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跨越空间的感觉并不好受。
饶是敢与神明对抗、与魔神博弈都能奋不顾身的珐萨伽尔，在面对全新未知的空间时，也不免感到一丝心悸——
若是被蛋壳笼罩的虚假之天上记录着世间万物的走向，那这外界便是浩瀚无垠要将踏入者吞没的无尽空虚。
不知是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还是在未知空间被黑暗笼罩的不适感，珐萨伽尔不自觉间变成了本体的形态，然而本应显出原型就让人望不可及的巨大身躯，在这里也只能算是沧海一粟。
动不了。
或者说是，无论怎么前进，都好似原地踏步。
有什么东西发现她了。
不对……没有？
……有？
……
咿——呜——————
脑海里传来阵阵低吟，打断了珐萨伽尔的思绪，空灵的声音与她同频，仿佛被温暖包围，抚平了刚进入这里的不适。
接着，她感到豁然开朗，原本无法言喻的事物一下子清晰的呈现在了她的眼前，她呆愣的看着面前的景象，无法动弹。
万物的、所有的、一切的信息汇聚进了她的识海中，复杂的、庞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灵魂与思维，身体因为大脑运转过载而僵硬，好像连呼吸都做不到了。
她看到了法涅斯所说的东西——
“树”与“海”。
在她的眼前，有一棵巨大的树，祂的树尖目不能视，祂的枝叶遮蔽天空，在树下，是一片广袤的海，祂的深度无法探测，祂的边界不可触及。
这里，只有一树一海。
咿——呜——————
那道低吟又出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领她安心。
珐萨伽尔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此刻她又恢复了人类的形态，比起本体，现在她显得更为渺小了。
她慢慢靠近“树”，确认没有异动后再次靠近，才发现这“树”上的树叶竟然是一颗一颗通透的玻璃球，再仔细一看，那小球中竟然有东西在动。
祂们有着和提瓦特大陆一样的白昼黑夜，不同的是每一个透明小球中生灵的生活环境不同，也就是所谓的“文明”。
“……每一片叶子是一个世界。”
她喃喃道。
忽然，一颗小球渐渐灰暗，如同快要熄灭的烛火般忽明忽灭，祂摇晃了一下，从“树”的枝干上坠落下去。
她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接住这陨落的“文明”，感受到了她的力量，小球在她的手中停留了一会儿，再次发出光亮，下一秒却再次变成灰暗的颜色，穿过她的手继续下坠。
视线随着祂的轨迹而下，珐萨伽尔看到了“海”。
“海”的颜色并没有想象中的深邃，只是带给她的感觉让她觉得悲伤——
祂正在分解并吞噬着坠入其中的“文明”。
“……我们的世界……最终也会如此吗？”
坠落，短暂的挣扎，然后继续坠落，最后成为虚无的泡沫。
｛…或许…吧。｝
一道声音出现在了珐萨伽尔的脑海里。
“谁？！”
过于突然，加上距离极近，珐萨伽尔立刻扭头警惕四周，暗骂自己竟然在这陌生的地方这么松懈。
｛是我…法涅…斯。｝
存放在体内的权柄碎片，在经过千年的温养终于让沉睡的灵魂再次复苏。
｛好久不见伽…尔。｝
法涅斯出现在了珐萨伽尔的面前，对着友人笑了笑，｛能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虽然是虚影的姿态，说出的话语也是虚虚实实，但能让残存的意识仍旧完整，珐萨伽尔感到非常欣慰，想必是梦之魔神的权能也起到了些作用，比起她用外力滋养数年收效甚微，还是本源力量更立竿见影。
“我也高兴见到你，”珐萨伽尔眼眶微红，“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杀死过其他魔神，除了梦之魔神，当看到那些魔神消散留下来的权柄碎片时，她就知道“用自己的元素力来修复这枚破碎的权柄”仅仅只是她的期望了，而亲手取出梦之魔神的权柄时，无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因为她得到的，是破碎的充满裂缝的权柄，也是唯一寄存法涅斯意识的特殊存在。
