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31.
我几乎是拼了老命跑回了沉香身边。进屋的第一件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指尖上温热的触感和微弱的脉搏让我松了一口气。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夸他坚强，随后立即把备好的六味药扔进了药罐子里，开始研磨。
在这期间，沉香又吐了两次血，而且还有越来越粘稠的趋势。
我帮他擦嘴的时候就发现还有好多没吐出来，就一直留在嘴和喉咙里，时不时呛他一次。
所以我只能抱起沉香，托着他的下巴，让那些毒血自己慢慢流出来，再给他喂点儿水，冲掉剩下的黑血。
我忙活了一晚上，终于在太阳出来之前把解药从火上端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药太苦还是身体实在太难受无法吞咽，沉香几次都差点儿把药给吐了，还好我反应快，硬是逼着他咽下去了，不然就得想办法再去寻一株不死草过来。
为了不让沉香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睡着，我抱着他坐了一会儿。最后我半边身子都麻了，看此时沉香睡得安稳了一些，就想把他放回床上。结果手刚一挪，血又出来了。
就这么大个人，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血能吐啊？
我算着时间，就怕药效上来之前沉香先把自己的血吐干了。
一想到沉香可能会死，我没忍住，又哭了。
我趴在旁边，说，沉香，只要你能挺过这一回，要什么师姐都给你寻来。
可惜他皱着眉头深陷昏迷，不曾听到我在叫他。
到了快黄昏的时候，解药终于起了作用。虽然沉香还是时不时地吐血，但一次比一次少，血液的颜色也开始逐渐恢复正常。然后到了第三天，吐血变成了咳嗽，只要太阳一落山，他就开始发高烧。我为此一直备着温水，只要他温度上来了，我就帮他擦擦身上，让他好受一些。
第五天，我看到他的眼睑在颤抖，听到他的喉咙里发出了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乎是做了噩梦。落在床铺上的手指一直在无意识地抽动，像是要寻回那把被我强行收走的匕首。我想了想，干脆拿来了给他喂水的勺子，往他掌心里一放，合住五指让他握着。然而勺子和匕首比还是太细了，他又昏迷着，许久没有下床活动，手上的肌肉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根本握不住。
我想了想，把勺子换成了擀面杖。
第七天，高烧变成了低烧。
第九天，沉香第一次恢复了意识。不过当时我正巧趴在旁边打盹，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醒了多久，只是当我突然从梦中惊醒，打算查看他的情况时，才发现这两天一直被他攥着的擀面杖已经滚到了一边，他的手正松松地抓着我的袖子，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了，还能动胳膊，说明这小子命大。
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刘沉香这个死小孩儿真是吓死我了。以后再敢拿自己的小身板替别人挡元神我一定要狠狠地抽他的屁股。喊也没用！骂也没用！找谁来劝都不好使！直接把屁股抽成七七四十九瓣，看他还敢不敢！
32.
