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国公府中,往日端庄秀丽的大姑娘魏舒头一回失礼的闯入了魏玉屋中。

    待瞧见魏玉倚在小榻上任老管事给他那个玉烟杆里添烟草时,魏舒抿了一下唇:“爹爹,此物虽是藩国流传过来的稀奇万一,可是过犹不及,这些东西用的多了,必定对身子有损。”

    魏舒今日拜见魏玉是因着魏玉的债主颜东家的事。前些日子,颜东家到国公府里要了几回债,之后便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下入大狱。

    后来刑狱的主事委婉的表示,抓了颜东家是奉了上头的吩咐。

    “爹爹,齐家那边已经派人来问了,您当真借着齐家的名头寻了那刑狱的主事? ”

    她与齐家二公子的婚事年初便定了起来,齐家家风清正,以她的身份原本够不上齐家这门婚事,后来还是仰仗魏煊的声名定了这桩亲事。

    她对这亲事极为看重,更是不时送些节礼,讨齐家女眷的欢心,魏玉这般一闹,却是实实在在触怒了齐家。

    魏玉轻轻撩起眼皮:“齐府与我魏国公府本就是姻亲人家,眼下我遇上难事,齐家出手相助不也是正理?”

    魏玉不甚在意的回道,懒散的吞云吐雾起来。

    魏舒脸色泛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那位颇有美名的父亲,魏玉有些扫兴,但念及整治颜东家还需用到齐家,对魏舒便也多了些耐心。

    “你与齐家公子自小相识,朝堂里的一些小事对你不会有影响。”

    魏玉说的笃定,看着魏舒明艳大方的面孔,心底便更有底气了。

    顾笙样貌不及魏舒尚且能将圣上伺候的服服帖帖,他魏国公府的女儿自然短不到哪里去。

    只可惜他们国公府曾娶了公主,如若不然,魏舒、魏嫣还有自己膝下那几个青涩可人的女儿,哪一个都是笼络圣上的利器。

    魏舒神情萎靡:“爹爹当真利用齐家逼主事替您做事了不成?”

    魏玉哼了一声:“什么叫利用?”

    “齐家当年要不是有我国公府的帮扶,早就被抄家灭族了。”

    当年齐家是先太子党,后来先太子早亡,圣上登基,要不是有魏家作保,齐家便是不被抄家也该被发配边疆去了。

    “你一个闺阁女子,贤良淑德的女训都忘干净了不成。还未嫁过去,便被人哄的团团转。”

    “国公府若是衰落了,你以为你在齐家还能有好日子过?”

    魏舒垂下了头,样子有些失落。

    自从爹爹在宫宴上被太后斥责之后,以往与国公府走的亲近的家族这些日子以来态度甚是冷落。

    可是齐家与那些家族怎能一样?齐家若当真敬她,念着她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即便不出手相助,也不该这般不留情面。

    以齐家的权势,压下颜东家的事轻而易举,齐家不愿如此也难怪爹爹会生气。

    “爹爹,是我唐突了,我不该错信了齐家。”

    魏玉没再继续数落下去。

    这话也只是骗骗魏舒这种涉世不深的闺阁女子罢了。

    太后那日在宫宴上的斥责只是个引子,后来不知是哪个好事者,竟将他酒后的胡言乱语传了出去。

    先太子本就是朝中正统,圣上继位这么多年,尚不能拔除先太子的势力,他那些话被人散了出去,简直就是捅了蜂窝子。

    齐家这时候与他纠缠才是蠢。

    魏舒听了魏玉的一番话,细细一回味,终究是觉出不对来。

    这事论起来本就是爹爹之过,齐家受了无妄之灾恼火也是应该的。她想起了齐家的信中齐家的打算,有些担忧。

    “爹爹,齐家已经向圣上请了罪,发落了那个主事。”

    魏玉脸色变的难看起来:“齐训这个老匹夫。”

    魏舒觉得齐家这事做的也不为过:“不知爹爹欠下颜东家多少银两,女儿手中尚有些银子。”

    不论如何,她日后是要嫁入齐家的,因为一个颜东家伤了和气到底没必要。

    魏玉瞥了一眼魏舒,心中烦闷,但送上门来的银两也没有不收的理。

    颜东家不是官身,被这个光脚的缠上,着实让人恼火。况且当初欠下的银子都明明白白的写着,也不好赖账。

    左右魏舒出嫁后要将嫁妆带到齐家,他才不愿意便宜了齐家的老匹夫。

    魏玉揣摩着魏舒的嫁妆,一开口便是要了六成。可惜这些东西也只是填了一部分亏空。

    他手里的确有些银子,可那是他的家底,舍出去一两都是剜他的心。

    魏舒咬着唇终究是应下了:“那便依爹爹所言。”

