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顾念有些震惊地看着沈鱼,随即有些迟钝地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就觉得那个东西很恐怖。”

    江宥辰蹙眉,神情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顾念,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陆笙见状急忙岔开了话题,“既然危险已经解除了,我们就去村子里看看吧,或许有了新的东西,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沈鱼伸手将自己的背包捞了过来,她特意将背包背到身前,这样就可以把小猫朏朏放进背包里,顺便能让它的猫头露出来,让它呼吸。

    下过雪的空气十分的清新,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冷意,外面一片银装素裹。

    沈鱼率先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冷不丁得打了个寒颤,她的冲锋衣特意是为秋天准备的,温度突然下降这么快,倒是显得这件衣服有些无用了。

    小猫朏朏仰起头朝着沈鱼叫了一声,然后怕冷一般地缩回了背包内。

    沈鱼一遍搓着手一遍往青年旅社外走去,先前被她所忽略的事物,此时在白茫茫雪景的衬托之下显得十分的夺目。

    青年旅社前就放着两只颜色鲜艳的垃圾桶,红颜色的在左边,绿颜色的在右边,‘住店须知’里的第十条规则规定了扔垃圾时间是上午的8:00-9:00这一个小时之间,而且要将垃圾扔到红色的垃圾桶,而不是绿色垃圾桶内,但是根据规则的第十二条在村里道路上捡到的垃圾却要扔进绿色的垃圾桶内。

    这几条规则倒是显得有些啰嗦与重复。

    陆笙是第二个从旅社内出来的,他看沈鱼在研究垃圾桶便开口说:“我们先去村口看看吧,你不是说那个鬼童子指引你去村口吗?”

    “好。”沈鱼朝后看了一眼,“他们两个还没有出来吗?”

    “这就来了。”

    江宥辰和顾念一前一后地从青年旅社内走了出来,两个人的情绪明显都不高涨,顾念可能是因为性格的原因,江宥辰恐怕是得知了顾念已经不再是顾念的事情。

    沈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江宥辰,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毕竟最没有价值的话就是安慰了。

    “我们先去村口看看吧,万一会有其他破局的希望呢。”

    江宥辰看着沈鱼苦笑了一声,随后他似乎是堕落又似乎是放弃地摇了摇头,他知道的在月亮乐园里没有第二次生命,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沈鱼见状便没有再说什么,四个人沉默不语地走到了村口的位置。

    村口处有一棵上了年岁的槐树,树干大概有两人环抱那么粗壮。

    沈鱼记得刚进入村子的时候,槐树的树叶非常得绿,像是盛夏那么耀眼,每一片绿叶都像是被雨水冲刷过一般,但是现在这棵槐树上的叶子已经全部变黄坠落了下来,在树下铺了厚厚的一层。

    也就是下刚才那场雪的功夫,树枝已经由绿油油的叶子变成了随风飘扬的红色缎带。

    沈鱼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槐树,一个年轻的女孩正以自缢的方式挂在树枝上,而树下有一片隆起的落叶。

    “那是昨天跟棺材队说话的女孩之一。”说完,沈鱼便看向了江宥辰。

    江宥辰抬头看了一眼确定了沈鱼的话,“当初我们在村口的时候,除了刘闻棋他们,也有这个姑娘,我记得她的死因应该是自缢而亡,而跟她同行的姑娘是活埋。”

    顾念闻声将视线放在了地上隆起的那堆落叶上,“活埋?难道她的同伴此时就在她脚下那块隆起的土包里吗?”

    “不能确定,只能挖开看一眼。”

    江宥辰说完便将自己身上的背包取了下来,他下意识地伸手递给了顾念,随即又转手递给了沈鱼,“沈鱼,帮我拿一下包可以吗?”