沉香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受伤的第十天晚上。
这天是满月，天上一片云彩都没有，屋外的石子路都被照得发亮。
我当时刚给自己上完药，穿上衣服一转身，就看到沉香半睁着眼睛看向我，整个人呆呆的，有一种醒了但是没完全醒的感觉。
我立即放下东西回到他身边，低头问他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他顿了顿，说他觉得很冷。
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中了毒。血是流一半，吐一半，现在觉得冷是正常的。
我在他退烧时就给他盖好了被子，可他还是觉得冷，我就很担心了。
可还没等我开口，沉香又缓缓闭上了眼睛，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他冷，想让我抱他。
抱抱抱！现在就抱！只要是对沉香的身体有好处，别说是让我抱他了，现在干什么我都愿意。
因为他背后的伤口很严重，我一直不让他平躺。而又因为他左侧后背断了三根骨头，我也不能让他压着左侧睡觉。想让我抱他，我就只能掀开被子侧躺着，再小心翼翼挪过去。
他微微睁开眼，伸手抱住了我的腰，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手很凉。于是我索性摸摸他的脑袋让他贴着我，然后避开伤处把手落在他后腰上，在这里拍了拍。
“抱着了，这样好些了吗？”
沉香没回答，我就姑且把这个沉默看做是“好些了”的意思，打算整晚抱着他，让他好好睡觉。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又嘟哝了一句，小声说我闻起来很香。
“不，是你闻起来很香。”我纠正他。——毕竟那些灵药都上在了沉香的背上，他现在整个人就跟被清新的仙草香腌入味了一样，我抱着他，感觉他连头发丝都是香的。
他不跟我辩，嗯了一声。
我闲着没事，就用手轻轻地拍他的后腰，想着这样入睡更快。——结果拍到一半我就疑惑了，我怎么跟自己以前带过一个似的。
费解。
然后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坐在一个院子里，坐在桃树下。一个刚刚竖起发髻的男孩枕在我的腿上，上半张脸搭着遮光的细布，睡得正熟。
我想看看他是谁，长什么样，抓着细布一角揭开，却发现自己一瞬间出现在了这个院子的另一侧。那个小男孩不见了，反倒是桃树上多了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衫的少年，他背对着我，周围动听的旋律都是从他那里传来的。
我问了一声你是谁，他吹奏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就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可落地的那一瞬间又变成了沉香。
沉香直直地向我跑来，给了我一个熊抱，差点儿把我给撞飞。我刚想问问他怎么突然这么热情，就感觉到有人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站着的人是眼含笑意的木二郎。
于是我更加费解了。
梦到沉香就算了，梦到木二郎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还有，沉香你是想把我勒死吗？！
33.
受伤的第十五天，沉香的精神好多了，作息也变得逐渐趋近于正常人，哦不，正常仙，也不会一睡就睡一整天了。
不过他睡着的时候总是会做梦，而且那些梦似乎都不是很愉快。具体表现在我梦到木二郎的那天早上，我是被沉香掐醒的。
好家伙，人不大，劲倒是挺大，捏着我腰上的肉就跟龙爪抓树一样不留情面，给我搞青了一片，惨不忍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我想和他聊聊，毕竟他确实瞒了我很多事。可谁知沉香自完全清醒之后就一直在躲着我，不肯和我说话，也不愿意看我的眼睛。好像那天晚上念叨着要我抱的小屁孩儿是别人一样。
啧，半大的孩子，有心事，难管。
我了解沉香，知道这个时候得给他思考的时间，所以在他摇头三连之后我就直接开门出去了，在屋顶上待了一下午，直到太阳下山华灯初上，我才听到下面的屋子里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和一声压抑的痛呼。
我立即翻身跳下房顶，刚推开门就看到那家伙掀开被子正试图从床上爬起来，额头和鼻尖上都挂着汗，本来就白的脸看上去更加惨白一片。
“你去哪儿了？”沉香见我进来了，立即开口问道，话里有说不出的急切。
我突然明白了。——很长时间没见我回来，他担心了，想出来找我。
“没去哪儿。你不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吗？我就在屋顶上躺了一会儿。”
沉香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后又躺下了，过了半晌，他才说：“你别出去，外面危险。”
他指的大概是金霞洞和天庭的人吧。
我在屋子中央的长凳前落座，托着下巴对着沉香的后背看了好久，觉得这么下去不行，我得想办法撬开这小子的嘴，搞清楚他现在到底在烦恼什么。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你伤好以后我就离开。——没有人受罚，他们不会罢休的。”
沉香的脊背瞬间变得有些僵硬。我知道他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可是他又不是很确定。
