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Midnight凯瑟喵-这怎么不能算她的个人曲呢】

    顾亦纾回国的消息被保密得很好,再加上航班时间久,部分随行团队乌泱泱地一群直接从VIP通道出了机场,坐上SM的车各自忙碌。

    22日也就是明天,顾亦纾有一个电台采访节目和广告拍摄;23日的音乐中心,电视台特为她回归预留了特别的先行MC舞台,也算是粉丝福利。

    虽然并没有大肆宣扬,但这在小道消息里不胫而走。本就因Calliope在音乐中心占了固定观众比例的Aurora,相信此次会更招摇。

    所以,团队在返韩的前几天就开始了音乐中心当日的策划。尤其是造型团队,她们开了数不清的会议,拿出了很多方案给她看,就连权宥琳都在最后两套的抉择中费了神,回来时也跟着行程,说是那样难度的造型设计她跟着才放心。

    有权宥琳在,顾亦纾也才放心。

    回到宿舍后,偌大的一个平行空间静谧到只有她一个人微薄的动静,像是鱼在海里的游弋,不掀波澜,更泛死气。

    顾亦纾如常将行李箱拎回自己的房间,似是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活动。

    箱子大喇喇地敞着,需要什么就从中拿取,它的主人看着也没有整理的打算,这才是最省劲的。毕竟她正处于这样争分夺秒的赶程中。

    一直以来,她都如此长久地跋涉其中,连疲懒都有了借口。

    进了熟悉的房间,到处是明亮又朦胧的昏黄,敏锐的嗅觉浸润在喜欢的气味里,紧绷的神经顿时有所缓和。灯壁融融地打成一圈圈光晕拢下,氤在迷蒙干涩的瞳孔里像镜花水月,或是永远无法更换镜片的显微镜,薄薄的网状脉络捕捉,却看不清晰。

    像裹了层麦芽糖衣的暖色让她倍感安心。

    顾亦纾先跪趴在脚下暖融融的兔毛地毯上,上半身像猫条一样拉伸得长长的晾在床上,扔着无谓的态度维持这样的动作来暂缓疲倦的灵魂。

    从下飞机,她全身就好像停滞着欲要飞升而无奈延误的航班,充斥着惊慌的不安定与迷茫的排斥感。

    她不知道为何,她只知道她该吃药了。

    如今,明明置身于最为安定的避风港里 ,鼻尖是熟悉的气味,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可她仍像难挨的搁浅的游鱼,轻启红唇深深地吐着气息,又呼了新的进来,可终归杯水车薪。

    一时的迷乱贪欢都无法抵消那种可能随时被摧残的惴惴不安。

    她难受,却全然没有疏解的办法,没有人能肯定那些苦涩可怖的药物拥有解救她的潜力,也没有人能提前预支生命的结局宽慰她最终会获救。

    头枕着柔软微微下陷的布料,阖上眼,意识就好像在下坠,只能感受到极速的重力带来的眩晕与恶心感。

    半晌,她估计预留的半小时休息时间即将结束,才晃悠悠地从床上起身,腿跪得麻了,有些不稳;身上也粘了湿腻的汗,像是才从极限运动中脱离。

    在空旷无人的房间里,没有镜头,没有观众,女孩儿仍没有什么正常反应的神态或语言表达,即使腿脚又酸又麻,胸腔灼烧的闷痛与溺水的窒息几乎要将她吞没。

    顾亦纾默不作声地停顿,等候,然后起身,整体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械娃娃,没有痛感。

    药在随身的背包里,很隐蔽的角落,方便她能迅速找到。白色的瓶身上印着密密麻麻的外文,这是晚上要服用的一类。

    这是在美国配的,就在前不久。

    实话说,在这个圈子里,出现心理疾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不能称之为问题。固定时间去看心理医生,配有药物随身服用等等操作在圈内屡见不鲜,甚至身边人就有。在去年年底,她的金南珂姐姐就开始服用些安定的药物以来安睡。所以,她去配这些也没有人置喙,甚至大家都会觉得她已经做得够好了,挨到现在才需要医生,毕竟那是自出道就一直生活在舆论漩涡的Calliope。

