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琛不知道自己哭了,直到胡庇煌给了他两巴掌,他才感受到自己脸部的潮湿。

    睁开眼便是胡庇煌的大脸

    “大半夜的,”李绍琛假装把被子往上扯,紧接着又翻了个身,咕哝道:“你打我干嘛?”

    胡庇煌抓住李绍琛的肩膀强行将他摆正,而后指着他的鼻子,很是严肃的问说:“是不是想爸妈了?”

    李绍琛紧紧闭着眼睛,没应声。

    “不是,”胡庇煌莫名就气愤了起来,“他们都不要你,都不管你的死活,你还想他们,你贱不贱啊?”

    李绍琛把骑在身上的胡庇煌推开,而后翻身坐了起来。

    床头柜上摆着三包烟,前两包都是空的,他侥幸从最后一包烟盒里翻出了一根。

    找到烟之后他又开始找打火机。

    胡庇煌见状,忙从裤兜里把烟和打火机都递到了李绍琛面前:

    “妈的几年不抽烟的人半夜起来找烟,你有病啊?”

    李绍琛把烟点着后,低头看了眼印在打火机上的广告。

    “春秋楼啊兄弟,”他把打火机还给胡庇煌,“你去这种地方,要是被刘允莹知道了……”

    胡庇煌哼笑着把打火机抢来:“我他妈去查案子的,她知道能怎样?”

    “什么案子跟春秋楼有关,我怎么不知道?”

    “私活啊,赚钱给娶老婆做准备的。”

    “陈夕知道?”

    “跟她说了她还能让我进屋,那种地方她有多讨厌你不知道?”

    李绍琛冷笑一声,默默吸着烟。

    忽地又传来了打火机的卡嚓声,紧接着胡庇煌的嘴也亮了。

    布布听到动静后,踏着地上的月光缓缓走来。

    它在离圆床大概半米左右的位置停住了,然后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俩人。

    “看来狗也想爹娘咯。”胡庇煌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李绍琛装作没听见,他把烟给掐了,而后小声地招呼布布,想让它上床。

    可布布摇着尾巴不进反退。

    “田园犬啊,”胡庇煌又说,“别说上床了,你看它什么时候进过夕姐的房间,或者吃过你手里的东西?”

    李绍琛细细想了想,布布好像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于是他也就不招手了,转而让布布回笼子睡觉。

    布布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在理解了指令的含义后,当真又踏着月光回去了。

    “你说要是有一天咱们仨分开了,怎么办?”李绍琛躺好后,望着天花板不无感慨地问道。

    “你就为这事儿哭呢?”胡庇煌问。

    “差不多吧。”

    “那挺遗憾的。”

    “没了?”

    “没了呗,不然还能怎么办?”

    “可我们在一起了十几年。”

    胡庇煌哼笑着把烟给掐了,而后转向李绍琛。他抓着自己的两只脚说:

    “分开是没有办法逃避的结局,它早晚都会来,怎么想都没用,真有功夫去为这个发愁,不如咱兄弟三个多吃几顿饭,多喝几瓶酒,或者多吵几次架。”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说:“这真的没啥,享受过程吧哥们,那结局不是还没来吗,铁骨铮铮的硬汉,杞人忧天干鸡毛啊?”

    李绍琛沉默了。

    胡庇煌打开客厅的灯,自顾拿起张佰的案子看了起来。

    半响,他突然嘀咕道:

    “生活在贫民区的残疾人,在挥金如土的市区作案,还能不拖泥带水,这怎么行得通呢。”

    紧接着,他又对着嫌疑人张媛的资料自言自语了起来:

    “张媛是张千和黄阿丽的女儿,当她身边没有其它亲人的时候,张佰作为叔叔为什么不抚养她,她一个孤儿又是怎么变成龙鑫副经理的呢?”

    胡庇煌又翻了两页,说:

    “十二年前,在短短两年之内死了三个人,还都被判定成意外和自杀,真的会这么巧合吗?”

    沉默。

    “阿琛,你说张佰有没有可能是张媛杀的。”胡庇煌像是突然就有了定论,他很是激动地说道:

    “首先她是龙鑫副经理,有作案能力,其次张佰作为叔叔抛弃了她,她有作案动机。”

    他以为李绍琛只是在闭目养神,没想到等了几分钟后,李绍琛连挠痒痒都不怕了。

    这小子已经睡死了。

    胡庇煌轻声叹了口气,放下资料后便把客厅的灯关了。

    躺下前他抢走了盖在李绍琛身上的被子,紧接着翻滚了几周,将自己整个包裹了起来。

    他在心里咒骂着:“让你不听老子说话,冻死你!”

    窗外,已经成为附近工厂污水收纳站的池子,在月光和路灯的照射下,乌黑乌黑的活像一颗巨型宝石。

    偶然还能听见有东西翻身跳进水里的咕咚声……

    天刚微亮。

    搭建在水面上的木板,此时已经爬上了四只乌龟。

    它们的龟壳和四肢在污水的侵泡下早已变成了黑色。

    “胡庇煌!”

    一声叫喊把还在熟睡的两人都给吓醒了。

    “你他妈睡觉把被子全给占了?”陈夕穿着牛仔长裤,上身一件灰色卫衣,双手抱胸,面目憎恨地站在床尾。她指着睡眼惺忪的胡庇煌骂道:

    “你怎么这么自私?”

