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接通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沈言希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个爸爸。没错，她的亲爸爸，那个一生性格软弱的被妈妈抛弃被后妈辱骂的爸爸。他打电话来做什么呢？不用说你们也想得到，打着借钱的名义要钱，自然是后妈逼迫来的，这连想都不用想。
自从考上大学以来，沈言希基本上就跟爸爸的家庭断了联系，一个人读书，一个人打工赚钱，用赚来的钱缴学费，她没再向父亲要过一分钱，她读书的时候回去过几次，不过每次回去，她都不住在爸爸的家里，她住酒店，因为她受够了后妈的白眼，自己有能力赚钱，何必再看别人脸色？
爸爸对她应当是有爱的，可无奈他说了不算，他在家中没有任何的话语权，跟妈妈在一起时如此，跟后妈在一起也是如此。沈言希经常会想：世界上怎么会有爸爸这样软弱的男人，看看那些家暴男，多么有力量的拳头？爸爸哪怕拿出一次拳头来，朝后妈的脸上给上几拳，或许她都不会那么猖狂。
可是爸爸没有，他永远只是顺从着后妈。她记得小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吃饭，盘子里的肉是全部给弟弟的，她连筷子都不敢伸，有时候实在想吃肉了，她尝试着去夹一块肉，后妈的筷子马上就打了过来，吓得她赶紧将筷子缩了回去。
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爸爸能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朝后妈怒吼，或者干脆挥起拳头，朝后妈身上狠狠地来上几拳，这也算是一个男人保护女儿的勇敢的模样。她从没看到过父亲的勇敢，她痛恨懦弱，所以长大之后她才变得勇敢。
中间很多年都没有联系，那时还尚年轻的父亲或许根本也不需要她，她的存在只会增加他的家庭烦恼，那时或许他没有想到女儿会混得这么好，他或许也没想到自己会变老，变成一个没有收入只能拿着最低的退休金还有一个不成事的儿子做拖累的人。
但人总是会向金钱妥协的，不是吗？
电话里的父亲仍然是少言寡语，欲言又止的感觉。沈言希一时有些辛酸，有些悲凉。
”希希……“父亲低声说道。
”嗯……“沈言希答道，尽量控制着情绪，展现了冷漠的样子。
”你……你好吧？“父亲继续说道。
”挺好的。“沈言希回答。
”你妈前段时间回来了，跑到我家来吵了。“父亲说道。
这让沈言希大吃一惊，她完全不知道母亲会跑到父亲那里，不知道她去干什么？或许仅仅是去为了骂父亲。
”你妈怪我不疼你，骂得很难听。”父亲说道。
沈言希不说话，母亲骂得对吗？父亲疼她吗？她不知道，但是母亲可能也没有资格骂父亲的，因为他俩是一样的，谁也没有更关心她，他们都更爱自己。
”都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沈言希冷冷地说。
”希希，你妈，噢，不是，你阿姨她病了。“父亲嗫嚅地说道。
”她跟我有关系吗？“沈言希反问道。
”对，是没关系。”父亲赶紧说道，她能感受得到他开这个口有多难。
”她……得了乳腺癌，要做手术。“父亲继续说道。
”缺钱？“沈言希问道。
”我就那点退休金，你弟他现在家庭也很困难，挣的钱连他自己的家都养不了。“父亲说道。
”养不了他自己想办法，那是他的妈，跟我有什么关系？您不记得小时候她是怎么对我的了？她不是最疼她的宝贝儿子吗？现在病了找她自己的儿子啊？找我干嘛？我跟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沈言希越说越激动，语气里透着不屑。
”希希，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要不然我也不会腆着老脸来找你了。“父亲叹口气说道。
”你没有办法？但你至少是个成人，你知道我小的时候没有任何能力，我没有办法的时候怎么办吗？我只有忍着，再忍着，我只盼着自己快点长大，赶紧离开你们，那个时候，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给过我一点帮助吗？“沈言希反问道。
”对不起……“父亲差不多老泪纵横了。
”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就能抹平我所有的伤口吗？杀了人之后一个对不起就可以让人复活吗？没有任何用处，不要再来找我，当我死了。“沈言希说道。