    沈鱼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接过了江宥辰递过来的包。

    江宥辰挽了挽袖子,然后弯腰缓慢地拨开多余的树叶,堆积的树叶并不是很多,将表面的那些雪清理干净,拨开冻得有些发烂的树叶后便看到了一个身体蜷缩着的女孩,她的脸色冻得乌紫比起活埋更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死的,十根手指之间全是污泥和鲜血。

    “找到了,就在这下面。”

    江宥辰甩了甩手上的雪水。

    沈鱼见状伸手递了一块纸巾上前,“辰哥,擦擦手吧,别冻伤了。”

    江宥辰接过了沈鱼的纸巾,然后又将自己的背包取了过来。

    这时,一阵小推车的咕噜声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皮制的轮胎并不是充气的那种,只是包在铁轮胎外面防止轮胎摩擦得太快,也保证了行驶的流畅性。

    四人闻声往声源看去。

    只见村长夫人穿了一件黑色夹袄,身前推着一辆小推车正在往这边走来。

    沈鱼见状立刻说:“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吧,以免一会又被抓去当劳力,也方便我们观察一下她是来做什么的。”

    其余三人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随后四人找了一处隐蔽、不易被发现又容易观察的地方藏了起来。

    村长夫人头上裹着一条黑色的头巾,一身黑色的夹袄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十分的扎眼,她缓缓地推着车子走了过来,随后直起腰缓了片刻,然后徒手将雪地里埋着的女孩抛了出来,费力地将她搬到了小推车上面。

    村长夫人做完这些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了十五分钟,她的面色潮红,与方才在黑袄衬托下的惨白完全不同,而且她的呼吸声十分的粗重,仿佛需要全身用力才能保证氧气的供给。

    她休息了片刻,随后又起身将树枝上挂着的女孩扯了下来。

    也不知道尸体在这里挂了多久,但是凭借着尸体呈现得乌紫状,以及暴露部位的冰霜,她们两个应该是死在下雪之前。

    村长夫人的身量并不高,站起来也只是能达到自缢女孩的腿窝处,她身上没有带利器之类的东西,大概也不会爬树所以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扯挂着的尸体。

    噗呲!

    整个尸体似乎被冻得格外的脆弱,经过村长夫人的不懈努力,终于在一瞬间碎裂成了两半,冻成块的内脏从柔软的被撕裂的腹部里漏了下来,落了一地的血茬子。

    顾念吓得立刻捂住了双眼,血液已经过在这冰天雪地里冻得凝固,但是她此时像是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一般,引得她想要作呕。

    江宥辰伸手按了按顾念的肩膀,示意她噤声。

    村长夫人缓慢地将尸体搬到了小推车上,随后喘了几口粗气,推着小推车摇摇晃晃得走远了,在皑皑白雪之中留下了两道与来时相似的车辙。

    沈鱼面无表情地看着村长夫人走远,然后转过身倚着土堆坐在了雪地里。

    四人沉默地待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提出要离开,也没有一个人率先打破这沉默。

    雪花不知道何时又从天空中飘落了下来,等沈鱼反应过来时,她的肩膀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积雪,顾念面色空白地将自己抱紧,她的眼圈发红,听到沈鱼有了动静之后便抬头去看她。

    “沈鱼,我真的会掉进水井里淹死吗?这个天一定会很冷吧,我死了之后也会被村长夫人拉去做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沈鱼神情一愣,她看着顾念安慰道:“你别多想了,我们四人一定能平平安安地离开这个副本的。”

    顾念吸了几下鼻涕,声音哽咽着说:“但是我觉得我好像离不开这里了,我觉得我会死在这里的。”

    陆笙闻言也默不作声地看向顾念。

    沈鱼说:“怎么会,我们想一点美好一点的事情好吗?不要这么悲观。念念,离开副本之后你想做什么?或者是你的愿望是什么?”

    顾念双眼发红地看着沈鱼,“我的愿望就是希望我的病可以好起来,我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爸爸妈妈也可以继续爱我,哪怕我只能得到属于弟弟一半的爱也可以。”

    沈鱼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她咬住腮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不因为过激而颤抖,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是啊,多好的愿望啊,等你平安离开这个副本之后,再过几个副本就可以完成了,千万不要放弃啊。”

    顾念看着沈鱼的眼睛,不知不觉之中便被她的话语所感染,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对沈鱼说:“谢谢你,我觉得我现在的心情好多了,我们继续找找规则吧,我们会一起离开这个副本的。”