倘若连完整的权柄都无法留存法涅斯的意识，那么这枚破碎的权柄呢？
好在，这样的结果让她看到了希望。
“这里究竟是？我应该怎么走？”
可惜现在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法涅斯的力量还不稳定，她也还有要找的人。
——萨菲……
——希望他还安全……
｛是因为那个孩子吗？｝法涅斯想到了零星从珐萨伽尔记忆中看到的银发少年，他的虚影轻叹一声，｛你变得不一样了伽尔。｝
“或许吧，我现在在找他，他在呼唤我。”
珐萨伽尔正在探查面前这无边际的世界，没有注意到法涅斯的异样情绪，元素力再一次被压榨到极限，她感到晕眩，呢喃着，“……太多了，为什么找不到……”
照理来说，她在幼崽身上留下了她的仙法，并且由那道力量牵引来到了这里，理应也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为何有那么多相似的气息？
是他，又不是他。
｛你应该明白“平行世界”吧。｝
法涅斯示意珐萨伽尔跟上，两人停留在了一段枝丫上。
｛一片树叶一个文明，只是笼统的说法。｝
｛事实上，枝丫上的树叶都或多或少有些许关联，这是既相似又不同的世界。｝
｛每个生物会有做出不同选择的可能性，那样会带来不同的结果。｝
法涅斯坐在一处枝丫上，望向那片虚无，感叹道，｛这也是，我会想改变的主要原因。｝
渐渐的，他感觉到力量在流失，意识到自己马上又要沉睡了，他看着珐萨伽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想了想，｛简单来说，如果伽尔不相信我，或许就不会有一起创造人类，见证文明发展的经历了，这也是一种选择。｝
法涅斯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散在了这寂静的空间中。
｛你和那孩子的缘分……是独属于你们的，不是吗？｝
珐萨伽尔走到了那气息相似的枝丫前，伸手抚上其中一个。
“对，他是……特殊的。”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她感到身旁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在看着她。
动作一顿，她望向了那感觉的发源地，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玻璃球散发出来的，似乎是在阻止她，想要她到祂的世界里去。
啊，气息强大到好像感染了其他未被选中的世界？！
——她竟然在这上面感受到了情绪？
能看到灵魂本色的魔神第一次对自己的感知能力产生了怀疑。
——先不想其他的了，现在萨菲的安危是第一位，至于这其他的世界……
她看了眼其他的玻璃球，朝着属于他们的世界伸出了手。
——既然能来一次，那就能来第二次。
刺眼的光芒亮起，被空间排斥的撕裂感再次席卷全身，激得她下意识的痉挛，适应之后舒展了一下身后的翅膀，消失在了这片虚空中。
*
原本就受了伤的身躯在元素力消耗的情况下无法进行自我恢复，身体在稍微得到喘息后力量被再次耗尽，伤上加伤。
为了不让孩子担心，珐萨伽尔只来得及给自己施了一个洁身术来掩盖自己身上的狼狈和硝烟。
面对萨菲罗斯关切的询问，她隐瞒了大部分细节，表示这只是穿过时空的小小失误造成的，想让这容易钻牛角尖的孩子不要担心。
幼崽懂事的让人心疼，她更希望他在面对她时不用思虑过重，至少和她在一块儿的时候，她希望他可以放下不愉快的一切，留下美好快乐的经历。
珐萨伽尔再次揉着幼崽的脑袋，“只是一些小擦伤，很快就会好的。”
“……嗯。”
萨菲罗斯垂下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母亲安慰的话语并没有让他放下担忧，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一个累赘，因为自己太弱了，才需要母亲做出那么危险的举动来保护他。
——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
