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原本练武,只是自身强健体魄,苦练剑法以求对战时保全自身,至于对手击退即可。如今在军营中短短几日,这一个伴随半生的概念被一拳打消,战场上,力求稳准狠,一击毙命是首要任务,而作为将军要做的更多,他要负责判断地形预测战况,减少因敌人带来的伤亡。玉清是熟读兵法的,可终究是纸上谈兵。

    天扬因为这事愁的睡不着觉,之前一直由他任将军一职挥斥方遒,可真的交在玉清手里,他真的快愁的一夜白头了。“天扬,有你在旁边,无妨的。”玉清认真的看着书案上城防图,不时就垂眸在宣纸上写几笔。天扬看着认真研究的玉清,满腔的愁绪都在这句话后噎着说不出半个字。

    玉清心里是有打算的。云氏久居孤岛与世无争,不会有兵力上的助力,若有,也就不会在大肃招兵买马了。他虽然是个“新”将军,对方何尝不是一个“新”族长呢?大家心照不宣,甚至还泰然自若的生意往来,就是互相试探罢了。

    因为玉清觉得天扬唠唠叨叨的啰嗦,这几日都把人派出去训练兵士,这日好不容易玉清安静够了没打发人走。“玉炀将军那日说的,将军作何想法?”天扬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疑虑说出了口。“那云澜是么?”玉清闻言抬了抬眼睛,看见天扬肯定的眼神之后又低了头看图。

    半晌,玉清都没有开口回答。天扬着急的往前挪了几步到玉清身边,玉清的余光扫到天扬的袍角,才无奈的笑:“不过是个装模作样之人,且看他要在族里掀起什么风浪吧。先看看那个云素蝶......能不能把这个云澜收拾了。”天扬看着玉清意味深长的眼神,大概明白了玉清的想法。

    攘外必先安内。

    “虽说这夫妻俩想必是一致对外的,但若夫妻不同心,这就是我们所能利用到的一大漏洞,总有一日能派的上大用。”玉清又提笔写了几句,随后就将宣纸拎了起来,“你去按着一个个排查,若有疏漏立即填补,不得有误。”玉清没上过战场,但他知道若有海上作战船只必是一大要务,看着城防图思忖许久才写下这些要点。

    天扬接过来,认真的看了半晌,都是寻常要注意的,只一点很新奇。“所有人都要熟练弓箭?”玉清听见天扬的问题头都没抬:“海上作战主要靠视力和臂力,远攻的弓箭不仅骑兵,步兵也必须掌握,要会。正如在沿海驻军,所有人都要会水。”“将军说的是,这就吩咐下去。”天扬听着玉清的话也深觉有理,立马就要去。

    “去安排冶炼,这件事加急。”玉清抬眼看见了天扬的欣喜,开口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是啊,军营中只有骑兵配有弓箭,普通的步兵是没有的。“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玉清见天扬的样子也知道他的想法,出言催促。“是!”

    云岛

    “你如今怎么莽撞至此?”云素蝶一双眼紧盯着面前的云澜,不按规矩送货,船上还藏着要紧的东西,万一被巡查出来,轻说责罚扣留,重说就是开战失了先机。“一探虚实罢了。”云澜也知道这一趟去的险,难得没跟她玩笑。“那就说说。”云素蝶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反正云澜人既然能回来,就没什么大事。

    “港口加强了巡防,来往商船都要检查。那天看见了玉炀。”云澜言简意赅的,他那天知道是玉炀上船来的时候吓得,但这话不必和云素蝶说。云素蝶闻言才懒懒抬眸再次看向他,看透他佯装淡定外表下的紧张和不安不是难事。“知道了,没别的事你就回去。”云素蝶懒得和他多周旋,开口打发人走。云澜自然也不想和她多待,话音一落人就已经转身出门。

    “姐夫。”云澜踏出门去,正好遇见端着茶盘进来的云芷蝶,见有人出来,云芷蝶便开了口。云澜见是她倒是顿住了脚步:“这种事你怎么还亲自做?”显然觉得云芷蝶她在做些本不用她动手的事。“打发时间。”云芷蝶见他误会,也不解释,答了话就往屋里走。云澜偏头看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

    “你怎么过来了?”见是云芷蝶,云素蝶倒是扬起了笑容,起身接过茶盘。“阿姐在这坐了一上午,午膳听说也没用几口。索性做了点点心带过来。”云芷蝶虽是笑着的,但笑容里多少带了怨怪,“这菊花茶明目,芙蓉糕清甜,阿姐多少用一些。”“现在我屋里到底有多少是你的耳报神?”云素蝶被云芷蝶按着坐下,摸了摸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才笑着问。

    “阿姐开口问了,那就是每一个。”云芷蝶的脸上笑容甜美,多少带着些被姐姐娇纵了的意味。周围站着的侍女都是云素蝶的心腹,自然是知道自家小姐的,闻言也藏不住笑。“好啊,你的势力挺大的啊。”云素蝶拈着一块芙蓉糕慢悠悠的咬一口,快乐的享受难得的闲适,“你煮的茶,总和别人味道不同。”“闲来无事做了茶谱,阿姐若喜欢叫人拿了去学。”云芷蝶笑意悠悠,“我本没什么喜好的,煮茶静气凝神,是个极好的法子。”