    她所受的困扰远非与她高悬的地位恰成正比那样简单的关系。

    Calliope是神明啊——因为为人的心酸部分会被人类选择性地抹平不见。

    没有人不想成为Calliope,可只有她自己在苦苦张望着顾亦纾的剪影。

    为让她安心,去医生室里也由她一个人进去,他们后来也有去问医生,都是正常的困扰。不正常的,医生应她的要求,也不会说。

    他们都以为,她没有那么严重。

    顾亦纾也觉得,不到那个程度。

    拧开就是一股呛到灵魂的苦味,从鼻尖嗅入好像内里的神经都在退避三舍。

    她面无表情地倒了四五颗到瓶盖上,顺手接了杯白水就来喝。药丸仅散了些苦味,还来不及融化就顺着干涸又混沌的水流,入了嗓眼,进了胃部,过程无比顺利。

    她之前在吃药这方面的难题,如今熟练不已,就连身体都形成了肌肉记忆。

    想要将异物排除在体外的秉性、甚至是嗅到苦味就欲呕吐的表达,好似被抹除了身体的记忆,在这具躯体再找不见过去的影子。那些勉强吞咽而翻江倒海的胸腔如今也风平浪静,渐渐地连记忆都被更改——原来,她是能吃下这样苦涩的药片的——这是她渐渐长大后攻克的又一难题。

    她捧着水,踱步去了客厅的那扇大阳台上。

    开放的廓形像是盈着澄澈光亮的工艺玻璃球,将屋内的一团牢牢包裹在其中。小小的盏灯沿着绝妙的线条照清她漂亮的面容,下颌线将精巧的骨相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奇异地呈现。她的唇瓣湿润却苍白,脸色冷淡,向来明媚的美眸此刻无神得可怕,好像连轻渺的眼睫都抬不起半分。

    她想看看晚上的天,她很喜欢看天;还有首尔的夜,她似乎离开这里很久了。

    眼睛慢吞吞地转动抬起,远眺,现在的星星真的越来越少了……她别住的神经慢吞吞地慨叹。

    来回扫视间视线蓦地顿住,像是恐怖片里的贴面开大特效突兀地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就在她们家楼下不远处的草坪里窝着丛丛黑影,肆无忌惮地朝她这边瞧,粘稠的,黑暗的,像虫子一样落身而无法抖落的恶心感,那种眩晕呕吐感更严重了……

    她看不清晰,那闪光灯亮得仿若下一秒就能让展品失明,耳朵像被混乱的电流攻击一阵轰鸣。

    有人在看她……在拍她……在家里……代表着被看见和喜爱的闪光灯,她始终保持着爱豆的专业素养,没有偏头,没有躲避,也没有做表情反应。

    不是偶像。

    顾亦纾其实是罪犯吧,所以才被这样对待。

    大概是白天看到的那几个,去美国前也是他们吗?

    这时顾亦纾的大脑还可笑地思考延伸着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那样根深蒂固的惯性的思维,显然对这种程度的私生窥探行为早习以为常。

    连这种都形成了身体记忆啊——她不禁讽笑一声,隐含着苦涩,快要崩向轨道外的疯狂与那张漂亮的小脸严重不符。

    连恐慌、不安都消除了,动物对危险避害的下意识天性在人类社会都可以被驯化成功,这或许是他们的又一功勋。

    那于动物而言呢?

    是自我毁灭吧。

    毕竟它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想来,他们看她很清晰,这样曼妙的光影几乎将她整个骨骼照开,让她生出自己好像全身□□的幻觉。明明有着坚实的保护罩,却发现那是透明的,是无法阻挡目光和窥伺的,无法保护的外壳而已。

    她退后一步,不愿再享受光的偏爱,甘心躲在背后的阴影里。

    指节不受控制地颤抖,但动作迅速又优雅,她拽下了阳台的灯绳,抻得一声暗响,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这样就看不清了——

    她没有借助那些遮光的纱帘,再为其做一层无用的保险。

    她就从容地站在黑暗里,带着视若无睹的面具,轻巧地像只猫儿一样步履款款地回到房间里,却背负了满身难堪。

    不是应对,只是一场注定她败者为寇的战争 。

    也非从容,那是对方步步紧逼,自己不堪一击的消弭对峙。

    晚上的天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们GP也该换宿舍了啊——

    合上白色的门面,她咬咬唇才找回了忐忑的神志,按捺下直跳的神经,脑子才缓缓宕机,强制将所有的信息捻成齑粉。她没有给自己留一丝回想复盘的机会,她知道,再回忆也只有黑黢黢的庭院和暗影,然后是乍破天光的那抹闪光。其他的,再无可寻觅。