｛萨菲，你要知道，所有人一开始都不是强大的，没有人天生就学会一切。｝
珐萨伽尔感受到幼崽的灵魂在微微颤抖，自责的情绪透过他们链接的元素力传递过来。
｛不必急于求成，萨菲。｝
看着面前幼崽的情绪是因为自己而牵动的样子，珐萨伽尔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她发现自己的情绪好像也在跟着幼崽一起被牵动着。
她觉得自己对人类这一种族似乎还没有将他们完全看懂，尽管他们和她相处了上千年。
人类的情感构成太细腻复杂了。
——为什么他的情绪能让她感同身受呢？
“人就像一株娇嫩的绿芽。”
作为不算回应的回应，珐萨伽尔也试图将自己对人类的看法徐徐道出，古老的生灵磕磕绊绊的想将自己的情绪也让少年感受到。
“或许，一开始既脆弱又需要百般呵护，甚至谈不上美丽，但在祂长成时，祂的生命力将为世界添上艳丽的色彩。”
一段不算长的话语，但萨菲罗斯却能感受到从母亲身上传递过来的温煦，让他的心情慢慢平缓下来。
母亲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温暖和安宁。
他抱着母亲，再次埋在了她的颈窝，撒娇般轻轻的蹭了蹭，“妈妈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花呢？”
自他有记忆起，身边的人好像都希望他成为“英雄”，并且向着那样的目标推搡着他前进。
他不想……
他不想成为他们口中的“最强士兵”。
他想……呆在妈妈的身边。
想和别人的孩子一样，早上被妈妈的声音唤醒，晚上听着妈妈讲故事的声音入眠，吃妈妈为自己做的饭菜……
坐在外面晒晒太阳，一起做一些琐碎的小事情。
还有很多、很多……
——那么妈妈希望他长成什么样子的花呢？
——他一定会长成妈妈最喜欢的花朵的。
“我的孩子。”
珐萨伽尔理顺了幼崽刚刚在她怀里蹭乱的头发，柔声道，“没有人规定一颗幼苗必须长成什么。”
“你可以长成一朵散发着清香的花朵，也可以长成一颗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
“就算全世界都盼望你长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我还是希望你做自己。”
她感到自己的颈窝有些湿润，幼崽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滴在了她的心脏，沉重的、滚烫的。
抱着幼崽的双手又紧了紧。
“在这个鲜花与荆棘相交的路上，我们可能都会有小部分的快乐和数不清的烦恼，但无论如何在你无数想动摇的瞬间，我希望你永远明白——”
“你是独一无二的，我的孩子。”
她俯下身轻轻的吻了一下幼崽的额头，手指拭去他溢出眼眶的泪水，慢慢诉说她的愿望，“无论你会成长成什么样子，你在我的眼里都是闪闪发光的。”
她亲了亲幼崽的泛红的眼尾，“我希望你永远明白，为了别人高兴的快乐，哪怕是为了我，都不是真正的快乐。”
最后，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幼崽的嘴角，手动扬起微笑——
“你的快乐才是最大的快乐。”
萨菲罗斯想了想，伸手握住了珐萨伽尔的手，小小手掌紧紧握住母亲的指尖。
“那，妈妈要等我。”
“一定要等我，”萨菲罗斯看着那双温柔的异瞳，认真的许下诺言，“等我保护你。”
“好，我相信萨菲。”
*
寂静的空间里，巨大的树与无边的海依旧和往常一样运作，黑暗中似乎只有点点繁星还记得这里曾发生了什么，或许，他们也不会在意吧。
忽然，荧光一闪，散落在各处的微光消失了。
外来者的足迹被彻底消磨了。
在这巨大的空间里，这样的动静微不可查，即使放任不管，这些足迹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被侵蚀，碎裂，直至化为乌有。
或者，被海吞噬。
…
泛着金边的羽毛并没有因为脱离本体而色泽暗淡，反倒在这片黑暗的潮水中熠熠生辉，散发出宁静平和的气息。
“…………我的。”
黑色的影子将收拢起来的羽毛圈圈环绕。
低沉暗哑的声音呢喃着。
