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温只是想在听证会前,顺着腕带这条线索揪出那个躲藏起来的幕后主使而已,没料到会从天而降这么个烫手大山芋——蜘蛛感应怎么就只预报生命危险,而不预报社交灾难呢!

    都怪彼得。如果他少说两句,讲完腕带的情报就乖乖闭嘴微笑,她就不用面对这摊子烂事了。

    “所以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琼在听完她的描述后诧异地问。

    “投诉,”格温将刚刚的要求重复了一遍,她晃了晃手机,页面上赫然登着一张黑人中年男性证件照,牙齿笑得白花花的,“就这个Uber Eats外送员,我们以前点过他送的披萨对吧?投诉他。”

    她承认将艾伦也拉黑掉是她迄今为止做过最幼稚的事……但如果如那人所说她从来就不曾被需要,这些与之相关的所有痕迹迟早也该抹除的。

    琼打量着外送员光溜溜的头。看起来笑得是挺油腻,他哪里惹到了她的鼓手?

    “……投诉什么?”

    “食物中毒。”什么理由不重要,艾伦知道这些外卖是她们乐队点的,突然接到投诉一定能察觉到出了问题——这方法的确有些拐弯抹角,悟不出来就怪徘徊者注定倒霉吧。

    “……他上一次接我的外送单是上上个月,现在才中毒?”

    “慢性中毒。”

    琼收起手机,端详着气哄哄的鼓手,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大家都说搞摇滚的是世界上最令人头疼的人群,即便她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我都已经推测出你是蜘蛛侠了,你应该知道我还能猜出更多的,”她轻叹了口气,“我告诉过你那么多事……我的家庭,我的挣扎,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的困扰和麻烦事。你不打算说说你遇到的麻烦吗?”

    “一些超能力带来的问题而已。”格温盘腿坐在地毯上,不自知地揪着地毯上的羊毛须须玩。

    “如果单纯是超能力问题,你一定会用超能力解决,可既然用超能力都解决不了,那它必然涉及超能力之外的事。”

    格温咬了下唇:“它很复杂……”

    “复杂到我去投诉一个Uber Eats外送员就能搞定,”琼信服地点点头,“原来连超能力搞不定的大麻烦,只需要假装食物中毒就能迎刃而解了!”

    天哪,格温一不小心把这张好看的羊毛地毯抠出了个洞。她想,如果世界上有多重宇宙超能力者大排名,那么排在第一的超能力一定是琼的嘴。

    她低头摸了摸后脖颈,靠近背部的地方体温稍凉,发尾被她的手拱起来:“……是,职场问题。”

    琼一愣,尔后反应过来在哪听过这个熟悉的词眼。曾被她形容为职场问题的还能是哪个?

    格温用掌心的温度将脖颈捂热了点:“如果你和同事共享同一个愿景与初衷,却在达成愿景的手段上出现了无可调和的矛盾……”

    琼:“如果不是知道‘同事’指谁,我以为说的是你和我。”

    格温眨眼:“从某种角度而言,你们的立场的确很接近。”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吵架光跟他吵架?”

    “跟他那种人?”格温头摇得能平地刮起一阵龙卷风,“不吵架太难了好吧。你接触过动物救助么,知道那种受伤之后对什么都应激见什么活物都当作天敌你靠得越近他咬得越狠的动物吗?”

    琼挑眉。这形容很令人耳熟,她就认识一个。这只被救助的伤患动物虽然没咬她,但起初真的很难打开心防,像装了互斥磁铁一样总将人往外推,现在还在振振有词地谴责别的动物爪子太利。

    “这个时候你获得了一条情报,说有人在算计这条动物的小命,你不提醒他就玩完……可你都已经决定弃养了!”不对,格温想,她把自己描述得有点太坏,到底是谁弃养谁啊?弃养这个词也不合适,她一开始就不该提这个类比,简直整个大错特错。

    琼点点头:“原来你在犹豫是否提醒他。”

    “不提醒的话他要是受伤或者死了怎么办,失去徘徊者守护的纽约又怎么办?可是提醒了他也不会领情,大概还会觉得‘啊呀老子就是幸运又健康从不遭人暗算’然后得意洋洋地快乐生活,”格温越说声音越小,好像知道自己胡诌的徘徊者形象和真实性格相去甚远,干脆咬下牙关收了嘴,“真生气!”

    琼差点笑出声。

    “你就是不想跟他打交道呗。”琼总算清楚格温大费周章地让她投诉外卖员是什么个思路了,不想打交道就让她代替她去打,甚至外卖员大概率也是个可怜的中间人,一条提醒得弯弯绕绕击鼓传花好几层。

    确实离谱,而且幼稚。格温在琼的眼梢读出了藏不住的笑意,忽然清醒了过来。她扫了一眼琼熄灭的手机屏:“算了。”

    她想通了,彼得希望她提醒徘徊者有危险是因为他没机会单方面联系上徘徊者,可她其实并不必完全遵照彼得的建议行事。蜘蛛侠是什么角色?不就是个神秘客么,如果她在神秘客把徘徊者搞得身败名裂、陷入信任危机之前就把他解决,还用在乎徘徊者收没收到提醒?