还没有等到父亲说什么，沈言希便将电话挂掉了，情绪却在不断地翻腾，她只觉得自己两手发麻，头有些晕眩，呼吸有些不畅，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她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看着窗外美丽的风景，内心更是波涛汹涌。
情绪越来越不能自制，她转身将办公桌上的物品全部推到地上，伴随着物品散落一地，她的那种压抑的情绪才得到释放。好像这情绪顺着这些物品一点点地流出，身体里血液的流速也慢慢放缓，奔腾的内心才慢慢得到些许的抚慰。
她经历了多少黑暗，才看到了身后这一望无际的美景，没有人知道，没有人问过她好与不好，所有的人都在需要她的时候才会想到她。
冷静了一会儿，还是得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慢收起来，归放整齐。人们长期生活在这样规整的秩序当中，但总有那么些烦躁的时刻会让人们不由自主地打破秩序，发泄情绪，那情绪有时就像水库里的水一般，越堆越高，越积越多，总有一天你要开闸放水，才会将这些危险的东西释放掉，然后才有可能恢复到正常的生活当中。
电话再次响起，沈言希赶紧平复心情，她担心是客户或者领导打来的电话，但是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来电是母亲，这让她刚平复一点的心情再次烦躁起来，她不想接，但想到刚跟父亲通过电话，或许母亲是有什么要说的，于是只得接了电话。
”希希……“电话里母亲的心情很急躁。
”什么事？我在忙着。“沈言希说道。
”我就几句话，马上好，马上好。“母亲赶紧解释道。
”啥事你说吧。“沈言希说道。
”我跟你讲，你爸这几天可能会给你打电话，肯定是找你借钱，他找的那个死婆娘听说得了癌症，要我说就活该，你千万不要给他钱，让她死了才好，谁让她那时候对你不好的，你爸这个窝囊废也没用，要不然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母亲淘淘不绝，她将所有的问题归咎于父亲身上，她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是母亲？
”他已经打电话给我了。“沈言希冷冷地说。
”打了？啥时候？“母亲惊讶地问道。
”就刚才。“沈言希答道。
”你给他钱了？“母亲继续追问。
”没有。“沈言希回答。
”那就对了，千万不要给，没钱医就让她等死就行，癌症本来就是拿钱也医不好的，等她死了让你爸那个死鬼一个人过。“母亲刻薄地说道。
”你还有其它事吗？“沈言希继续问。
”噢，没有没有，希希你忙，我就是说这事儿的。“母亲好像感觉打扰到她了，赶紧带着歉意地说道。
”那就这样。“沈言希说。
”好好好，希希你注意身体啊，千万别太累。“母亲略真诚略虚伪地说道。
挂掉电话，沉思了一会儿，心想母亲跟父亲都几十年没什么关系，不知道又是出于什么考虑跑到父亲那里闹腾的，父亲和母亲之间完全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的，父亲只不过是母亲想要跳出农门的一个跳板，凭借着自己的美貌而已，但真正能在社会中生活下来的绝对不是长得漂亮，而是要活得漂亮，做事做得漂亮才行。人类都是因为爱而产生的吗？大约也不是的，至少她沈言希并不是。
门口传来敲门声，沈言希应了声请进，门便被推开了，是助理艾米。
”沈总，这是您的入职体检报告。“艾米将一沓文件放到了她面前。
”好的，谢谢。“沈言希说道，她差点把入职的体检报告给忘了，光忙着在新岗位上开展工作了，直到公司通知才想起这茬。
等艾米走出办公室，沈言希赶紧打开来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体检报告几个字内心竟然是如此恐惧，人还是怕死的，她对自己说，虽然活着的时候有诸多的痛苦，但是假如真正面临死亡，一样会恐惧，会不舍这纷繁复杂的人世间。
缓缓打开体检报告，一页页地翻过去，看起来都很正常的样子，这让她的内心感觉到惊喜，说明这些年她付出的努力暂进还没有给身体带来多少负担，这让她不禁在心底不停地感谢上帝，上帝竟然待她这么好，是不是因为给自己安排了一对不负责任的爸妈，所以上帝都觉得过意不去，于是给了她赚钱的能力和良好的身体素质？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她才看到一个重要提醒，报告显示她左胸部有肿块，需要去医院进一步检查，来确定肿块是好的还是坏的。刚才还在窃喜的她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她立刻又想象她是不是就是那个最最命苦的人，小时候没过好日子，这才刚刚有了几天自己的好生活，上天再将她打回原形？