    她如常地拉上两层帘子,不让一丝光透进来,不让一丝光透出去,而现在的房间简直像是光污染的典型案例。

    私生团体是当红艺人的又一个特色矛盾点,尤在多受欢迎的男艺人们上格外突出。但在GP身上有着并不像寻常女爱豆那样较低的概率,她们作为有着著名私生团体的偶像,与最受其扰的男爱豆相比也不遑多让,那威名也十分可怖。

    这其中,顾亦纾的私生尤甚。

    得吃药才行啊——她又倒了一杯水,手忙脚乱地翻着药瓶,今天的药应该没有吃够吧——

    还在颤的手指一打滑,就打翻了一瓶在白茫茫的地上。瘦削的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地滑落在地,她努力地去捡一地的药片,却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大海捞针地无效。

    她双臂环住屈膝的腿弯,自顾自地嘟囔着,企图寻求那微弱的一点安全感。

    这是正常的——她含着泪一遍遍这样安慰自己,好像只要被刺得够深,其他的伤痕都是微不足道的——她在吃药,她会好的。

    她会好的。

    她的身边一直环绕着这样的人,从不停歇,这是习惯了的。

    她很安全。

    没有镜头,没有外界光的穿透,就没有人能伤害她——她需要一遍遍地给自己建构这样一个安全屋,才能安然度过这过长的午夜。

    第二天一结束所有的行程,她就去了特意打过招呼的甜品屋,开始给来到音乐中心的Aurora们准备小点心。

    她不知道Aurora的具体人数是多少,所以尽量往pd说的人数增加有余些,以免有的Aurora落空。此外,还有伊犁草原样式的油画风明信片、随机大牌口红、香膏和她代言的LV丝巾,男孩们是同样的明信片、LV卡牌、背包吊坠和迷你版的索尼游戏机。

    当然,这些也没有什么必须的限制,只是尽可能往两类群体的偏好上靠,如果男孩想要送女朋友而选择女生套盒,女孩儿喜欢玩游戏而想要男生套盒也没有问题,全看他们自己。

    23日凌晨,顾亦纾就紧急赶到了权宥琳江南区的住宅,房子是双层别墅,很大空间都被她做了改造,用来专门放置她的收藏品。

    而Calliope在音乐中心的首场《DDL》正式回归的特别舞台造型,就将在这里完成。

    在欧美特意维持形象的深棕挑白发要被染成一次性的松石绿色。这个色号比MV里的绿意要更深几分,更有中世纪油画描摹那个草原少女的绿色质地,但不失璀璨。

    权宥琳觉得,也只有顾亦纾能生动诠释、完美驾驭这次的造型。

    她小心地给那本就脆弱,在更多次狠心利用后更加破碎的发上色,顾亦纾阖着眸,身子随座椅后仰,像一个乖巧漂亮的大型娃娃任她动作。

    “纾纾喜欢吗?”权宥琳不自觉心疼,手上动作毫不划水,嘴上试探地问道。

    “莫?”女孩儿迷茫地睁开眼,与权宥琳对上眼。

    权宥琳甚至不敢看顾亦纾,脚下差点站不住,稳稳神更清晰地说道:“这个造型。”

    “啊……”顾亦纾呆了几秒,像是思考,然后露出一个软糯糯的笑,两颊的腮帮肉不仅没长回来,还更瘦削了几分,看得人心疼。

    她不答反问:“欧尼觉得做好造型的我漂亮吗?”

    权宥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捧心回道,“当然。不管是哪种造型,wuli纾纾都是最漂亮的孩子啊。”

    “我也觉得。”顾亦纾俏皮地眨眨眼,镜子里的那个人也同频地做着同样的动作,有些自恋道,但在她身上完全不觉得嚣张臭屁。这样生动明媚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得她自我溃烂的时刻。

    那是众望所归的美貌啊——

    要不是这位首席造型师还顾及着几分她的面子,她可能已经开始了关于Calliope这一神颜对权宥琳造型职业生涯的决定性作用的主题演讲,读作答辩,写作夸夸秀。

    “漂亮就好。”她轻声道,嘴角勾着轻笑,“我相信欧尼,还有Staff们的能力,大家都为了让我更加闪耀而努力着,我应该是最喜欢的。”

    “还有为此一直辛苦开会的欧尼和其他staff们,还有Aurora,大家都喜欢就好了。”

    权宥琳莫名感到难过,明明这孩子在笑,她却感觉她在哭。

    不是感觉,她看到了。

    权宥琳看到了。

    镜子中的顾亦纾眼眸在泛潮。

    她腾空了沾染色料的手,脑袋轻轻地蹭到她几乎是看着一路成长到如今闪闪发光的大明星的颈窝里,“wuli纾纾一直是最闪耀的,最值得喜欢的。”

