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二天一大早，赵简就到了右厢军将军府，当然，是坐马车从大路过去的。既然不得已做了夏军的军师，那就干脆利用起来，趁机多刺探一些军情。听说右厢军在兴庆府的重要将领们都会来，正好早去迎接，占据主动观察一下。
兴庆府的清晨一点也不宁静。虽然隔了好几条街，赵简也能隐隐听见从皇宫外围的军器坊里传来的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空气中仿佛也弥漫着炭烟的味道。夏人对兵器制造的痴迷果然非同一般。
米禽牧北起得很早，用完早膳正在看书，见赵简第一个到，甚是欣喜，连忙亲自迎了出来。
“娘子早啊！”他在前院见到赵简便脱口而出。
赵简咳了两声，自顾自地背着手朝记忆中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哦，今天商议军机要事，那我还是以参军大人相称。”米禽牧北打着趣，赶紧跟了上去，“一会儿各位将领报道，我正好给你介绍介绍。”
他们来到议事厅，米禽牧北给赵简安排了主座右手边最邻近的一个座位。座上茶水糕点都已准备俱全。
赵简并不急于入座，而是环顾四周。上次来这议事厅太过匆忙，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大厅两侧墙上挂着的各种兵器。这些刀剑枪戟五花八门，有的甚至长得很奇特，很快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些都是我们研制的各种兵器，大多只不过是失败的样本，中看不中用。”米禽牧北在一旁做起了解说。
赵简饶有兴趣地看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张巨大的弓弩旁边。这张弩几乎有人平展双臂那么宽，弩臂和弩机都用上好的生铁打造，弩机机关复杂，而弩弓上黄黑相间的条纹油光发亮，看上去不像木头材质。赵简伸手摸了摸弩弓，表面光滑坚硬。他见米禽牧北并未阻止，便把整张弩从墙上取了下来，拿在手里顿觉沉重。
“好眼光！”米禽牧北赞道，“你可知道你手里拿的，正是我们几年前刚研制出来的秘密武器。”
赵简恍然一愣，“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臂弓？”
她对神臂弓早有耳闻。据说三年前宋夏交战时，宋军首次尝到了神臂弓的厉害。这种弓弩威力极大，射程可达一千尺，是一般弓弩的两三倍。普通的盔甲在它面前形同虚设，只有同样属于夏的冷锻甲才能抵挡一二。不过好在当时神臂弓并不多，宋军幸而没有因此受到太大损失。但他们也只能在战场远远望见这件致命武器的模糊身影，闻风而逃，却从来没有机会近距离目睹它的真容。而现在，赵简居然亲自把它拿在手里。
看着赵简爱不释手的样子，米禽牧北笑道：“等我们到了沙场上，你一定有机会尝试的。”
而赵简心里，此时却做着另外的盘算：要是大宋能得到一把样品……
也不知道米禽牧北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走过来从赵简手里拿过神臂弓，双手托着弩弓展示到她面前，“你仔细看这弩弓，是什么材质？”
赵简用指甲轻轻划了划，“肯定不是木头。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骨骼，然而这形状……牛角？”
“聪明！”米禽牧北笑着点点头，继而解释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牛角。这是只生长在贺兰山以西的一种成年公牦牛的角，是我们夏所独有。只有这种牦牛的角，才有足够的长度，硬度，和韧劲，做出这千尺穿甲的神臂弓来。”
赵简不禁惊叹，却又有些失望。材质如此特殊，就算大宋知道怎么制造，恐怕也难以大量生产。夏国剑，冷锻甲，神臂弓，还有改进之后的车行炮……最强进攻和最强防御的武器居然都出自夏人之手。他们怎么能做到如此极致？
就在此时，家丁来报，右厢军一位副将到了。米禽牧北挂回神臂弓，示意赵简先行入座。