恐惧驱使她立刻离开办公室，驱车到了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这家私立医院在海城属于高档医院，自己的单位在员工入职前都会安排一次全系列全方位的体检，费用报销。
自从考上大学以来，沈言希基本上就跟爸爸的家庭断了联系，一个人读书，一个人打工赚钱，用赚来的钱缴学费，她没再向父亲要过一分钱，她读书的时候回去过几次，不过每次回去，她都不住在爸爸的家里，她住酒店，因为她受够了后妈的白眼，自己有能力赚钱，何必再看别人脸色？
爸爸对她应当是有爱的，可无奈他说了不算，他在家中没有任何的话语权，跟妈妈在一起时如此，跟后妈在一起也是如此。沈言希经常会想：世界上怎么会有爸爸这样软弱的男人，看看那些家暴男，多么有力量的拳头？爸爸哪怕拿出一次拳头来，朝后妈的脸上给上几拳，或许她都不会那么猖狂。
可是爸爸没有，他永远只是顺从着后妈。她记得小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吃饭，盘子里的肉是全部给弟弟的，她连筷子都不敢伸，有时候实在想吃肉了，她尝试着去夹一块肉，后妈的筷子马上就打了过来，吓得她赶紧将筷子缩了回去。
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爸爸能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朝后妈怒吼，或者干脆挥起拳头，朝后妈身上狠狠地来上几拳，这也算是一个男人保护女儿的勇敢的模样。她从没看到过父亲的勇敢，她痛恨懦弱，所以长大之后她才变得勇敢。
中间很多年都没有联系，那时还尚年轻的父亲或许根本也不需要她，她的存在只会增加他的家庭烦恼，那时或许他没有想到女儿会混得这么好，他或许也没想到自己会变老，变成一个没有收入只能拿着最低的退休金还有一个不成事的儿子做拖累的人。
但人总是会向金钱妥协的，不是吗？
电话里的父亲仍然是少言寡语，欲言又止的感觉。沈言希一时有些辛酸，有些悲凉。
”希希……“父亲低声说道。
”嗯……“沈言希答道，尽量控制着情绪，展现了冷漠的样子。
”你……你好吧？“父亲继续说道。
”挺好的。“沈言希回答。
”你妈前段时间回来了，跑到我家来吵了。“父亲说道。
这让沈言希大吃一惊，她完全不知道母亲会跑到父亲那里，不知道她去干什么？或许仅仅是去为了骂父亲。
”你妈怪我不疼你，骂得很难听。”父亲说道。
沈言希不说话，母亲骂得对吗？父亲疼她吗？她不知道，但是母亲可能也没有资格骂父亲的，因为他俩是一样的，谁也没有更关心她，他们都更爱自己。
”都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沈言希冷冷地说。
”希希，你妈，噢，不是，你阿姨她病了。“父亲嗫嚅地说道。
”她跟我有关系吗？“沈言希反问道。
”对，是没关系。”父亲赶紧说道，她能感受得到他开这个口有多难。
”她……得了乳腺癌，要做手术。“父亲继续说道。
”缺钱？“沈言希问道。
”我就那点退休金，你弟他现在家庭也很困难，挣的钱连他自己的家都养不了。“父亲说道。
”养不了他自己想办法，那是他的妈，跟我有什么关系？您不记得小时候她是怎么对我的了？她不是最疼她的宝贝儿子吗？现在病了找她自己的儿子啊？找我干嘛？我跟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沈言希越说越激动，语气里透着不屑。
”希希，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要不然我也不会腆着老脸来找你了。“父亲叹口气说道。
”你没有办法？但你至少是个成人，你知道我小的时候没有任何能力，我没有办法的时候怎么办吗？我只有忍着，再忍着，我只盼着自己快点长大，赶紧离开你们，那个时候，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给过我一点帮助吗？“沈言希反问道。
”对不起……“父亲差不多老泪纵横了。
”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就能抹平我所有的伤口吗？杀了人之后一个对不起就可以让人复活吗？没有任何用处，不要再来找我，当我死了。“沈言希说道。
还没有等到父亲说什么，沈言希便将电话挂掉了，情绪却在不断地翻腾，她只觉得自己两手发麻，头有些晕眩，呼吸有些不畅，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她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看着窗外美丽的风景，内心更是波涛汹涌。
