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只是累极了才会直挺挺的睡去,期间昕儿给玉清熬了安神的药,踏踏实实的让他睡了一觉。等玉清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了。昕儿睡在一旁草草铺的地铺上,眉头紧皱,不安稳的很。玉清一觉醒来身上已然是松泛的,见昕儿如此紧张就知道必然是她的功劳了。玉清给昕儿掖好被子,连被子带人囫囵抱起来放在榻上,理了理衣裳就出门了。

    见军营内秩序井然,玉清便知昨日事已经处理好了。“玉炀还是能干的。”玉清低低的赞了一声,四下看了看就往伤兵集中的地方去了。无论什么时候,这里都是忙乱的。玉清有心找萧哲,却在一路寻找之时,被数不清谁是谁的人拉着帮忙,等终于找到萧哲的时候,已经是忙的满头是汗。

    萧哲刚刚给一位伤兵包裹好,回头见玉清来了,随手拿了干净的布巾递给他,拉着还在擦汗的玉清出了营帐。“听昕儿说你受伤了,看样子是她关心则乱啊。”萧哲之前听到的时候不免着急,但身边有这么多伤兵根本走不开,索性让昕儿来照顾。“托她的福,睡了来洛城之后的第一个好觉。”玉清有意替昕儿辩驳两句,勾了勾唇角。

    “师傅的安神药自然是极好的。”萧哲不吃他这一套,知道玉清来是要打听消息,未免他一再烦人,连珠炮一般都交代了出来。如同玉清所料,他休息的这段时间军营事务一应都是玉炀打理的,云氏那边没有再来,这一场偷袭虽然伤了护城军的根本,但云氏那边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如今洛城中被洗劫,难民众多,玉炀带着人去安抚百姓了。

    “这算什么,打不过就抢劫百姓?”玉清闻言都气笑了。“云岛只是个海岛,云氏多年以来都是靠着与大肃贸易往来维持所需,如今开战已有数月,她们的人确实是不够吃穿了。”萧哲是在云岛跟着庚迭待过一阵的,所以自然是比玉清了解的多一些。玉清点点头表示了解,转头就要走。

    “你去哪?”萧哲见他步伐迟缓若有所思,伸手就拦。“我得亲自去看看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都是哪冒出来的。”玉清头也没回,语毕就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快速离开。萧哲倒是没再拦他,他同样察觉出不对劲来,但伤兵这边诸事繁杂,他顾不上想太多。“如今似模似样的,倒有个将军的样子了......”萧哲的声音极轻,若有人在他跟前就能看见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欣慰。

    “雅医,这边请您来瞧瞧。”

    “来了。”

    来人说的客气,语气却透着焦急。萧哲闻言眉头一皱,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就冲着来人快步走去。

    洛城

    玉清到的时候粥棚已经搭起来了,煮粥运粮整理秩序已经有了规模,见此玉清难得的松了口气,走进了粥棚。粮袋是混杂的,有百姓常用的麻袋,也有印着军中印记的军粮袋子。“军粮的数目要记清楚。”玉清见在这忙碌记账的账房是军中的,在他身旁淡淡瞧了一眼手中的账本,道。“是,将军。军粮和民粮都分着记的,保证出不来岔子。”账房见是玉清,忙不迭答了一句。玉清点点头,这个人一向严谨,是用惯的老人了,可信的。

    还没等玉清再说什么,就一把被人拽走。玉清见是面色焦急的玉炀,便没说什么,任由他拽走了。“你不好好养伤,来这做什么?”玉炀眼中怒气冲冲,但玉清知道他是在别扭的关心,从来不计较。“区区一点刀伤,用了药都不疼了。”玉清甩开玉炀的手,“挪用军粮我不会说什么,但这些民粮是哪里来的?”

    “县衙。”玉炀见玉清是不会听他的,索性乖乖交代,“其余有一些百姓家里的零碎粮食,都是清洗过再下锅的,放心。”玉清咬紧了牙,他就知道!那个县丞不是什么好东西,私吞百姓上缴的粮食,居然数量之多可以在这样的应急之时拿出来应付。“排查过了吗?”玉清点的眼神扫向排队领粥的难民,放眼望去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比比皆是。

    “基本上都抢空了。我清点了人数是对得上的,青壮年已经带进军营训练,也算是出一份力。”玉炀知道玉清在忧虑什么,一一都答了,“你还有伤出来折腾什么,回去歇着。”玉炀的语气里全是唠叨,听的玉清眉头皱紧,这是什么为人兄长的口气,可惜在面具遮掩下,玉炀什么都看不见。

    “浑说什么,这点伤就要歇着,我这个将军也不用做了。”玉清冷了声音,撇开脸去看那些难民。“怎么哥哥的话都不听,还摆架子。”玉炀也着急了,声音都扬来了,说了几个字之后意识到不妥又压低了。别的不说,哥哥那两个字玉清就听的一清二楚,也足够他心惊了。

    “你别又给我来一句胡说,还想瞒我,一瞒就这么多年。”玉炀嗓音里已经带了哽咽,“我就说你之前回京怎么会和清儿处的那么好,原来你们早就相认了,却偏偏瞒着我。”玉清怔怔的看着玉炀的眼下,青黛浓重,显然一夜未眠,可想而知他这一夜是在多复杂的情绪中度过的,几乎是在这样复杂的心绪中努力的安排好一切,还要照顾他。

    “我早说过动我面具者格杀勿论,现在说这些是想我杀了你吗?”玉清看着玉炀也十分难受,那些陈年的,压下去的心事又翻涌上来,只能硬下语气。“我要怕你,就不是你哥了。”听了这话,玉炀反倒是高兴起来,语气里隐隐骄傲。玉清一时被拿捏,索性也不管他了:“随便你,不管怎样留着你还有用。”玉炀一副胜利的表情看着玉清,玉清看着更来气了,一甩手就走了。