一位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大大咧咧地走进议事厅，似乎没有注意到坐在一角的赵简，直接大声冲米禽牧北喊道：“少主早安！”米禽牧北稍做示意，他才扭过头看向赵简，连忙尴尬地笑了笑，再将双手交叉于胸前恭敬的一鞠，“见过参军大人！末将右厢军副将阿沙奇穹。”
赵简也站起身来回礼，注意力却被他刚才对米禽牧北的称呼所吸引。她记得曾经也有人叫过米禽牧北“少主”……对了！是在牢城营里的那个传道！难道他们是米禽岚邵的人，后来跟着米禽牧北叛变了？
阿沙奇穹是米禽牧北的随军副将，平时驻守兴庆府西北方向的右厢朝顺监军司，也是右厢军的大本营。他看上去性子十分爽朗，时不时发出浑厚的笑声，在自己年轻的上司面前一点也不拘束。米禽牧北也显得很随意。赵简在一旁看着他们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连自己都觉得轻松起来。
而当其他将领陆陆续续到达之后，屋里的氛围也变得越来越拘谨了。赵简难免成为众人关注的中心。大家都客气地跟她行礼问安，虽然在米禽牧北面前不好说太多话，但目光中都传递着自己的态度。这里面有好奇，有欣赏，有观望，也有敷衍，但大体上还都算友好。他们似乎都觉得一个女人做参军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宋人这个身份，李德明和李元昊两代君主都曾重用宋人做军师甚至宰相，他们也习以为常了。
这当中有两个人让赵简特别留意了一番。一个是甘州甘肃监军司的都统军宝引未央，另一个是盐州白马镇监军司的都统军房当桂平。看得出他们两人比其他随军副将地位都高出半分，毕竟是驻守一方手握兵权的大将。右厢军的这两个驻地和西凉府形成犄角之势，把他们两人招来京城，也是为了商议出兵凉州的增援问题。房当桂平看上去和眉善目，对赵简相当客气，甚至还主动问她在兴庆府住得是否习惯，各种嘘寒问暖。而宝引未央就要冷峻许多，对赵简也只是礼节性地交流。
赵简身为大宋郡主，虽然父亲喜爱偏远避世，但她从小接触的各类达官贵人也不少，应付此类场景，并不生疏。她一边做足姿态回应着，一边揣测着各个人的心性。虽说这十来个将领看上去都和和气气，但她能隐隐感觉到一种无处不在的隔阂，甚至包括某些人与米禽牧北之间。
人员到齐后，讨论便进入正题。米禽牧北对着地图，把凉州局势和元昊的旨意仔细地述说了一遍，还拿出一份整理好的关于凉州叛军军情的汇报，一条条念给大家听。有人提出疑问，他也耐心地解释。赵简想起之前改进车行炮的时候，米禽牧北手下大多是技师工匠和做杂役的低等士兵，但他没有一点架子，不但自己亲自动手，还虚心地向技师们征求意见。而这一次，他面对的是自己直接指挥的将领，也仍旧没有一点颐指气使的样子。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太年轻，恰恰相反，赵简觉得此时的他仿佛骤然增龄到三四十岁，举止言行中都透着成熟稳重，有一种不带压迫感的平易近人的威严。她甚至不自觉地被这种气质所吸引，下意识地想要相信他，追随他——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国仇私恨分分秒秒都在提醒着自己。
牢城营里天真俏皮的丁二，与七斋交手时老辣狠毒的夏军首领，面对手下将士时耐心稳重的少年将军，还有那个在赵简面前时而轻浮时而危险又时而深情的追求者……米禽牧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究竟有多少张不同的面具？
赵简已经跟他接触了有些时日，可她只觉得自己看到的仍然只是冰山一角。
米禽牧北把军情介绍完，并没有急着下结论。他不紧不慢地坐下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众人，“大致的情况就是如此。斯督伽罗带领的吐蕃叛军已经发展到数千人，靠着青唐的粮草支持盘踞祁连山一带，不断骚扰平民商旅，威胁凉州的安危。你们说说看，该如何平复叛乱？”