情绪越来越不能自制，她转身将办公桌上的物品全部推到地上，伴随着物品散落一地，她的那种压抑的情绪才得到释放。好像这情绪顺着这些物品一点点地流出，身体里血液的流速也慢慢放缓，奔腾的内心才慢慢得到些许的抚慰。
她经历了多少黑暗，才看到了身后这一望无际的美景，没有人知道，没有人问过她好与不好，所有的人都在需要她的时候才会想到她。
冷静了一会儿，还是得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慢收起来，归放整齐。人们长期生活在这样规整的秩序当中，但总有那么些烦躁的时刻会让人们不由自主地打破秩序，发泄情绪，那情绪有时就像水库里的水一般，越堆越高，越积越多，总有一天你要开闸放水，才会将这些危险的东西释放掉，然后才有可能恢复到正常的生活当中。
电话再次响起，沈言希赶紧平复心情，她担心是客户或者领导打来的电话，但是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来电是母亲，这让她刚平复一点的心情再次烦躁起来，她不想接，但想到刚跟父亲通过电话，或许母亲是有什么要说的，于是只得接了电话。
”希希……“电话里母亲的心情很急躁。
”什么事？我在忙着。“沈言希说道。
”我就几句话，马上好，马上好。“母亲赶紧解释道。
”啥事你说吧。“沈言希说道。
”我跟你讲，你爸这几天可能会给你打电话，肯定是找你借钱，他找的那个死婆娘听说得了癌症，要我说就活该，你千万不要给他钱，让她死了才好，谁让她那时候对你不好的，你爸这个窝囊废也没用，要不然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母亲淘淘不绝，她将所有的问题归咎于父亲身上，她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是母亲？
”他已经打电话给我了。“沈言希冷冷地说。
”打了？啥时候？“母亲惊讶地问道。
”就刚才。“沈言希答道。
”你给他钱了？“母亲继续追问。
”没有。“沈言希回答。
”那就对了，千万不要给，没钱医就让她等死就行，癌症本来就是拿钱也医不好的，等她死了让你爸那个死鬼一个人过。“母亲刻薄地说道。
”你还有其它事吗？“沈言希继续问。
”噢，没有没有，希希你忙，我就是说这事儿的。“母亲好像感觉打扰到她了，赶紧带着歉意地说道。
”那就这样。“沈言希说。
”好好好，希希你注意身体啊，千万别太累。“母亲略真诚略虚伪地说道。
挂掉电话，沉思了一会儿，心想母亲跟父亲都几十年没什么关系，不知道又是出于什么考虑跑到父亲那里闹腾的，父亲和母亲之间完全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的，父亲只不过是母亲想要跳出农门的一个跳板，凭借着自己的美貌而已，但真正能在社会中生活下来的绝对不是长得漂亮，而是要活得漂亮，做事做得漂亮才行。人类都是因为爱而产生的吗？大约也不是的，至少她沈言希并不是。
门口传来敲门声，沈言希应了声请进，门便被推开了，是助理艾米。
”沈总，这是您的入职体检报告。“艾米将一沓文件放到了她面前。
”好的，谢谢。“沈言希说道，她差点把入职的体检报告给忘了，光忙着在新岗位上开展工作了，直到公司通知才想起这茬。
等艾米走出办公室，沈言希赶紧打开来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体检报告几个字内心竟然是如此恐惧，人还是怕死的，她对自己说，虽然活着的时候有诸多的痛苦，但是假如真正面临死亡，一样会恐惧，会不舍这纷繁复杂的人世间。
缓缓打开体检报告，一页页地翻过去，看起来都很正常的样子，这让她的内心感觉到惊喜，说明这些年她付出的努力暂进还没有给身体带来多少负担，这让她不禁在心底不停地感谢上帝，上帝竟然待她这么好，是不是因为给自己安排了一对不负责任的爸妈，所以上帝都觉得过意不去，于是给了她赚钱的能力和良好的身体素质？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她才看到一个重要提醒，报告显示她左胸部有肿块，需要去医院进一步检查，来确定肿块是好的还是坏的。刚才还在窃喜的她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她立刻又想象她是不是就是那个最最命苦的人，小时候没过好日子，这才刚刚有了几天自己的好生活，上天再将她打回原形？
恐惧驱使她立刻离开办公室，驱车到了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这家私立医院在海城属于高档医院，自己的单位在员工入职前都会安排一次全系列全方位的体检，费用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