    “我若有空怕是也想试试的。”云素蝶苦恼的笑笑,但云芷蝶眼神干净澄澈,看的她倒无端多出些许心虚来。云芷蝶也没多少揪着她不放的意思,看云素蝶笑容里带着讨好,便任由她扯着自己挨着她坐下。看着桌上垒的一层一层如云的宣纸,云芷蝶忍不住伸手收拾。云素蝶见此也只是笑着往后躺,留足了余地看她蹙着眉整理她一向乱的不行的书桌。

    云芷蝶对于这样的活计仿佛很熟悉,只略扫一眼纸上的内容就可以很快地将这些纷乱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阿姐怎么不装帧成册?”云芷蝶拿着一摞瞧着内容有序的宣纸,侧头看向云素蝶。“本只是随手写写,芷蝶若有兴致不如......”“也好,我替阿姐抄录一份。”云芷蝶答应的很爽快,倒是云素蝶一愣,随即笑了。

    云芷蝶回了房间就开始着手准备,问了人得知岛上没有空白的书卷,便吩咐了几样东西让人寻来。“三小姐,不必如此着急的。”侍女见云芷蝶坐在书案前,低垂着眼看着她拿回来的一摞宣纸。“终日无聊,打发时间罢了。”云芷蝶见顺序没什么问题,就放在一旁不去管了,她专心看着拿来的东西准备动手做线装书。

    “小姐,那锥子锋利,小心手。”侍女惊心动魄的看着云芷蝶动手,但偏偏刚刚应了她的话不许动手掺和。云芷蝶看了一眼侍女大惊小怪的模样撇了撇嘴,这岛上连个线装书都没有,要不她也不至于这么“返璞归真”自己动手做一本了。

    云芷蝶的手很麻利,裁纸什么的都是很轻松,她细致的将叠好的宣纸磕齐,顿了顿,才用大发慈悲的语气说:“你过来将书按住。”得知自己终于可以帮忙的侍女如蒙大赦赶忙过来,却只是过来看着云芷蝶在书脊的方向用钢锥穿纸。

    侍女瞪大了眼一动不敢动,心中苦涩至极,还不如刚刚站在远处惊心动魄的好,这站在眼前还得使力气,听着锤子敲击在钢锥上的声音,再害怕也不能动,若是歪了云芷蝶就相当于前功尽弃。

    云芷蝶倒是气定神闲的,见一摞宣纸都已经贯穿,慢条斯理的捻了两个纸捻来固定书芯。两个纸捻都穿好了,云芷蝶就把侍女打发走,侍女这才真的有了如蒙大赦的感觉。后面把纸捻砸倒用浆糊固定这样的事都可以一个人做。云芷蝶看向额上还有着薄汗的侍女,若非手边没有重物,今日是一时兴起说要抄书写字,她完全可以用镇纸的,可是她!没!有!

    等到侍女回了神再看向云芷蝶的时候,她已经手执银针在书脊上穿针引线的固定,翻来覆去在每个针眼游移,刚刚还只是一摞纸的书,现已初具雏形,规整细致。云芷蝶已经在给线打结,抬眼看侍女还待着,开口:“你过来裁一张题签。”按着云芷蝶说的尺寸,侍女给她裁了一张,便只沾了一点点浆糊妥帖的粘在封皮上。

    书做好了,云芷蝶便提笔开始抄书,娟秀的字细致而缓慢的写在柔软的宣纸上。等云澜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沉,书案上已经点起来明亮的烛火,云芷蝶写了一下午,已经从坐着写到站着写,攀膊拢着袖子,露出一截莹白细腻的小臂。她写的很认真,以至于云澜进来了她也不知道。

    见她写的认真,云澜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只在靠近桌案看到她写的内容时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讶,忍不住说:“方疏天?!”云芷蝶这才反应过来屋里有人,微蹙着眉放下手中的毛笔,虽有不快,却也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云澜看她皱眉就知道她心有不快,心下一慌就开口解释:“我看你写的认真没舍得扰了你的兴致。”

    “姐夫深夜前来所为何事?”云芷蝶绕出书桌,站的离云澜远了些。云澜见云芷蝶小心谨慎的模样紧张的把编好的理由忘得一干二净:“我......我就是来看看你。”看着他紧张中不免扭捏的神情,云芷蝶敏感的察觉到这个人对她的心思,她垂下眼只安静的笑笑:“我在云岛一切都好,不多日就要回我来的地方,劳姐夫惦念。”那一句姐夫咬的极重,云澜是聪明人,这句话暗含了多少意思他都听得明白。

    云澜一副落寞的样子低下了头:“你既如此说,我便知晓你是值得人惦念的。天色已晚,我回去便是。”说完他便转头离开,还贴心的将房门关严了。自然,云芷蝶看不见他出门之后全然不再落寞的得意神色,可见,他觉得他刚刚进退有度的一番言论一定能在云芷蝶心里留下痕迹。而屋里的云芷蝶其实并没太在意他所说的话,只是捧着自己刚写好的书细细的抚摸上面的字,喃喃:“我得想个办法去见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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