“……我……是特殊的……”
饶是敢与神明对抗、与魔神博弈都能奋不顾身的珐萨伽尔，在面对全新未知的空间时，也不免感到一丝心悸——
若是被蛋壳笼罩的虚假之天上记录着世间万物的走向，那这外界便是浩瀚无垠要将踏入者吞没的无尽空虚。
不知是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还是在未知空间被黑暗笼罩的不适感，珐萨伽尔不自觉间变成了本体的形态，然而本应显出原型就让人望不可及的巨大身躯，在这里也只能算是沧海一粟。
动不了。
或者说是，无论怎么前进，都好似原地踏步。
有什么东西发现她了。
不对……没有？
……有？
……
咿——呜——————
脑海里传来阵阵低吟，打断了珐萨伽尔的思绪，空灵的声音与她同频，仿佛被温暖包围，抚平了刚进入这里的不适。
接着，她感到豁然开朗，原本无法言喻的事物一下子清晰的呈现在了她的眼前，她呆愣的看着面前的景象，无法动弹。
万物的、所有的、一切的信息汇聚进了她的识海中，复杂的、庞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灵魂与思维，身体因为大脑运转过载而僵硬，好像连呼吸都做不到了。
她看到了法涅斯所说的东西——
“树”与“海”。
在她的眼前，有一棵巨大的树，祂的树尖目不能视，祂的枝叶遮蔽天空，在树下，是一片广袤的海，祂的深度无法探测，祂的边界不可触及。
这里，只有一树一海。
咿——呜——————
那道低吟又出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领她安心。
珐萨伽尔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此刻她又恢复了人类的形态，比起本体，现在她显得更为渺小了。
她慢慢靠近“树”，确认没有异动后再次靠近，才发现这“树”上的树叶竟然是一颗一颗通透的玻璃球，再仔细一看，那小球中竟然有东西在动。
祂们有着和提瓦特大陆一样的白昼黑夜，不同的是每一个透明小球中生灵的生活环境不同，也就是所谓的“文明”。
“……每一片叶子是一个世界。”
她喃喃道。
忽然，一颗小球渐渐灰暗，如同快要熄灭的烛火般忽明忽灭，祂摇晃了一下，从“树”的枝干上坠落下去。
她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接住这陨落的“文明”，感受到了她的力量，小球在她的手中停留了一会儿，再次发出光亮，下一秒却再次变成灰暗的颜色，穿过她的手继续下坠。
视线随着祂的轨迹而下，珐萨伽尔看到了“海”。
“海”的颜色并没有想象中的深邃，只是带给她的感觉让她觉得悲伤——
祂正在分解并吞噬着坠入其中的“文明”。
“……我们的世界……最终也会如此吗？”
坠落，短暂的挣扎，然后继续坠落，最后成为虚无的泡沫。
｛…或许…吧。｝
一道声音出现在了珐萨伽尔的脑海里。
“谁？！”
过于突然，加上距离极近，珐萨伽尔立刻扭头警惕四周，暗骂自己竟然在这陌生的地方这么松懈。
｛是我…法涅…斯。｝
存放在体内的权柄碎片，在经过千年的温养终于让沉睡的灵魂再次复苏。
｛好久不见伽…尔。｝
法涅斯出现在了珐萨伽尔的面前，对着友人笑了笑，｛能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虽然是虚影的姿态，说出的话语也是虚虚实实，但能让残存的意识仍旧完整，珐萨伽尔感到非常欣慰，想必是梦之魔神的权能也起到了些作用，比起她用外力滋养数年收效甚微，还是本源力量更立竿见影。
“我也高兴见到你，”珐萨伽尔眼眶微红，“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杀死过其他魔神，除了梦之魔神，当看到那些魔神消散留下来的权柄碎片时，她就知道“用自己的元素力来修复这枚破碎的权柄”仅仅只是她的期望了，而亲手取出梦之魔神的权柄时，无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因为她得到的，是破碎的充满裂缝的权柄，也是唯一寄存法涅斯意识的特殊存在。
倘若连完整的权柄都无法留存法涅斯的意识，那么这枚破碎的权柄呢？
