句,“对不起啊,打扰你们了。”这句话音量几乎微乎及微。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哦,他的意思是打扰到我和李政了?如果急于解释,倒像是很我跟他之间有什么,一气之下我留下一句:“没事我走了。”然后扬长而去。

    天空像是被水洗过,还嵌着一道彩虹。徐优激动的拍着照片发给男友分享喜悦,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可能是因为他的误会让我难过了。

    收工后,几对新人邀请我们吃晚饭以示谢意,不容拒绝。吃完饭时间还早,几人提议去唱K,似乎聚餐少了KTV这个环节就会不完整。阮宿在一旁静坐着,看不出情绪。

    一堆人不怕死的喊“老板先唱”,上次聚餐喂酒的男生解释道:“每次来KTV老板都唱歌的,虽然不是自愿的,但他唱歌真的好听!我一个男的都觉得他唱歌贼撩。”他过于激动,唾沫直飞。

    包间里昏暗的灯光闪烁着,他接过话筒,动作随意的挑了首歌。前奏欢快,纯净如泉的声音跃入耳中。

    “承认不勇敢

    你能不能别离开 ”

    “对你的爱成阻碍

    祝福你愉快”

    他神色如常,穿了一身休闲服,在灯光的映衬下有种特别的破碎感,像个青涩的大学生。毕竟大学刚毕业。胳膊忽然一紧,徐优晃着我的胳膊说:“蛊死我了!老板唱歌好好听!”我笑了笑。

    “你就是我的小星星

    挂在那天上放光明

    我已经决定要爱你

    就不会轻易放弃”

    唱到高潮部分,他面对着酒桌,我还能察觉到他似有似无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身上莫名腾升起几分温度。我连忙把头垂下,就这样盯着膝盖听完了整首歌。徐优又戳了我两下说:“诶,星星,那首歌叫《小星星》,而且他唱歌的时候几乎一直在看你诶,是不是有情况?如实招来!”她以手为刀架在我脖子上,作势要砍我。

    我把她手拿下来说:“巧合!巧合!”她又一脸奸笑得看着我,“那你对老板有感觉吗?”我刚要张嘴,她立马用食指堵住我的嘴“你可别说没有啊,刚才唱的我都要心动了,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一脸坦然地说:“说过了,我不喜欢弟弟。”当时为了搪塞徐优的问题编造的答案,现在主角换成了阮宿反而有点心虚。

    光顾着聊天了,没留意到右手边坐着讨论的正主呢。刚刚沙发一陷,我以为是同事就没在意,这会儿吓得呼吸都忘了。他漫不经心的喝着杯子里的酒,就那么安静的坐着,没有搭话的意思。  大哥你坐过来不说话,跟座活佛似的蹲在这真的好吗?徐优冲我眨眨眼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喜不喜欢,我先去上个厕所啊。”没一会儿屏幕忽然亮了,徐优发的微信。

    徐优:我男朋友找我,我先走了啊,散场不用等我。

    徐优:还有好好把握机会!

    徐优:拿下阮宿当老板娘!我看你行!!!

    我心中苦笑,这姑娘是走之前没看到那个大佛在旁边吗!不确定他看没看见,还是悄悄把手机扣了回去。

    唱台几个男生合唱一首《灰色头像》,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喊唱,此时的我如坐针毡,两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假装认真听他能这段称得上表演的演唱,喝着手里的酒还时不时瞥瞥旁边。

    直到散场都没见他看我一眼,所以他那会儿不是看我,是我的错觉吗?可为什么感觉他也有点喜欢我。我有点失落,也有些自嘲,笑自己太自作多情。

    酒一杯杯的喝,手和脚都变沉了,头还晕乎乎的。直到第二天天亮,我醒来记起昨晚的事,恨不得捶死自己。

    昨晚,我意识已经有点不清醒了。只记得自己拽着阮宿的衣服,大声问:“歌是唱给我的吗?”,据同事所描述,当时整个包厢的人都在看我发疯,阮宿拉着我先走了。我半个身子几乎挂在他身上,还是喋喋不休的问他,他好像回答:“给醉鬼唱的。”我还嘿嘿的傻笑,然后指着夜空无厘头的说:“可天上没有星星。”

    后来的事情就记不清了,拿起手机时一条微信横在屏幕上,时间显示在昨晚十一点半。

    阮宿:“没关系,刚刚已经见过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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