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乌泱泱的几个人上去聚在了云芷蝶的卧房。萧哲抬头看了一圈,见玉清亲自来了竟是悄悄地松了口气,略思忖后开口:“彩姑娘,这些事情你会懂一些,带着影七出去教教他,待会别让他伤了……”萧哲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云芷蝶,噎在称呼上说不下去。这样的事他也不好明说啊……

    好在彩袖机灵,立刻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影七出去。影七本不想走,彩袖死死拽着影七的袖子,附耳在他旁边低声说了一句。影七的耳朵登时爆红,晕晕乎乎的就被彩袖带了出去。昕儿立刻关紧了门,端着铜盆走到床榻边。玉清将面具摘下,就着铜盆细细将手洗过,一边还在吩咐天扬:“将针包拿出来。”天扬将他的针包拿出来,铺陈在他的手边。

    萧哲见玉清拿出了随身的匕首,递过来一把精巧的袖刀:“用这个吧。”玉清抬眼瞥了萧哲一眼接过了他的袖刀,眼神都转回手上了才开口:“你杀人了?”萧哲蓦的一僵,嘴角抽了抽没有吱声。没有回答就是一种回答,玉清扯了扯嘴角,索性换了个话题:“没有别的法子了?”

    “解毒丸已经用过,本就在云岛呆了好一段时日,身上哪来的那么多草药可用。若是她再毒发,那便只剩交欢一条路。”萧哲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云岛孤僻不是一日两日,他自身能留着各种急救的丸药就很不容易。“只有云氏男子可以?”玉清的话几乎是从齿缝中磨出来的。他不必问也知道这毒会是谁下的,好歹毒的心思。

    “云氏自小长大的孩子身体里都会有云氏特有的药性,大概跟祖辈从小的饮食习惯有关,她身体里没有,才一直迷迷糊糊的昏迷着,其他云氏人都没事。”萧哲之所以能知道,还是治疗云素蝶得来的经验之谈。所以更加生气,这件事明摆着就是算计云芷蝶,挖好了的深渊巨坑等着她跳。玉清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住滔天的愤怒努力平静:“我的血用处大吗?”

    “至少能醒。”萧哲很笃定,玉清的血天下罕有,虽说不上可肉白骨起死回生,但可解世间百毒,总能帮得上忙的。玉清听到萧哲的回答,毫不犹豫的用袖刀划破了右手大拇指,温柔的顶开云芷蝶的齿关。昏迷的人是紧闭着嘴的,玉清的手指一被划开就血流如注,但他还是轻柔的、缓慢地将手指送进她嘴里。

    玉清的手指蹭过云芷蝶的唇瓣,原本就粉嫩的唇瓣被血色染的鲜红,他毫不在意。看到云芷蝶的口腔受不住他血液的血腥气,生理性反呕出带着血丝的唾液的时候,头也不回的伸手轻声道:“把帕子打湿。”昕儿将打湿的帕子放在玉清的手心。玉清右手被含着,就用左手捏着帕子轻柔的将她唇边的水痕拭净。

    大概估摸着量差不多了,玉清将手指拿出来随手用湿帕子一裹,捏紧了她的嘴唇,另一只手顺着下巴按到喉结位置帮助吞咽下去。云芷蝶吞咽的很顺利,玉清抚了抚她脖子上刚刚被按压出的轻微红痕,夸奖道:“真乖。”对于玉清的所作所为,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有些人是习以为常,有些人是不敢直说所以根本不开口。

    血已经咽下,接下来就要施针。玉清捏起金针,还有心情取笑一旁的萧哲,歪着个脑袋:“你来?”“赶紧的,我要能来早来了。”现在玉清拿着针,萧哲也打他不得,只能没好气的催促。玉清收了玩笑,在云芷蝶几处大穴下了针静置,最后又一针扎入人中反复慢捻。

    玉清和萧哲摒心静气的看着云芷蝶的状况,一旁的昕儿和天扬则轻松的多。“你不能扎?”天扬好奇的看向昕儿的手,低声问。昕儿抬头瞧了他一眼,回答:“针灸一事需慎之又慎,一针扎偏就会出错,所以师傅说我还要学,轻易不要用在病人身上。”昕儿的回答一板一眼,天扬见昕儿还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也不再多说,免得戳了脆弱少女的好胜心。

