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窈窕被带往方丈所住院落。

    红豆在外等候,她抱着猫猫进入禅房,临进门前,红豆又把方才抽的姻缘签塞她手里。

    谢窈窕无奈叹了口气,她只打算让方丈给猫猫看看而已。

    “见过大师。”

    “不敢,夫人请进。”

    慧懿方丈走到门口,将谢窈窕请了进去。

    她不太懂佛法,直接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希望大师指点。”

    “不急。”慧懿捻了一块糕点递到猫猫面前。

    他先看了娘亲一眼,见谢窈窕点头之后才双手接过,乖乖坐在一边小口咬着。

    “谢谢大师。”

    缘懿方丈点了点头,“不客气。”

    “夫人将公子教导得极好。”

    谢窈窕摸了摸猫猫的脑袋,与有荣焉。

    转头,懿缘方丈又说想看看她随手搁在一旁的木签。

    “大师误会了,这姻缘签是我不小心求的,不日我就要再嫁人了,再看会不会不太好。”

    “无妨。”

    谢窈窕腹诽道,老方丈都这么喜欢八卦别人的姻缘吗?但谢窈窕也只好递给他。

    只听他念了几句云里雾里的诗句,随后抚着胡须沉吟许久,还露出为难之色。

    “大师,有话不妨直说……”

    “夫人,这签上说夫人之姻缘乃再世因果,当下或多有坎坷,需要时机拨云见月,方可终成眷属。”

    “这……可是,我都即将要成亲了……”

    其实心里不禁腹诽,我一社会主义接班人,会信你的话呢?

    “冒昧问一句,夫人未婚夫婿可是身世显贵。”

    谢窈窕想了想林致远乃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祖上据说只出过一个举人,后面大多也是本分老百姓。

    “应当不算。”

    “……”缘懿再次皱起眉头。

    “大师,您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阿弥陀佛,签上显示姑娘乃是姻缘天定,所嫁之人应当为皇室。”

    谢窈窕心头一震,这个和尚该不该见人就说这种话吧!都是套路,场面话而已,她懂。

    然后,接着……

    “卦相说,夫人与此人应当已经开花结果,缘何……”有再嫁一说。

    说着方丈目光看了猫猫一眼。

    如果说前面只是随便听听,如果她没有和云翎发生牵扯,那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偏偏又……

    不可能,不会的,她不可能再和那个人再有牵绊。

    “恕民妇无礼,大师说的可是真的。”

    “阿弥陀佛,老衲不打妄语。”

    谢窈窕陷入沉默。

    缘懿叹了口气,仿佛自己不该拆了一对姻缘。

    “不过,万事皆有缘法,亦非一成不变,夫人大可顺心而为。”

    话落,懿缘方丈又看向一旁还在乖乖啃糕点的猫猫。

    “夫人之子,也有虎伏深山听风啸,龙卧浅滩待海潮之相。”

    听到这里,谢窈窕心思重重的看了小崽子一眼,正好对上他抬头,看见娘亲就露齿一笑,一副还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多谢方丈,今日您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不必客气,老衲只是算得与夫人有缘罢了,这里有两枚平安福,乃是开过光的,夫人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多谢大师。”

    谢窈窕接在手中,又一把捞起猫猫。

    “猫猫也多谢大师的糕糕。”他扒在娘亲肩头,亦是口齿伶俐的说道。

    临别之前,懿缘方丈又把她叫住。

    “有朝一日,夫人若是去往京城,心有疑惑之时,可以去往大相国寺寻觉禅方丈,他是我师兄,可堪破前世因,今世果,未来事,不过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相见亦需缘法。”

    如果前面只信他五成,到现在确是信了七成。

    她的到来不就是和前世今生有关吗?若真那么厉害,也不知能不能送她回去呢?

    “多谢。”

    谢窈窕抱着猫猫离开后,感觉今天的信息量有点大,她得好好消化一下。

    本来她主要目的是想出来放松一下的,而且猫猫年纪小,兴奋了一整日确实有点累了。

    谢窈窕让绿芽一早定了几间禅房,打算在山上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再下山回家。

    待猫猫睡着后,因着山上风景极好,她用完晚膳后也打算独自出去走走。

    “夫人,太阳已落山,山上冷,多披件斗篷。”

    “好。”

    “我随意走走就回来,你和绿芽寸步的看好猫猫。”

    “是。”

    谢窈窕沿着院子往后山走,循着指示悠闲爬着山,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观景台。

    看着眼前之景,夕阳余晖洒落山河大地,运河支流宛如一条金丝银带,有晚风拂面吹来,让人心旷神怡。

    随后下了观景台,又漫步到了另一片桃源,但是枝叶见看见亭中有一对男女仿佛在互诉衷肠,她也不好去打扰。

    天色渐暗,她打算慢慢下山。

    走到半腰的时候,忽然旁边蹿出一只雪白的兔子。

    原本一动不动蹲在远处草丛里,谢窈窕就想着抓给猫猫耍耍。

    谁知她刚上前正要抓住之时,那兔子又机灵的往前面小径跳去,反复如是。

    “嘿,你耍我是吧!”