好在，这样的结果让她看到了希望。
“这里究竟是？我应该怎么走？”
可惜现在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法涅斯的力量还不稳定，她也还有要找的人。
——萨菲……
——希望他还安全……
｛是因为那个孩子吗？｝法涅斯想到了零星从珐萨伽尔记忆中看到的银发少年，他的虚影轻叹一声，｛你变得不一样了伽尔。｝
“或许吧，我现在在找他，他在呼唤我。”
珐萨伽尔正在探查面前这无边际的世界，没有注意到法涅斯的异样情绪，元素力再一次被压榨到极限，她感到晕眩，呢喃着，“……太多了，为什么找不到……”
照理来说，她在幼崽身上留下了她的仙法，并且由那道力量牵引来到了这里，理应也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为何有那么多相似的气息？
是他，又不是他。
｛你应该明白“平行世界”吧。｝
法涅斯示意珐萨伽尔跟上，两人停留在了一段枝丫上。
｛一片树叶一个文明，只是笼统的说法。｝
｛事实上，枝丫上的树叶都或多或少有些许关联，这是既相似又不同的世界。｝
｛每个生物会有做出不同选择的可能性，那样会带来不同的结果。｝
法涅斯坐在一处枝丫上，望向那片虚无，感叹道，｛这也是，我会想改变的主要原因。｝
渐渐的，他感觉到力量在流失，意识到自己马上又要沉睡了，他看着珐萨伽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想了想，｛简单来说，如果伽尔不相信我，或许就不会有一起创造人类，见证文明发展的经历了，这也是一种选择。｝
法涅斯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散在了这寂静的空间中。
｛你和那孩子的缘分……是独属于你们的，不是吗？｝
珐萨伽尔走到了那气息相似的枝丫前，伸手抚上其中一个。
“对，他是……特殊的。”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她感到身旁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在看着她。
动作一顿，她望向了那感觉的发源地，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玻璃球散发出来的，似乎是在阻止她，想要她到祂的世界里去。
啊，气息强大到好像感染了其他未被选中的世界？！
——她竟然在这上面感受到了情绪？
能看到灵魂本色的魔神第一次对自己的感知能力产生了怀疑。
——先不想其他的了，现在萨菲的安危是第一位，至于这其他的世界……
她看了眼其他的玻璃球，朝着属于他们的世界伸出了手。
——既然能来一次，那就能来第二次。
刺眼的光芒亮起，被空间排斥的撕裂感再次席卷全身，激得她下意识的痉挛，适应之后舒展了一下身后的翅膀，消失在了这片虚空中。
*
原本就受了伤的身躯在元素力消耗的情况下无法进行自我恢复，身体在稍微得到喘息后力量被再次耗尽，伤上加伤。
为了不让孩子担心，珐萨伽尔只来得及给自己施了一个洁身术来掩盖自己身上的狼狈和硝烟。
面对萨菲罗斯关切的询问，她隐瞒了大部分细节，表示这只是穿过时空的小小失误造成的，想让这容易钻牛角尖的孩子不要担心。
幼崽懂事的让人心疼，她更希望他在面对她时不用思虑过重，至少和她在一块儿的时候，她希望他可以放下不愉快的一切，留下美好快乐的经历。
珐萨伽尔再次揉着幼崽的脑袋，“只是一些小擦伤，很快就会好的。”
“……嗯。”
萨菲罗斯垂下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母亲安慰的话语并没有让他放下担忧，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一个累赘，因为自己太弱了，才需要母亲做出那么危险的举动来保护他。
——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
｛萨菲，你要知道，所有人一开始都不是强大的，没有人天生就学会一切。｝