“只是五百年而已。——如果你那个时候还记得我，再来不周山找我吧。”
话音刚落，沉香再次掀开了被子。
他咬着牙，攥着拳头，死死地盯着我。我甚至还能从他的眼眶里看到逐渐汇聚起来的、开始打转的眼泪。
……
雾草好像说得太过了，沉香被我气哭了。
“我好不容易才救你出来！！！命都可以不要！！！”
“你居然还想回去！！！对得起我吗？！”
“就算你讨厌我！！！我也不可能让你回去！！！”
“你敢走我就杀了你！！！”
我瞬间就明白了沉香躲着我的原因。——暂且不提他师父是不是他杀的，这小孩儿估计是真的瞒着我在外面干了些不好的事情，他自己都心虚。
“是啊，你为了救我命都抛下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沉香？我没有怀疑过你，也没有怨过你瞒着我见你另一个师父。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也做了我告诉过你不该做的事情，你自己都不愿去想。但是我真的没有讨厌你。——我看起来像是个便宜师姐吗？”
他还是死死盯着我，只是眼神里又有光了，像是有人在里面点了一束火苗，一闪一闪的。
“沉香，你有我呢。”
火苗抖动得更厉害了。
原本被我气得语无伦次浑身发抖的少年突然软了下来，像一只受尽了委屈的小动物一样，在那里趴了半天，转过头去用自己的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不许骗我，鸾姐姐。”
半晌，沉香闷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这么称呼我。
其实在我看来“师姐”和“姐姐”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姐。不过可以想象，在自小遭同门冷眼欺凌的沉香心里，这个带着师门关系的“师姐”可能不如“姐姐”来得亲切。
“叫娘都行。”
“不行，娘只有一个。”
嘎？
我又不是真的要当你娘。
“姐姐也只有一个。所以你不许走！”沉香看着我，表情真诚得终于有点儿十二岁少年的样子了：“一定要等我长大！”
“好好好，等你长大。”
……
……
……
嘶，前半句听着挺让人高兴的，后半句怎么感觉突然一下压力就上来了。
“你是想长大以后让我替你掏彩礼钱吗？”
“彩礼是什么？”
“……嘶，我也不知道。”
对啊，彩礼是啥？
我几乎是拼了老命跑回了沉香身边。进屋的第一件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指尖上温热的触感和微弱的脉搏让我松了一口气。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夸他坚强，随后立即把备好的六味药扔进了药罐子里，开始研磨。
在这期间，沉香又吐了两次血，而且还有越来越粘稠的趋势。
我帮他擦嘴的时候就发现还有好多没吐出来，就一直留在嘴和喉咙里，时不时呛他一次。
所以我只能抱起沉香，托着他的下巴，让那些毒血自己慢慢流出来，再给他喂点儿水，冲掉剩下的黑血。
我忙活了一晚上，终于在太阳出来之前把解药从火上端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药太苦还是身体实在太难受无法吞咽，沉香几次都差点儿把药给吐了，还好我反应快，硬是逼着他咽下去了，不然就得想办法再去寻一株不死草过来。
为了不让沉香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睡着，我抱着他坐了一会儿。最后我半边身子都麻了，看此时沉香睡得安稳了一些，就想把他放回床上。结果手刚一挪，血又出来了。
就这么大个人，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血能吐啊？
我算着时间，就怕药效上来之前沉香先把自己的血吐干了。
一想到沉香可能会死，我没忍住，又哭了。
我趴在旁边，说，沉香，只要你能挺过这一回，要什么师姐都给你寻来。
可惜他皱着眉头深陷昏迷，不曾听到我在叫他。
到了快黄昏的时候，解药终于起了作用。虽然沉香还是时不时地吐血，但一次比一次少，血液的颜色也开始逐渐恢复正常。然后到了第三天，吐血变成了咳嗽，只要太阳一落山，他就开始发高烧。我为此一直备着温水，只要他温度上来了，我就帮他擦擦身上，让他好受一些。
第五天，我看到他的眼睑在颤抖，听到他的喉咙里发出了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乎是做了噩梦。落在床铺上的手指一直在无意识地抽动，像是要寻回那把被我强行收走的匕首。我想了想，干脆拿来了给他喂水的勺子，往他掌心里一放，合住五指让他握着。然而勺子和匕首比还是太细了，他又昏迷着，许久没有下床活动，手上的肌肉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根本握不住。
我想了想，把勺子换成了擀面杖。
第七天，高烧变成了低烧。
第九天，沉香第一次恢复了意识。不过当时我正巧趴在旁边打盹，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醒了多久，只是当我突然从梦中惊醒，打算查看他的情况时，才发现这两天一直被他攥着的擀面杖已经滚到了一边，他的手正松松地抓着我的袖子，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了，还能动胳膊，说明这小子命大。
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刘沉香这个死小孩儿真是吓死我了。以后再敢拿自己的小身板替别人挡元神我一定要狠狠地抽他的屁股。喊也没用！骂也没用！找谁来劝都不好使！直接把屁股抽成七七四十九瓣，看他还敢不敢！
32.