    天扬没想到的是,昕儿的针灸技法简直一针天上一针地下,上一针还稳稳当当,下一针就把萧哲嘴扎歪了。吓得庚迭和萧哲三令五申让她学透之前再也不许对外人使用针灸,免得生出许多事端。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萧哲手抖成这样也不肯让昕儿动手的根本原因。

    直到看见云芷蝶的眼睫轻颤,玉清才停了捻针的手,依次将她身上的针灸取下,安静的等她彻底醒来。云芷蝶缓缓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看见坐在床边的是玉清一下子也顾不上身上还难受着,坐起身紧紧抱住了他。玉清稳稳的扛住云芷蝶突然一下过来的冲击,回搂着她轻轻拍打着后背安抚。几年未见的重逢,云芷蝶是需要好好的缓和一下。

    影七和彩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已经醒了的云芷蝶和背对着她们的玉清抱在一起,因为房里的所有人都很安静,一时震惊也没有人作声。玉清是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的,不动声色的拿起他的银面覆在脸上。天扬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挪了挪脚步挡住两人的视线,几步路的功夫,足够玉清整理妥当。

    两个人抱在一起的冲击,对于影七和彩袖都是一样的。彩袖很懂规矩的再次退出门去,她能看见这一幕已经是僭越,再不出去真的不礼貌了。玉清贴着云芷蝶的耳朵低声安抚了几句,云芷蝶才舍得松开他,依依不舍的握住他的手,被玉清缓缓拂下。“三小姐身中媚毒未清,在下便不与三小姐计较这一二的出格之举。”此言,便是在与云芷蝶划清界限。

    云芷蝶定定的看着他的银面,半晌才点了点头,语气也沉稳清明了许多:“是我唐突了,抱歉。”玉清退后几步站开,影七才得了空冲上前去。云芷蝶垂眸看着他,伸指轻触他眉间的那块淤青,眼带疼惜。影七隐忍的眉眼低垂,他欲言又止的试图告罪,但在抬眼看见云芷蝶满眼心疼的时候抿紧了唇。

    “三小姐,容我把个脉。”萧哲本无意打扰这样美好的氛围,只是这时辰,刚刚咽下去的血应该起了效用。云芷蝶看向萧哲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羞赧,低低的说:“我真是让很多人费心了。”她不是尝不出嘴里残留的血腥气,但她看出了玉清的退避,只能暗暗用牙齿摩挲嘴里的软肉以作忍耐。

    “这媚毒实在霸道,再昏迷着毒发我也要束手无策了,如今你能醒还是多亏了……”萧哲眉头紧锁的按着云芷蝶的腕脉,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是医者习惯性的唠叨。正说着,冷不防脚被踢了一下,才堪堪住了嘴。萧哲嘴角抽了抽,瞥了一眼玉清,又专注着摸脉,再不说话。“多亏了什么?”影七也看不见这俩的弯弯绕,他只在乎他的小姐。

    “多亏了针灸,针灸。”萧哲闻言只能哈哈笑了两句接话。众人皆知他现在一直在手抖,扎不得针,想来是后上船的两位动手施针,才让云芷蝶清醒。影七刚要站起身表达一些谢意,就被萧哲一把按在床榻上,一时站立不稳,影七几乎是跌坐下去。云芷蝶扶住他,两人几乎是半抱着,一同抬头看向突然出手的萧哲。

    “我听影七说过,他去救你的时候除了云澜和云素蝶,屋内没有旁人在场,你是怎么中的招?”萧哲直直的看向云芷蝶。“进屋之后,我唯一被动接触到的就是一杯热茶,没喝。”云芷蝶正了正神色,答。“你若是喝了,撑不到现在。”萧哲听了来由更没什么好气,只甩下一句,“这么多人都堆在这干什么,都出去出去!”影七看萧哲大咧咧的轰人才知道,原来还有他的事,不知不觉红透了耳朵。

    云芷蝶的眼神直直看向听了萧哲的话就在转身的玉清,他回避她的眼神也好,真的没看见也好,就这样走出去了。云芷蝶怔怔的看着他被一方帕子裹住的右手,等到房门关上才惊醒了她。云芷蝶发怔看着远处,影七就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为什么都走了?”云芷蝶的声音有失落。“小姐,我在。”影七握紧了她的手,像是鼓足了勇气开口。

    云芷蝶一愣,她软硬兼施也没能让影七改口,今日竟然……聪慧如她,从众人突然离开独留二人已发现端倪,如今影七这般,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的毒还没有解,是不是?”云芷蝶对上影七的眼睛,他就那样看着她,一个很难形容里面究竟承载了什么情感的眼神。云芷蝶看的很难过,用那只自由的手捂住影七的眼睛,他会扰乱她。