    江宥辰从两个人开始这个话题的时候,便起身远远地站在了一旁,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香烟和打火机,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夹杂着异常的冷空气,刺激又辛辣的香烟加上如刀一般的空气,硬生生地割着他的气管以及肺部,随着呼吸吐出来的却是经过体温熨帖过的暖意。

    如此一来一往,做不了反抗的事情,只能让自己变得麻木,好适应这种无情的刺激。

    顾念说完之后便从雪地里站了起来,她扫了扫身上的积雪,然后将沈鱼也拉了起来,伸手也替她扫去积雪和灰尘。

    沈鱼面无表情地看向陆笙,她现在非常需要陆笙站出来嘲笑她的智商,说她分析错了,顾念根本没有被附体,那张照片只是因为过度曝光而造成的虚影。

    但是,陆笙并没有这么做,甚至在沈鱼看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江宥辰将烟蒂扔进雪地中踩灭,然后朝着三人走了过来,“我看这雪一时半刻是不会停了,我们先回去吧,没有保暖衣物御寒,我们长时间在雪地里容易失温,回去可以好好地研究一下新出现的规则。”

    顾念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周围的温度,她伸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然后朝着江宥辰点了点头。

    四人结伴回了青年旅社。

    阿川正在院子里烧着热水,然后拿出白色的搪瓷缸子摆在桌子上,往其中倒满了热水,她见四人回来便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热水,“喝水。”

    沈鱼发现在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玩家,除了江云峥一家三口,还有栾声丰带着的黄毛一行人,但是聚集在此处的人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栾声丰见沈鱼四人回来,然后将手中的搪瓷缸子放在了桌子上,“你们四个谁能做主?”

    沈鱼看了一眼栾声丰,挑了处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她捧着滚烫的陶瓷缸子取暖,却一点也不敢大意。

    栾声丰见无人回他,只好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想跟你们谈合作,这个副本的凶险程度你们也都见识过了,这不过才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死了一半的人,往后的几天必定都不好过,所以我们可以共享信息,将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这样也可以让生存得到更多的保障。”

    江宥辰抬眸看了一眼栾声丰,“在座的有谁购买了通关秘籍?”

    栾声丰的队友们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唯独栾声丰一脸凝重的看着江宥辰。

    “没有,我们没有买过那种东西。”栾声丰说,“但是跟你们合作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栾声丰说完便拿了四个稻草人放在了桌子上,“我是一个傀儡师,这个稻草人就是我给四位的礼物,可以用于死亡替身,相当于在这个副本世界里多一条命,如果各位答应我的合作,可以将这个稻草人拿走。”

    栾声丰说完之后十分自信地笑了起来,他在月亮乐园里也算是非常有名的傀儡师,他的诚意如此的大,而且开出的条件也十分的诱人,他不信面前的四个人不会答应,而且识时务者为俊杰,以现下这个情况,所有人报团取暖才是正确的,单打独斗在这个副本中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栾声丰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团队的人越多在规则怪谈类副本的优势就越大,他完全可以用团队的新人去测试规则正确与否,只要最后他能成功并完好无损地离开这个副本,中途的伤亡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蒋珺此时蹦跳着从青年旅社外跑了进来,他见桌子上有热水,立刻眉开眼笑地捧了起来,一边喝着一边取暖。

    “这天真是邪门,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邪门的天,直接从秋天过度到了冬天,这也太冷了些。”

    蒋珺喝了一口热水,才觉得自己的四肢暖和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这么巧,大家都在啊,不过就只剩下这几个人了吗?”

    栾声丰阴沉着脸应了一声,“那些人都很奇怪,下过雪之后全都到河边去帮忙了,也不知道附到他们身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蒋珺笑了一声,“不过也无所谓了,这毕竟是四星半的副本,优胜劣汰嘛,万一再来一个像刘闻棋那样的蠢货,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把队伍拉进火坑可就不好了。”

    蒋珺说完便坐在了栾声丰的身边,两个人非常愉快地交谈了起来。

    沈鱼从他们的肢体动作上看出,他们两个要么在现实世界中相识,要么就是在月亮乐园里是同一条利益线上的人。不过,这两个人联手对于他们四个人来说可真是个大麻烦,一个的天赋是能够复制所有人的天赋,另一个的天赋是能够制替身的傀儡师,虽然算不上是强强联手,但是比他们这边的配置优秀太多了。

    沈鱼想到这里便看了陆笙一眼,她记得在副本开始之前江宥辰介绍过他的天赋是巫蛊师,顾念的天赋是现在已经毫无作用的感知,而她自己的天赋则有些不清不楚,是一个萌宠,但是陆笙的天赋她却一无所知。

    陆笙感受到了沈鱼的目光,扭头不解地看着她。

    沈鱼慢腾腾地往陆笙的方向挪动了几分,低声问道:“师兄,你的天赋是什么?”