沉香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受伤的第十天晚上。
这天是满月，天上一片云彩都没有，屋外的石子路都被照得发亮。
我当时刚给自己上完药，穿上衣服一转身，就看到沉香半睁着眼睛看向我，整个人呆呆的，有一种醒了但是没完全醒的感觉。
我立即放下东西回到他身边，低头问他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他顿了顿，说他觉得很冷。
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中了毒。血是流一半，吐一半，现在觉得冷是正常的。
我在他退烧时就给他盖好了被子，可他还是觉得冷，我就很担心了。
可还没等我开口，沉香又缓缓闭上了眼睛，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他冷，想让我抱他。
抱抱抱！现在就抱！只要是对沉香的身体有好处，别说是让我抱他了，现在干什么我都愿意。
因为他背后的伤口很严重，我一直不让他平躺。而又因为他左侧后背断了三根骨头，我也不能让他压着左侧睡觉。想让我抱他，我就只能掀开被子侧躺着，再小心翼翼挪过去。
他微微睁开眼，伸手抱住了我的腰，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手很凉。于是我索性摸摸他的脑袋让他贴着我，然后避开伤处把手落在他后腰上，在这里拍了拍。
“抱着了，这样好些了吗？”
沉香没回答，我就姑且把这个沉默看做是“好些了”的意思，打算整晚抱着他，让他好好睡觉。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又嘟哝了一句，小声说我闻起来很香。
“不，是你闻起来很香。”我纠正他。——毕竟那些灵药都上在了沉香的背上，他现在整个人就跟被清新的仙草香腌入味了一样，我抱着他，感觉他连头发丝都是香的。
他不跟我辩，嗯了一声。
我闲着没事，就用手轻轻地拍他的后腰，想着这样入睡更快。——结果拍到一半我就疑惑了，我怎么跟自己以前带过一个似的。
费解。
然后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坐在一个院子里，坐在桃树下。一个刚刚竖起发髻的男孩枕在我的腿上，上半张脸搭着遮光的细布，睡得正熟。
我想看看他是谁，长什么样，抓着细布一角揭开，却发现自己一瞬间出现在了这个院子的另一侧。那个小男孩不见了，反倒是桃树上多了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衫的少年，他背对着我，周围动听的旋律都是从他那里传来的。
我问了一声你是谁，他吹奏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就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可落地的那一瞬间又变成了沉香。
沉香直直地向我跑来，给了我一个熊抱，差点儿把我给撞飞。我刚想问问他怎么突然这么热情，就感觉到有人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站着的人是眼含笑意的木二郎。
于是我更加费解了。
梦到沉香就算了，梦到木二郎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还有，沉香你是想把我勒死吗？！
33.