“区区几千人，何足挂齿？”阿沙奇穹率先开口了，“西凉府都统军颇超贡布手底下不就有两万人吗？还拿那几千人没办法？”
“这两万人不能动。”宝引未央用低沉的嗓音反驳道，“西凉府是抵御青唐首当其冲的防线，那里的驻军有很重的边防任务。如果让他们深入祁连山腹地搜剿叛军，凉州防御必然空虚，只怕正中唃厮啰下怀。更何况，祁连山地势复杂，极易藏匿，要想剿灭叛军，没有十倍的兵力恐怕难以成行。”
“宝引将军说得在理。”米禽牧北赞同道，“这也是为什么君上下令要右厢军主力参与平叛。朝顺总军司的十万人，加上你们甘州和盐州各两万，宝引将军，你看够吗？”
“兵力是足够了，不过……”
宝引未央还在犹豫着什么，房当桂平插话了：“宝引将军是对我们右厢军的战力缺乏信心，还是对大将军的谋略有所怀疑啊？”他不给宝引未央反驳的机会，紧接着转身向米禽牧北说道：“大将军，异族叛乱，绝对不容姑息。属下认为，右厢军此番需全力出击，快刀斩乱麻，彻底清除凉州有异心的吐蕃部族，然后乘胜追击，一举跨过祁连山攻打青唐，是以敲山震虎，永绝后患。”
房当桂平说得斗志昂扬，在场的许多人都点头称是，阿沙奇穹更是大声附和道：“说得好！就是要给那些吐蕃人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党项人恩仇必报，眼里容不得沙子！”
米禽牧北笑而不语，却把目光投向赵简。赵简会意，站起身来干练地一甩衣摆，三两步走到大厅中央。
“诸位将军，赵某初来乍到，若有唐突，还望包涵。”赵简洒脱地朝两侧拱手行礼，直言道，“若能一举歼灭叛军甚至攻下青唐，固然大快人心，但这样做会遭遇何等困境，又会付出什么代价，不知诸位有没有考虑过？”
她把昨日跟米禽牧北讨论时那些分析凉州局势的话条理清晰地阐述了一遍，直指右厢军深陷泥潭的危险，更是站在宋人的角度讲明大宋将如何坐收渔翁之利。
一番话语落下，大厅里鸦雀无声。有些人相视点头，对赵简的话表示赞同。房当桂平低头不语，在思索着什么。宝引未央则抬头看向赵简，第一次在他脸上露出一丝细微的笑容。
不一会儿，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米禽牧北，似乎在等待他做出定夺。赵简完成了任务，早已知道结果的她显得异常平静。
兴庆府的清晨一点也不宁静。虽然隔了好几条街，赵简也能隐隐听见从皇宫外围的军器坊里传来的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空气中仿佛也弥漫着炭烟的味道。夏人对兵器制造的痴迷果然非同一般。
米禽牧北起得很早，用完早膳正在看书，见赵简第一个到，甚是欣喜，连忙亲自迎了出来。
“娘子早啊！”他在前院见到赵简便脱口而出。
赵简咳了两声，自顾自地背着手朝记忆中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哦，今天商议军机要事，那我还是以参军大人相称。”米禽牧北打着趣，赶紧跟了上去，“一会儿各位将领报道，我正好给你介绍介绍。”
他们来到议事厅，米禽牧北给赵简安排了主座右手边最邻近的一个座位。座上茶水糕点都已准备俱全。
赵简并不急于入座，而是环顾四周。上次来这议事厅太过匆忙，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大厅两侧墙上挂着的各种兵器。这些刀剑枪戟五花八门，有的甚至长得很奇特，很快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些都是我们研制的各种兵器，大多只不过是失败的样本，中看不中用。”米禽牧北在一旁做起了解说。
赵简饶有兴趣地看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张巨大的弓弩旁边。这张弩几乎有人平展双臂那么宽，弩臂和弩机都用上好的生铁打造，弩机机关复杂，而弩弓上黄黑相间的条纹油光发亮，看上去不像木头材质。赵简伸手摸了摸弩弓，表面光滑坚硬。他见米禽牧北并未阻止，便把整张弩从墙上取了下来，拿在手里顿觉沉重。
“好眼光！”米禽牧北赞道，“你可知道你手里拿的，正是我们几年前刚研制出来的秘密武器。”