    迈尔斯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艾伦在测试新的通讯频道,这次他们改换了更稳定的线路,对讲装置也植入了耳道内,以防意外刮擦撞击导致收声失灵。他刚将通讯频道灵敏度调到最高,没想差点因此把耳朵震聋。

    “嘶,挨咒啦?”他紧急一推外置旋钮调低灵敏度,看向工作台前的侄子。后者打得眼神迷蒙,宛如刚从一场长梦中醒来。

    “结仇太多。”迈尔斯放下手肘,话依旧带着嗡嗡的鼻音。他的目光重新凝聚回工作台,上面摆着一个几乎已经拼装完毕的模型,由两只一模一样的螺丝形管道相对而成,中间留有一段空余,而如果管道能够如预期高速运转发射能量,那段中空就会被遽然撕裂,轰出一个黑洞来——这是一台微型粒子对撞机。

    他早就在按比例复原对撞机了。这个点子起初是格温提议的,她在秃鹫的对撞机项目中实习,对其中每一份关键数据都倒背如流,而恰好徘徊者又是个能光靠收废品就能以极低成本造武器的机械工程天才,于是她便提议一起复制一架缩小的对撞机来研究秃鹫的意图。况且她曾见过斑点就造出了个小的,这并非不可行。

    “秃鹫集整个公司的资源去研发的项目,我们在工作室里能复原?”迈尔斯还记得他下意识的质疑。而且工作室还是个集厨房、拳击训练室、摩托车修理厂和中年单身男性的起居室于一体的草台班子,他不知道她打哪儿来的信心。

    “我掌握理论,你掌握技术,还能从邪恶六人组那儿打劫原材料,为什么做不到呢?”她到工作室串门时时常反客为主地捡起各类摆放物件看看摸摸,说出提议时正好拾起了他为了改进投掷类爆炸武器而打磨的一片零件,零件在她指节叮铃铃转了个圈,碧蓝色的瞳孔微缩打量着它的精度,“我看以徘徊者的技术在这栋公寓里手搓导弹都没问题啊。”

    她在开玩笑。但当他真的完成了微型对撞机的时候,早就不会有人边验收成品边开他的玩笑了。

    “真的要这么做?”艾伦看着对着微型对撞机出神的侄子,犹豫着是否应该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他,“我记得大型对撞机启动一次的需要的电量能抽得整个纽约城瞬间断电,启动小的用这点到底够不够……”

    “我算过了。而且如果秃鹫的确以此为动源,他也会这样测试可行性。”迈尔斯示意艾伦叔叔将东西递给自己。

    艾伦深色的掌中握着一只玻璃棒状的小容器,里面盛放着微量的稠状固液混合物,还沾着来自码头仓库废墟的粉尘。那是迈尔斯曾经冒着风险从40号码头的断壁残垣中取回来的样本,当时只能确定是神秘客持有的危险化学品ACIdod-98,却不知其用途。

    而现在他知道了。

    神秘客之前从套话到设局杀他招数用了个遍,就为搞清楚他对化学品到底了解多少——如果一开始渐进派就计划以化学品替代供能,那他们一定担忧徘徊者对粒子对撞机项目的知情程度,进而恐惧他推测出项目研发的意图……可是秃鹫,或者暂且视为一体的渐进派,他们推进粒子对撞机项目又是为了什么呢?这究竟是他们自己的项目,还是存在一个更高的旨意安排他们这样做的?

    “以ACIdod-98的瞬间爆炸替代电力为对撞机供能,”艾伦盯着侄子搞出来的对撞机和容爆装置吞了吞口水,“就算靠这点样品就能成功,你确定爆炸只会在容爆装置内发生吗?还有对撞机什么什么撕裂的空间……不会把这栋公寓搞塌吧?房东押金不退了哦。”

    “反正也只能试一次,”迈尔斯已经检测过了容爆装置的承载力,装置壁会将爆炸控制在极小范围,并以最大效率转化成动能供给至对撞机,“小型对撞机不足以传送大体积物品,我启动它只是想检验秃鹫是否已经成功克服了动源这道关卡。”

    布鲁克林皇冠高地的出租公寓传出粒子对撞机实验成功的冲击波的时候,地铁线路报时站牌齐齐闪烁出了故障色块。除此之外,这座城市大部分的人们尚在沉睡,几个街区外的的松鼠依旧在冬眠。微型对撞机启动的时间不足一秒便因能源耗尽而关闭,这点动静在早对怪事习以为常的纽约市民眼中甚至不值得为人所觉。

    秃鹫科技大楼中,研发区的工作人员中加班最晚的那一批都已经在半个小时前离去,只剩一盏昏沉的实验室灯光。一汪浓厚而混浊的酒气包裹着的操作台上,什么人似乎被这道冲击波给唤醒了。

    一双眼睛闪烁着清醒的光芒,似乎从未被酒精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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