    玉炀的副官见他在那,正要过去,被玉清伸手拦下,无法只得行礼:“将军。”“有什么事跟我说,他现在乐的找不到北了。”副官见玉炀虽然没笑但是一脸灿烂的模样,心下了然,凑近了几分低声道:“户籍查的分毫不差,但按照街巷中实际居住的数量来说是不对的,洛城中有不少外来户,云氏长久经商的不论,也有一部分大肃的子民。”

    玉清听着他话音里还有自己的猜测,心下认可了不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普通百姓的伤亡不太好一时之间记录,但臣今天在百姓中间探听了一番,有一户看见一家外来户被毫发无损的劫走了,是夫妇俩。”副官低声说,小心翼翼的试探玉清的神色,“我听闻张相来洛城有一段时日了,不会是长公主来寻,不巧和张相......”

    玉清淡淡的看着他,眼神没什么情绪,却看得副官心下发寒,悻悻的住了嘴。“有些事由不得你猜测。”玉清见他明白了,嘱咐了一句反过来又问,“你能懂户籍上的事,想来也是个仔细之人,怎么没文举做官跑来参军了?”“臣......在家是庶子之身,早早没了亲娘,只好出来打拼争功名。”副官脸上瞬间就带上了苦笑,玉清也只是点点头不再多问,免得伤心。

    等副官走远,玉清才在他话语里听出些蛛丝马迹之感。他隐约记得玉炀的副官姓宋,户部尚书也姓宋。这般见识谈吐,又如此了解户籍之事,想必是宋家的孩子。凭一己白身,爬到如今的位置,隐匿了不知多少血汗。

    来不及多感叹什么,玉清就陷进了他刚刚的话里。宋副官在军中日久,且若云与张林和离的事因张林一直在外没有声张,自然是不为外人道。外来夫妇俩不会少,但能够被云氏军劫走且毫发无损的被百姓看见,还能被宋副官在意起来的身份,也只有张林了。不过不是若云那就只能是蝶姬,云汀蝶。

    玉清想通了已经没什么情绪了,是云汀蝶才会毫发无损的被劫走,因为那根本不是劫走,而是接走罢了。云汀蝶好歹是云氏嫡系大小姐,云素蝶就算私下里再如何。她面子上的功夫也得做的团圆,至于张林......一时之间应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他的身份毕竟在那里。玉清苦涩的勾了勾唇角,他现在已经可以不带任何情绪的去分析这些事情,即便他私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云岛

    云素蝶捏着信纸在火烛上缓缓点燃,火舌愈发张扬的冲向她纤白的手指,依旧慢条斯理的将信纸放入铜盆,还饶有兴致的感受了一会燃烧带来的温度。“小姐,回来了。”一个侍女等云素蝶做完这一切才上前禀告。云素蝶唇角勾起灿烂的笑容,眼中却毫无温度,即便是映着热烈的火光。

    “我要的人呢?”云素蝶轻轻拍打着手上的灰,眼睛都没抬。“自然是在的。”侍女的声音愈发恭敬,“刚刚上岛,等小姐的吩咐。”“真好~”云素蝶声音里都带着雀跃,“张相大名鼎鼎,自然是贵宾,请上座。”看着云素蝶眼中冷冽而兴奋的光芒,侍女即刻明白了云素蝶的意有所指,退下即办。

    “她都回来了,我这个做妹妹的,好歹也是要拜见一趟的。”云素蝶见听懂话的已经走了,轻抬手臂立刻就有人扶住。“是。”侍女稳稳扶住云素蝶,应和的答了一句。云素蝶便施施然的走了。

    云汀蝶和张林是被带回了云岛,只不过上岸没多久就被分开,她被人送回了她一直住的闺阁,而张林似乎就没有这样点的好运气了。云汀蝶知道两人的身份早已暴露,索性也放开了,干脆放下心来梳洗了一番,正绞干头发呢,云素蝶就大驾光临了。

    “妹妹真是稀客啊。”云汀蝶人都没起身,只是从镜子里瞥了云素蝶一眼,语带嘲讽。云素蝶根本不在乎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只是轻飘飘看了云汀蝶一眼然后缓缓坐下:“长姐好兴致,梳头的桂花油都香的别致。只是不知道张相那里有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他贵为一国之相,你不会杀他的。”云汀蝶手上攥紧了布巾,面上依旧淡淡。

    “我确实不会杀他,贵宾来此,自然是要好好款待的。”云素蝶的笑容愈发灿烂,手指做扇轻轻拂来桂花油的香气,“地牢里阴暗潮湿,可没有沐浴更衣的地方,身上添了伤,自然也是没有药的。”

    云素蝶最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云汀蝶是知道的。她是高高在上的猫,最爱看手底下的“老鼠”们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挣扎,任她肆意玩弄,最后奄奄一息的跟她求饶。若她没有玩的尽兴,是不会放过的,差一毫一厘都不行。所以现在张林还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走他。

    云汀蝶放下手里的布巾,下定决心的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我需要做什么?”云素蝶眼中的兴味更浓,笑意愈发柔和起来:“姐姐果然了解我,都不必多费口舌呢。不过妹妹我怎么舍得劳累姐姐呢?这个令牌给你,其余的,便随姐姐。”云素蝶大方的将出入地牢的令牌放在几案上,搭上侍女的手臂施施然的离开。

    “小姐,她真的会去吗?”侍女虽低垂着头,眼中的担忧却透了出来。“你啊,怎知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云素蝶点了点侍女的手,了然于胸。云汀蝶自然是会去的,还会见到她口中伤痕累累的张林。而张林呢,则会见到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云氏大小姐,不知道这位张相,能不能参透其中关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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