赵简恍然一愣，“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臂弓？”
她对神臂弓早有耳闻。据说三年前宋夏交战时，宋军首次尝到了神臂弓的厉害。这种弓弩威力极大，射程可达一千尺，是一般弓弩的两三倍。普通的盔甲在它面前形同虚设，只有同样属于夏的冷锻甲才能抵挡一二。不过好在当时神臂弓并不多，宋军幸而没有因此受到太大损失。但他们也只能在战场远远望见这件致命武器的模糊身影，闻风而逃，却从来没有机会近距离目睹它的真容。而现在，赵简居然亲自把它拿在手里。
看着赵简爱不释手的样子，米禽牧北笑道：“等我们到了沙场上，你一定有机会尝试的。”
而赵简心里，此时却做着另外的盘算：要是大宋能得到一把样品……
也不知道米禽牧北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走过来从赵简手里拿过神臂弓，双手托着弩弓展示到她面前，“你仔细看这弩弓，是什么材质？”
赵简用指甲轻轻划了划，“肯定不是木头。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骨骼，然而这形状……牛角？”
“聪明！”米禽牧北笑着点点头，继而解释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牛角。这是只生长在贺兰山以西的一种成年公牦牛的角，是我们夏所独有。只有这种牦牛的角，才有足够的长度，硬度，和韧劲，做出这千尺穿甲的神臂弓来。”
赵简不禁惊叹，却又有些失望。材质如此特殊，就算大宋知道怎么制造，恐怕也难以大量生产。夏国剑，冷锻甲，神臂弓，还有改进之后的车行炮……最强进攻和最强防御的武器居然都出自夏人之手。他们怎么能做到如此极致？
就在此时，家丁来报，右厢军一位副将到了。米禽牧北挂回神臂弓，示意赵简先行入座。
一位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大大咧咧地走进议事厅，似乎没有注意到坐在一角的赵简，直接大声冲米禽牧北喊道：“少主早安！”米禽牧北稍做示意，他才扭过头看向赵简，连忙尴尬地笑了笑，再将双手交叉于胸前恭敬的一鞠，“见过参军大人！末将右厢军副将阿沙奇穹。”
赵简也站起身来回礼，注意力却被他刚才对米禽牧北的称呼所吸引。她记得曾经也有人叫过米禽牧北“少主”……对了！是在牢城营里的那个传道！难道他们是米禽岚邵的人，后来跟着米禽牧北叛变了？
阿沙奇穹是米禽牧北的随军副将，平时驻守兴庆府西北方向的右厢朝顺监军司，也是右厢军的大本营。他看上去性子十分爽朗，时不时发出浑厚的笑声，在自己年轻的上司面前一点也不拘束。米禽牧北也显得很随意。赵简在一旁看着他们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连自己都觉得轻松起来。
而当其他将领陆陆续续到达之后，屋里的氛围也变得越来越拘谨了。赵简难免成为众人关注的中心。大家都客气地跟她行礼问安，虽然在米禽牧北面前不好说太多话，但目光中都传递着自己的态度。这里面有好奇，有欣赏，有观望，也有敷衍，但大体上还都算友好。他们似乎都觉得一个女人做参军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宋人这个身份，李德明和李元昊两代君主都曾重用宋人做军师甚至宰相，他们也习以为常了。
这当中有两个人让赵简特别留意了一番。一个是甘州甘肃监军司的都统军宝引未央，另一个是盐州白马镇监军司的都统军房当桂平。看得出他们两人比其他随军副将地位都高出半分，毕竟是驻守一方手握兵权的大将。右厢军的这两个驻地和西凉府形成犄角之势，把他们两人招来京城，也是为了商议出兵凉州的增援问题。房当桂平看上去和眉善目，对赵简相当客气，甚至还主动问她在兴庆府住得是否习惯，各种嘘寒问暖。而宝引未央就要冷峻许多，对赵简也只是礼节性地交流。
赵简身为大宋郡主，虽然父亲喜爱偏远避世，但她从小接触的各类达官贵人也不少，应付此类场景，并不生疏。她一边做足姿态回应着，一边揣测着各个人的心性。虽说这十来个将领看上去都和和气气，但她能隐隐感觉到一种无处不在的隔阂，甚至包括某些人与米禽牧北之间。