    陆笙蹙眉,他看着沈鱼,随口胡诌道:“不死。”

    沈鱼震惊地瞪大了双眸,十分快速地说道:“逆天啊!你是金刚狼还是修习了金刚不坏之躯?有这种逆天的天赋吗?你是不是在骗我?”

    陆笙勾了勾唇角,“当然没有这种天赋。”

    栾声丰问道:“你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蒋珺说:“发现?那可真是太多了。”

    栾声丰听蒋珺说完,先是抬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随后他睨了一眼桌上纹丝不动的稻草人,随后又抬眸看向了沈鱼四人。

    “怎么?你们四个人的意思已经这么明确了吗?不再考虑考虑了吗?”栾声丰点了点面前的桌子,“不接,我可就当你们是敌人了。”

    沈鱼看了一眼江宥辰,见他没有要答应的意思,便起身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回了房间,她上个副本已经被陈东和给坑怕了,生怕这个副本又别人手中的踏板或者是棋子。

    小猫朏朏一直安静地待在沈鱼的背包里,这时正发出呼噜呼噜地睡觉声。

    沈鱼准备回房间后将它放到了床上,让它能够睡得更舒服一些,其他人的天赋看起来十分的有用处,但是到她这里,天赋更像是一个祖宗,她还要好好伺候着,让它不能有一点闪失。

    沈鱼之前还想着养一只小动物在家里解闷,现在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了,因为养小动物实在是太过于困难,琐事过于的繁多,她只看看就好了,而且拥有一只电子宠物也不错。

    栾声丰却突然说:“站住!我允许你走了吗?”

    沈鱼立刻停下了脚步,倒也不是因为栾声丰的呵斥,而是她看到了三号房门上的红色痕迹,跟六号房刘闻棋一队的房间上的符号是一样的,一个红色的叉号,在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沈鱼上前拈了一些红色颜料,然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连材质都是一模一样的,像是某种唇釉。

    黄毛见状立刻上前看了一眼,随后奚落道:“哈?你们的房间门口上居然也出现了这样的痕迹,大家也都知道上一个房间出现这种痕迹的人死得有多么的惨,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答应了栾哥的要求吧,毕竟栾哥能保你们今晚不死。”

    栾声丰笑了一声,他低头喝了一口热水,显然非常喜欢这样的奉承。

    黄毛继续说:“你们不答应也没有关系,那我们明天早上只好给你们收尸了。”

    江云峥见状立刻和父亲站到了栾声丰的身侧,“栾哥,也给我们一些稻草替身吧,我们一家虽然是新人,但是只要栾哥说打东,我们绝对不打西。”

    栾声丰笑着点了点头,“很好,但是稻草人替身我一天只能扎四只,既然今晚死得会是他们,我看剩下的人也就不需要了,等我明天再扎四个稻草人替身,然后再分给你们。”

    栾声丰说完便将桌上的四个稻草人收了起来,“赵剪烛,你们要吗?”

    赵剪烛闻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稻草人,随即笑着卷了卷自己及腰的黑色卷发,“不需要呢,谢谢栾哥好意了。”

    黄毛见状急忙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们呀,好自为之吧。”

    随后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回了二楼的房间。

    沈鱼站在房间门口,心中被人挑衅的怒火甚至压过了恐惧,她现在很想上前将那个欠扁的黄毛好好地收拾一顿。

    陆笙急忙将沈鱼拦了下来,他低声说:“你冷静一些,我们还有河滩淤泥那个法子,今晚死得未必就是我们。”

    沈鱼逐渐冷静了下来,她碾了碾手上的黏液,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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