受伤的第十五天，沉香的精神好多了，作息也变得逐渐趋近于正常人，哦不，正常仙，也不会一睡就睡一整天了。
不过他睡着的时候总是会做梦，而且那些梦似乎都不是很愉快。具体表现在我梦到木二郎的那天早上，我是被沉香掐醒的。
好家伙，人不大，劲倒是挺大，捏着我腰上的肉就跟龙爪抓树一样不留情面，给我搞青了一片，惨不忍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我想和他聊聊，毕竟他确实瞒了我很多事。可谁知沉香自完全清醒之后就一直在躲着我，不肯和我说话，也不愿意看我的眼睛。好像那天晚上念叨着要我抱的小屁孩儿是别人一样。
啧，半大的孩子，有心事，难管。
我了解沉香，知道这个时候得给他思考的时间，所以在他摇头三连之后我就直接开门出去了，在屋顶上待了一下午，直到太阳下山华灯初上，我才听到下面的屋子里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和一声压抑的痛呼。
我立即翻身跳下房顶，刚推开门就看到那家伙掀开被子正试图从床上爬起来，额头和鼻尖上都挂着汗，本来就白的脸看上去更加惨白一片。
“你去哪儿了？”沉香见我进来了，立即开口问道，话里有说不出的急切。
我突然明白了。——很长时间没见我回来，他担心了，想出来找我。
“没去哪儿。你不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吗？我就在屋顶上躺了一会儿。”
沉香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后又躺下了，过了半晌，他才说：“你别出去，外面危险。”
他指的大概是金霞洞和天庭的人吧。
我在屋子中央的长凳前落座，托着下巴对着沉香的后背看了好久，觉得这么下去不行，我得想办法撬开这小子的嘴，搞清楚他现在到底在烦恼什么。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你伤好以后我就离开。——没有人受罚，他们不会罢休的。”
沉香的脊背瞬间变得有些僵硬。我知道他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可是他又不是很确定。
“只是五百年而已。——如果你那个时候还记得我，再来不周山找我吧。”
话音刚落，沉香再次掀开了被子。
他咬着牙，攥着拳头，死死地盯着我。我甚至还能从他的眼眶里看到逐渐汇聚起来的、开始打转的眼泪。
……
雾草好像说得太过了，沉香被我气哭了。
“我好不容易才救你出来！！！命都可以不要！！！”
“你居然还想回去！！！对得起我吗？！”
“就算你讨厌我！！！我也不可能让你回去！！！”
“你敢走我就杀了你！！！”
我瞬间就明白了沉香躲着我的原因。——暂且不提他师父是不是他杀的，这小孩儿估计是真的瞒着我在外面干了些不好的事情，他自己都心虚。
“是啊，你为了救我命都抛下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沉香？我没有怀疑过你，也没有怨过你瞒着我见你另一个师父。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也做了我告诉过你不该做的事情，你自己都不愿去想。但是我真的没有讨厌你。——我看起来像是个便宜师姐吗？”
他还是死死盯着我，只是眼神里又有光了，像是有人在里面点了一束火苗，一闪一闪的。
“沉香，你有我呢。”
火苗抖动得更厉害了。
原本被我气得语无伦次浑身发抖的少年突然软了下来，像一只受尽了委屈的小动物一样，在那里趴了半天，转过头去用自己的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不许骗我，鸾姐姐。”
半晌，沉香闷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这么称呼我。
其实在我看来“师姐”和“姐姐”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姐。不过可以想象，在自小遭同门冷眼欺凌的沉香心里，这个带着师门关系的“师姐”可能不如“姐姐”来得亲切。
“叫娘都行。”
“不行，娘只有一个。”
嘎？
我又不是真的要当你娘。
“姐姐也只有一个。所以你不许走！”沉香看着我，表情真诚得终于有点儿十二岁少年的样子了：“一定要等我长大！”
“好好好，等你长大。”
……
……
……
嘶，前半句听着挺让人高兴的，后半句怎么感觉突然一下压力就上来了。
“你是想长大以后让我替你掏彩礼钱吗？”
“彩礼是什么？”
“……嘶，我也不知道。”
对啊，彩礼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