    只要不伤了两家和气,国公府终究还是会起来的。

    国公府在盛京里风风光光了几十年,那就那般容易倒了下去。

    宫中,姜妩与魏芷叙了会儿话,给太后缓解了头疾后,便被太后身边的宫人亲自送回了茱萸巷子。

    不同于石崇那伙人的冷肃,太后宫中的宫人都很和气,连带着姜妩心情也敞亮了起来。

    姜妩到了茱萸巷,心里还记挂着莫大娘,便带着柳儿一起到莫大娘屋中留了片刻。

    很快一个年轻的大夫在门外敲了几下:“姜姑娘可在此处?医官大人正在寻你。”

    姜妩怕误了事,连忙走了出去。

    那小大夫道:“今日医官大人寻出了一套解毒的针法,要为将军解毒。”

    医官大人上了年岁,已经很少诊治病人了,加之今日被诊的人是大盛里无人不敬仰的将军魏煊,那便更是稀奇中稀奇了。

    他们这些人被聚在一处本就是为魏煊解毒疗伤的,可一年之中,他们极难见到魏煊。

    魏煊武功高超,加之年少时便在沙场中拼杀,如今这几年,将兵法练的出神入化,几乎很少受伤。

    至于身上偶尔出现的刀伤,魏煊也只是上过金疮药后,便一如往常的练兵练拳。

    两人很快到了医官的小院,小大夫难掩激动,隐晦的看了一眼姜妩,若不是为了安置姜姑娘,他们这些人连将军的面也见不到。

    姜妩没有注意到小大夫的视线,看到了坐在上位的将军。

    屋中除了将军与医官外,还有几个大夫,显然这些人都是将军信重且医术精绝之人。

    姜妩安静的站在众人身后,时不时帮着递一下药材。

    魏煊原本闭着眼,此刻嗅到那抹熟悉的淡香,睁开眸子,满目清明。

    他今日本被军务所扰,无法抽身到茱萸巷子来。

    可是一想到能见到某个心底最想见的人,他便连夜理了差事便赶过来了。

    他心性冷淡,厌极了被人围住反反复复的折腾。

    可是想到注视自己的人里她也在,他便忍不住期待起来。

    他极有耐性的配合着医官的动作,缓缓调息。

    一抬眼,便是姜妩那双水润温柔的眸子,她似乎有些新奇,清浅的目光从屋中的大夫面前划过,最后停在他的赤着的手臂上。

    魏煊只觉得露出的皮肤开始变得灼热起来。

    他敛眸看了一下那一截手臂,微松了口气,还好这只手上没有留下明显的刀伤。

    医官将细长的银针刺入穴位,叹了一口气:“将军,施针之时要心无杂念,您可念诀静心。”

    魏煊不语,心下暗念起静心的口诀。

    只可惜那些旖旎的心思像是遇见烈火的干柴越烧越旺,以至于那张清俊的面上生出了许多汗珠。

    姜妩担忧的看向魏煊。

    医官是从卢定口中知道姜妩身上的特殊之处的:“姜姑娘,还请你燃些安神香来。”

    姜妩依言,燃了香,立在医官身侧。

    魏煊体内翻涌的血气忽地就这么平复了下来。

    既然压不下心中的那些杂念,索性便由它而去。他也想知道那情毒到底对他影响到何种程度。

    于是乎,平日里克制的情绪,疯狂的涨了起来,那些刻意淡忘的回忆重又变的清晰起来。

    他想到那个空荡荡的玉清宫里多出来了柔美的倩影。

    想到了姜妩因魏荣不愿脱离国公府时,自己心中深深的妒意。

    想到此刻,只是因为与她同处一室,便雀跃的颤动不已的心脏。

    医官的针却是不敢再落下去了:“将军……”

    将军一向心绪平稳,从来没有过这般躁动不平的时候。这异族的情毒果真奇诡阴毒。

    可是将军中这情毒已有一阵时日了,若是不曾动心,便不会这般躁动不堪。

    可是将军身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女子出入?

    医官想到此处不禁呼吸一滞,他的手有些颤抖,一向沉稳的脸上露出了崩溃之色。

    是姜姑娘?为何偏偏是姜姑娘,她分明是将军的弟妹啊。将军怎么能对她动心?

    魏煊一双寒潭似的眸子看向了医官。

    医官擦了擦汗,停了手下的针:“这针法有些不妥,今日怕是不能为将军施针了。”

    姜妩看了眼魏煊,连医官大人都束手无策,将军的毒该怎么解?

    魏煊平静的收了手:“此毒也非一日可解,多试几日,兴许能有成效。”

    医官心里简直呕血,他总算知道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将军大人为何屈尊降贵出现在这里了。

    他这哪是为了针法而来,这是歹念啊。

    “倒也不必……”医官正想否了魏煊的念头,可是看见那压迫感十足的目光。

    医官到底还是松了口:“我是说,即使不必日日施针,隔上几日也得施上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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