    若是一开始就跑了也就罢了,逗猫似的溜了她许久,自然不可能放弃。

    一直低着头追赶,当她意识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时,她也有些担心。

    这下山的路还有一段距离,得赶紧回去,不然就不好走了。

    她也没心思去看那只兔子,只想着立即原路返回。

    但到底是被耽搁了,待再走了一段距离,山道上只见草木的轮廓。

    心中暗恼自己不该和一只兔子较劲,这下好了。

    正当她扶着小径旁的栏杆小心下山时,有岔口的另一侧似有隐隐等灯火。

    谢窈窕想着不如去借个灯笼……

    这是山上一处待客的茶室,一片昏黄的灯影从后窗映照出去,风声吹动林间树叶,掩盖住了渐进的脚步声。

    室内两人一站一坐。

    “王爷,这五年来,属下已按您吩咐,已拉拢数十位庆陵守将,在横山已屯了五万兵马,这些都是不甘在庆陵蹉跎一生,希望有朝一日为您建功立业之人。”

    “此事,庆王可有察觉?”

    “不曾,属下在庆王身边蛰伏多年,早以取得他的信任,以发现金石为由,驻兵开采,不仅未曾怀疑,他还催促我增派人手。”

    “哈哈,本王还以为他这些年跟本王一样在卧薪尝胆,看来的确是本王多虑了。”

    “属下深以为然,如今他年老昏聩,且身有残疾,除了侍弄花草,便是逗鸟听戏,不足为惧。”

    “不知王爷打算何时起事?这些年属下在远在庆陵也听说云奕行事糊涂,早已惹得京都文人不满。”

    “不错,其中也不乏我派人推泼助澜,但——”

    那人沉默半晌,心中尚有忌惮。

    “王爷可是忌惮云翎?”

    “正是。”

    “可他已离京多年,不再理会朝中之事。”

    “你不了解本王这个幼弟,看似放手,实则是锻炼云奕罢了,但若当真朝中大乱,他必不会置之不理。”

    “属下愿献上一计。”

    “哦,愿闻其详。”

    “攻心为上,只需……”

    说道关键之处,两人附耳低语。

    “好,好一招借刀杀人——”

    忽然,窗外传来树枝断折之声。

    “谁?”

    两人立即警惕看向后窗,隐约看到一个仓惶身影。

    “来人。”

    守在门口之人立即闯了进来。

    “速追,务必斩草除根。”

    “是。”

    谢窈窕不管不顾在山道上狂奔不止,哪怕身上被荆棘枝丫划伤,她也丝毫不觉。

    我命休矣!

    早知如此,她宁愿在山上等红豆来寻,也不该想着去借灯。

    她更不该上山,今日更不该来南山寺。

    “那边……”

    光听声音,后面就有五六个人举着火把,奋力在追杀她。

    她不能死,不能死……

    谢窈窕跑到一处岔路口,一方是下山之路,毫无遮掩。

    一方往上,蜿蜒曲折。

    她果断往上跑……

    但是,后面几人也并非愚蠢之人,直接兵分两路。

    一刻钟之后,双方再回到原地之时,面面相觑。

    “人呢?”

    “上面没有。”

    “下面也没有。”

    “他娘的,一个女人能跑多远,肯定还在山上藏着,继续找。”

    一伙人随之分散。

    就在一刻钟前,谢窈窕往上跑之后,看到一处观景台,台下为了让游人视野开阔,已经砍伐了前面的高大树木,还未重新栽种。

    谢窈窕当机立断,直接从上面滚了下去,滚入矮木丛之后,她趴着不敢动,待火光离去之后,她因天色太黑,不小心被一个树桩绊倒,直接再次往山坡下面滚去,额头正好磕在一块石头上。

    一时之间,天地皆暗。

    而一头,一伙人举着火把在山上地毯式搜寻,结果在一处桃林里发现一具女尸。

    “那女人死了。”

    “头上是磕伤,怕是仓惶逃窜之下摔死了。”

    “这尸体可要带回去交差。”

    此时山下也已经隐约有火把往上面走了,似乎在寻人。

    “走吧,人死了就行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回去交差。”

    入夜之后,谢窈窕还没回来,红豆又急又慌,立即向寺里寻求帮助,让一同来的几个壮士带去山中寻找。

    直到后半夜,也发现了山上尸体,寺庙里的和尚立即报官。

    死者原来竟是扬州城一富户家里的夫人,只因她丈夫私下和庶妹有了首尾,借机来南山寺后山桃林里私会,她偷偷跟过来抓奸,不料身边之人早已叛变,联手将她摔死。

    最后衙门定的是意外身死,这桩冤案在多年以后,这妇人之子长大成人之时,才发现是继母所为。

    他隐而不发,找齐罪证之后,最终恶人被绳之以法。

    此事虽已是后话,但是,却在冥冥之中救了谢窈窕一命。

    天亮之后,林致远又带着官府之人一起在山脚下一处草丛里发现了昏迷的谢窈窕。

    红豆立即吓坏了,好在还有呼吸,林致远带着谢窈窕立即回城。

    猫猫醒来之后也不见娘亲,绿芽只说家里有急事,夫人先回去了。

    他一路上被绿芽搂着怀里,眼眶红红的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娘亲。

    到家里之后,自然瞒不住了。

    饭也不肯吃,只红着眼睛守在娘亲身边。

    过了三天,谢窈窕躺在床上依然昏睡不醒。

    请遍了扬州城的大夫,均是众口一词。

    “这位夫人额头受了重伤,颅内淤血不清,具体何时醒来,实在尚未可知。”

    “夫人!”

    “呜呜,娘亲,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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