    因为镜子她的眼睛才敢这样堂而皇之地注视着那双美眸,从容的,短暂性不回避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美好、漂亮的人呢?权宥琳再次忍不住感叹。

    又为何会有让这样的人先忍不住回避的存在呢?她忍不住含了含嗓子,将哽咽的声音死死地吞了下去。

    “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作为从随行的造型师到GP的专属首席,可以说权宥琳伴在她们的身边有如一个死忠粉的累积,她自然也了然眼前这孩子的来路,看似完美无瑕,实则遍体鳞伤。

    欧美活动的半月里,纾纾生病了,她去看了医生了,开始吃药了……

    这些信息在外界不会流露一星半点,而在GP团队的心腹中心,像是辨不清方向的鸽子一样疯狂流窜。他们都很担心她,却不知道如何帮助她。团队里的女生们看着不自觉生出些令人心疼变化的人,偷偷抱着哭了几次,男人们的聊天吃饭时间也频繁带了些怨天尤人的哀叹。

    四个大的看着每天在妹妹面前嘻嘻哈哈,不给她压力的气氛,像是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但他们这些旁观人看得一清二楚。

    一尾锦鲤的一跃水波荡漾,惊起的远不止水面的波澜。

    据说,Alshey最近一直在联系欧美的心理医生,寻求最新最好的解决方法;据说,没有药物就无法好好休息的Ximena开始强制断药,说这样会给妹妹勇气;据说,把忙内视为自己另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的Daphne日复一日地焦虑着最小的孩子,连这次回首尔都想要陪同,最后被顾亦纾拒绝几次才无奈放弃,但私下却将随行的工作人员们都打点了一番。

    据说,Stacy要了一把妹妹房间的钥匙,常常半夜睡不着就溜到她的身边看她,怕她做噩梦,怕她难受,怕她清醒地混过一个又一个午夜,而她只能陪着,陪到黎明展了亮意才返回。

    他们的Calliope是太阳啊——

    太阳会转动,会离开,但永远不会熄灭。

    她又开始上色,却好像是摸了摸她的头,“下次回归就保持黑发吧,wuli纾纾黑发才是最legand的,染发也太多次了。”

    这么盘算,权宥琳心更疼了,一抽一抽的。

    除了出道时期《少女的祈祷》全员黑发,及今年日专全员黑发白发反差打造,《是心动爆炸的summer》维持了黑发;《People Like Us》的粉发,《无妄生欢》的金发,《叛逃世界》的红发,去年个人solo的灰藤紫发……在发色这样的事情上,她的承受都没有少过半分。甚至像今天这样单是为了一个舞台,就进行一次性染发的场景在她身上数不胜数。

    当然,GP能达到这种程度,与每个成员的付出都脱不了干系,其他人发色也换得频繁,几乎平均每次回归都有两人以上变换发色,造型更是多变。

    只是顾亦纾最为典型,就像她的定位一样。

    绝对中心的ACE,李秀满完全打造的概念核心——所以,连发色这样的事情都不能落了下风,不能缺失半分瞩目。

    所以,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她都承受了。

    为solo先行曲的惊喜舞台,她要染一次性的松石绿造型,不日返程,她的发色又会变化,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频繁地换发色,是一种不被建议的、不健康的时尚行为。他们都知道,他们也还是这样为她做了造型,她也全盘接受。

    她只说她应该是最喜欢的。

    权宥琳和孩子们待得久自然知道她们忙内的含蓄,没有明确说她喜不喜欢,所以她是不喜欢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她经常头疼,头发又脆弱,她已经那么漂亮了,可还是需要频繁地改变发色来变得更有新鲜感的漂亮,她怎么会喜欢呢。

    她要大家喜欢,这样就足够了。

    就像她讨厌做造型,讨厌换发色,不断地补色,上色,冲洗,即使再轻柔的动作,她的头皮仍然叫嚣着痛意,她全程咬着牙,双眸紧闭,不让眼泪滑落。

    顾亦纾很怕疼的。

    但她对疼快要脱敏了。

    脱敏的话,她就不受这样的缺点禁锢,不会被当做软肋打败。

    可是,怕疼不是缺点。

    所以,能不能不疼?

    这句话和带我走的一句都是空乏的白话,她也不再费多余的精力去说,因为不会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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