人员到齐后，讨论便进入正题。米禽牧北对着地图，把凉州局势和元昊的旨意仔细地述说了一遍，还拿出一份整理好的关于凉州叛军军情的汇报，一条条念给大家听。有人提出疑问，他也耐心地解释。赵简想起之前改进车行炮的时候，米禽牧北手下大多是技师工匠和做杂役的低等士兵，但他没有一点架子，不但自己亲自动手，还虚心地向技师们征求意见。而这一次，他面对的是自己直接指挥的将领，也仍旧没有一点颐指气使的样子。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太年轻，恰恰相反，赵简觉得此时的他仿佛骤然增龄到三四十岁，举止言行中都透着成熟稳重，有一种不带压迫感的平易近人的威严。她甚至不自觉地被这种气质所吸引，下意识地想要相信他，追随他——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国仇私恨分分秒秒都在提醒着自己。
牢城营里天真俏皮的丁二，与七斋交手时老辣狠毒的夏军首领，面对手下将士时耐心稳重的少年将军，还有那个在赵简面前时而轻浮时而危险又时而深情的追求者……米禽牧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究竟有多少张不同的面具？
赵简已经跟他接触了有些时日，可她只觉得自己看到的仍然只是冰山一角。
米禽牧北把军情介绍完，并没有急着下结论。他不紧不慢地坐下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众人，“大致的情况就是如此。斯督伽罗带领的吐蕃叛军已经发展到数千人，靠着青唐的粮草支持盘踞祁连山一带，不断骚扰平民商旅，威胁凉州的安危。你们说说看，该如何平复叛乱？”
“区区几千人，何足挂齿？”阿沙奇穹率先开口了，“西凉府都统军颇超贡布手底下不就有两万人吗？还拿那几千人没办法？”
“这两万人不能动。”宝引未央用低沉的嗓音反驳道，“西凉府是抵御青唐首当其冲的防线，那里的驻军有很重的边防任务。如果让他们深入祁连山腹地搜剿叛军，凉州防御必然空虚，只怕正中唃厮啰下怀。更何况，祁连山地势复杂，极易藏匿，要想剿灭叛军，没有十倍的兵力恐怕难以成行。”
“宝引将军说得在理。”米禽牧北赞同道，“这也是为什么君上下令要右厢军主力参与平叛。朝顺总军司的十万人，加上你们甘州和盐州各两万，宝引将军，你看够吗？”
“兵力是足够了，不过……”
宝引未央还在犹豫着什么，房当桂平插话了：“宝引将军是对我们右厢军的战力缺乏信心，还是对大将军的谋略有所怀疑啊？”他不给宝引未央反驳的机会，紧接着转身向米禽牧北说道：“大将军，异族叛乱，绝对不容姑息。属下认为，右厢军此番需全力出击，快刀斩乱麻，彻底清除凉州有异心的吐蕃部族，然后乘胜追击，一举跨过祁连山攻打青唐，是以敲山震虎，永绝后患。”
房当桂平说得斗志昂扬，在场的许多人都点头称是，阿沙奇穹更是大声附和道：“说得好！就是要给那些吐蕃人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党项人恩仇必报，眼里容不得沙子！”
米禽牧北笑而不语，却把目光投向赵简。赵简会意，站起身来干练地一甩衣摆，三两步走到大厅中央。
“诸位将军，赵某初来乍到，若有唐突，还望包涵。”赵简洒脱地朝两侧拱手行礼，直言道，“若能一举歼灭叛军甚至攻下青唐，固然大快人心，但这样做会遭遇何等困境，又会付出什么代价，不知诸位有没有考虑过？”
她把昨日跟米禽牧北讨论时那些分析凉州局势的话条理清晰地阐述了一遍，直指右厢军深陷泥潭的危险，更是站在宋人的角度讲明大宋将如何坐收渔翁之利。
一番话语落下，大厅里鸦雀无声。有些人相视点头，对赵简的话表示赞同。房当桂平低头不语，在思索着什么。宝引未央则抬头看向赵简，第一次在他脸上露出一丝细微的笑容。
不一会儿，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米禽牧北，似乎在等待他做出定夺。赵简完成了任务，早已知道结果的她显得异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