    影七安静的等待着,直到他感受到她掌心愈发滚烫的温度,媚毒又开始发挥。影七不由得有些等不及了,拉下云芷蝶的手掌,对上的是云芷蝶含情似水的眼眸。云芷蝶的呼吸声已经很明显,小口小口的努力压抑。影七往她身边凑了凑,有些急切:“小姐……”他怕她出事,很怕,很怕。

    云芷蝶就那么看着影七,这毒是谁下的毋庸置疑,他究竟想做什么,她也猜得到。是影七,是刚刚屋子里围的这些人救了她,她知道。“影七……你是自愿的吗?”云芷蝶再度开口,已经遮掩不住轻喘。影七一愣,他万万没想到云芷蝶会这样问,她是在问他的意愿吗?“若是迫于无奈……”云芷蝶没听到他的回答,继续开口。

    影七不知道为何,一股无名之火升起,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扶住云芷蝶的后颈就咬上她的唇,直亲的云芷蝶再也问不出他不想听的问题,气喘吁吁的,看着愈发动人了些。“小姐,影七是你的,从皮到骨,由内而外。”影七放过了她的唇,却没放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鼻尖碰鼻尖的距离,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云芷蝶本就身中媚毒,再被他这样一折腾,身子软的像一滩水,靠在影七身上才能勉强坐着。影七的回答很坚定,也很简单。他属于她,这是他认定的忠诚。云芷蝶本来也会有自暴自弃的想法,若他非自愿,那她不愿勉强,本也是她需要承担的代价。

    可影七这样说,那她又能做出什么回应呢?云芷蝶缓缓伸手,环住影七的脖颈,呵气如兰:“那我命令你,彻底属于我。”云芷蝶说完,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影七看着她在怀里笑的如此灿烂,也难得有了笑容:“遵命。”

    里面逐渐有了动静,门外的萧哲和玉清自然就站远了些。“你怎么不走?”玉清瞥了萧哲一眼,率先坐到了楼梯上。“那你又为什么不走?”萧哲很想戳破玉清伪装的假面,但看着玉清握紧的手,和帕子上愈发浓重的血色,还是不忍心,“手!”玉清随便一伸把手递过去,萧哲便麻利的给他止血上药。

    玉清那一划,伤口可不浅啊。还好他一直用的是浸了水的湿帕子,若是干的,只怕还要麻烦。萧哲也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在心里暗暗感叹着。直到萧哲给他包扎完,玉清都没吭过一声。“师兄,托你一件事。”半晌,玉清才低声开口,等萧哲目光挪向他才继续,“制一个温和的活血化瘀膏。若是缺什么草药,随便打发天扬去我们船上取就是。”

    不过一个活血化瘀膏……萧哲张了张嘴正想说,然后很快的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个活血化瘀,嘴角又抽了抽。“我做就是。”萧哲看了许久玉清的眼睛,在他露出求人的委屈表情前,妥协答应。萧哲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对她便这么好吗?”玉清有多宠美璃他是看在眼里的,除了身份礼教,什么都给了。

    明明妥帖的好像个完美情人一般,却似乎没有任何占有欲。即便是如今在厢房外听墙角,玉清也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嫉妒情绪存在。“她值得。”玉清淡淡的答,随后瞥了萧哲惊讶的表情一眼,“好像所有人都认为美璃是我的通房?”难道不是吗???萧哲的表情非常清晰的表达了这句话的意思。

    “名分上算是吧,现在也没有人会这么说她了。”玉清的表情很释然。他跟美璃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自小形影不离,是他一步步把美璃捧成如今这番模样,美璃的成长轨迹与一般侍女并不一样,名义上在伺候人,实际上是清眠阁的女主人。

    玉清和美璃之间从没谈论过“爱”,因为她们毋庸置疑的爱着对方,她们各自是独立的个体,“爱”对于一个个体来说是单纯的感情,不掺杂任何。可论起现实,玉清是王爷,美璃是丫头。玉清的身份永远不可能娶一个丫头做正妻,所以他不娶她不嫁,她们就是这样一直相濡以沫的陪伴着。玉清完成王爷的责任,美璃度过她自己的人生。

    萧哲怒其不争的瞪了玉清一眼,气呼呼的起身去给云芷蝶做药膏了。这叫不谈爱?这已经是爱极了好不好?两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只留玉清一个人坐在那,垂着眸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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