    “不是,”胡庇煌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胡诌道,“阿琛他热,盖不住被子,我怕被子拖地,所以就把自己给缠住了。”

    说着,他转身看向李绍琛:“是吧?”

    李绍琛压根就没听清胡庇煌说什么,只听见了两个字是吧。他都没去想是什么意思,胡乱点了个头。

    陈夕无语了。她翻了个白眼,咬着牙问说:

    “那两位少爷能起床了吗,今天还办事?”

    胡庇煌抬起手,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最终把时间给报了出来:

    “七点四十二又三十三秒。”

    “哦不,四十一秒了。”他挥了挥手,笑着改口道。

    “我数到三,没下床的这个月大扫除他全包了。”说着,陈夕面带微笑地做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倒计时手势。

    “三——”

    俩人瞬间就精神了,然后光着膀子像泥鳅一样滑到了地上。

    陈夕看着俩人鸡窝一样的发型,还有藏在眼角的眼屎,不觉又叹了口气。她像老妈子一样啰嗦了起来:

    “你俩赶紧给我去洗澡,把身上的泥都搓搓,还有……”

    “快跑吧兄弟,”胡庇煌拉着李绍琛就往浴室去,“再待着,他准得给你胎记的位置都爆出来。”

    “我没有胎记啊!”李绍琛说。

    “哎呀你快别吱声了。”

    “哦!”

    “你先洗去吧,我拉个屎。”

    “行。”

    陈夕把床上的被子叠了,狗粮也泡了,然后便抱着布布在沙发上玩了起来。

    “夕姐,厕所纸不够啊!”十几分钟后,胡庇煌打开了一点门缝,扯着嗓子求救道。

    “你放屁,”陈夕抱着布布直接站了起来,“我昨晚刚拿进去一卷纸。”

    “是,但我刚把纸掉马桶里去了。”

    “那你用手吧。”

    “别啊,你给我再拿一卷呗。”

    “不是你残废手啊,那新拿的纸你就全给糟蹋了?”

    胡庇煌没接话,他在心里倒数着,果然五秒钟后,陈夕就气呼呼地走了过来,然后把纸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再他妈掉马桶,我把你的皮剥掉当纸用,听见没?”陈夕警告道。

    胡庇煌赶忙把门掩上,然后连连应好。

    “刀子嘴豆腐心,吓唬谁呢!”他轻声嘀咕着。

    那边刚审完犯人的蔡猛独自一人从局里出来了,他就近找了个摊子,要了碗馄饨和三屉包子,满面愁云的吃着。

    吃到一半他给陈夕打去电话,让他们仨现在都来早餐摊。

    四人会面的时候,李绍琛和胡庇煌的头发都还没有完全干。

    蔡猛把最后一粒包子送进嘴里,转身又要了三屉包子和三碗馄饨。他盯着胡庇煌问说:

    “昨晚没跑过瘾,早上自己加练了是吧?”

    “什么啊,是听说要来见你,我哥俩才特地洗了个澡。”胡庇煌说。

    “不洗不行吗?”蔡猛打量着三人问说。

    胡庇煌摇头:“不行,这是最高礼仪,代表我们很尊重你。”

    蔡猛:“明白了,平常不洗是吧?”

    胡庇煌正在想怎么接话,蔡猛又说了起来:

    “咱龙巢是岛啊,四面环海,海水又都是可以转化成淡水的。所以没必要省水,况且水费又不贵,澡是可以允许勤洗的。”

    “你说得有道理,”胡庇煌一边点头应好,一边张望着。

    很快馄饨和包子就都来了。

    趁他们低头吃饭的功夫,蔡猛聊起了正事:

    “我早上把张媛请来了警局,想着问她点事,结果耗了一个多点,啥也没问出来。”

    “你也怀疑她?”胡庇煌没顾得上把嘴里滚烫的馄饨咽下去,激动地地说道:

    “我也觉得她像是凶手。”

    “是吗,你怎么想的?”蔡猛突然就有了兴趣。

    “首先张佰作为张媛的叔叔,不养她,她心中难免有恨。”胡庇煌说,“再者张媛是龙鑫的副经理,这在龙巢也算是只手遮天的一个职位了,她要是想给四周送点碎块,简直轻而易举啊。”

    蔡猛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人家有不在场证明。”

    胡庇煌不屑地说道:“不在场证明顶个屁用啊,这玩意儿可以伪造的。”

    蔡猛身子前倾,小声地说道:“确实可以伪造,所以我需要搞清楚张媛的不在场证明,看它到底是真是假。”

    “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就去局里审问,不用半个点,我直接就让她认罪。”说着,胡庇煌放下筷子就站了起来,他先一步走了出去,而后回过身来招呼几人:

    “别再坐着了,走啊!”

    李绍琛看了看老蔡,随即把视线转向胡庇煌:“人应该已经走了。”

    “什么意思,她凭什么走啊?”胡庇煌愤愤地走了回来,“在嫌疑没有解除之前,是可以关押24小时的啊?”

    “龙鑫,龙巢最大的保险公司,人家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经理无故被关在局子里?”李绍琛冷静的分析道:“这消息要是被爆出去,负面影响可不是警局能够担得起的。”

    胡庇煌看向蔡猛:“所以是上头让你放人的?”

    蔡猛点头:“而且上头的意思很强硬,不允许我们再去干涉张媛的正常生活。”

    这把胡庇煌气得直接一脚踢翻了椅子。

    “我去他妈的领导。”他咒骂道,“我现在就去把张媛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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