珐萨伽尔感受到幼崽的灵魂在微微颤抖，自责的情绪透过他们链接的元素力传递过来。
｛不必急于求成，萨菲。｝
看着面前幼崽的情绪是因为自己而牵动的样子，珐萨伽尔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她发现自己的情绪好像也在跟着幼崽一起被牵动着。
她觉得自己对人类这一种族似乎还没有将他们完全看懂，尽管他们和她相处了上千年。
人类的情感构成太细腻复杂了。
——为什么他的情绪能让她感同身受呢？
“人就像一株娇嫩的绿芽。”
作为不算回应的回应，珐萨伽尔也试图将自己对人类的看法徐徐道出，古老的生灵磕磕绊绊的想将自己的情绪也让少年感受到。
“或许，一开始既脆弱又需要百般呵护，甚至谈不上美丽，但在祂长成时，祂的生命力将为世界添上艳丽的色彩。”
一段不算长的话语，但萨菲罗斯却能感受到从母亲身上传递过来的温煦，让他的心情慢慢平缓下来。
母亲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温暖和安宁。
他抱着母亲，再次埋在了她的颈窝，撒娇般轻轻的蹭了蹭，“妈妈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花呢？”
自他有记忆起，身边的人好像都希望他成为“英雄”，并且向着那样的目标推搡着他前进。
他不想……
他不想成为他们口中的“最强士兵”。
他想……呆在妈妈的身边。
想和别人的孩子一样，早上被妈妈的声音唤醒，晚上听着妈妈讲故事的声音入眠，吃妈妈为自己做的饭菜……
坐在外面晒晒太阳，一起做一些琐碎的小事情。
还有很多、很多……
——那么妈妈希望他长成什么样子的花呢？
——他一定会长成妈妈最喜欢的花朵的。
“我的孩子。”
珐萨伽尔理顺了幼崽刚刚在她怀里蹭乱的头发，柔声道，“没有人规定一颗幼苗必须长成什么。”
“你可以长成一朵散发着清香的花朵，也可以长成一颗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
“就算全世界都盼望你长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我还是希望你做自己。”
她感到自己的颈窝有些湿润，幼崽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滴在了她的心脏，沉重的、滚烫的。
抱着幼崽的双手又紧了紧。
“在这个鲜花与荆棘相交的路上，我们可能都会有小部分的快乐和数不清的烦恼，但无论如何在你无数想动摇的瞬间，我希望你永远明白——”
“你是独一无二的，我的孩子。”
她俯下身轻轻的吻了一下幼崽的额头，手指拭去他溢出眼眶的泪水，慢慢诉说她的愿望，“无论你会成长成什么样子，你在我的眼里都是闪闪发光的。”
她亲了亲幼崽的泛红的眼尾，“我希望你永远明白，为了别人高兴的快乐，哪怕是为了我，都不是真正的快乐。”
最后，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幼崽的嘴角，手动扬起微笑——
“你的快乐才是最大的快乐。”
萨菲罗斯想了想，伸手握住了珐萨伽尔的手，小小手掌紧紧握住母亲的指尖。
“那，妈妈要等我。”
“一定要等我，”萨菲罗斯看着那双温柔的异瞳，认真的许下诺言，“等我保护你。”
“好，我相信萨菲。”
*
寂静的空间里，巨大的树与无边的海依旧和往常一样运作，黑暗中似乎只有点点繁星还记得这里曾发生了什么，或许，他们也不会在意吧。
忽然，荧光一闪，散落在各处的微光消失了。
外来者的足迹被彻底消磨了。
在这巨大的空间里，这样的动静微不可查，即使放任不管，这些足迹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被侵蚀，碎裂，直至化为乌有。
或者，被海吞噬。
…
泛着金边的羽毛并没有因为脱离本体而色泽暗淡，反倒在这片黑暗的潮水中熠熠生辉，散发出宁静平和的气息。
“…………我的。”
黑色的影子将收拢起来的羽毛圈圈环绕。
低沉暗哑的声音呢喃着。
“……我……是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