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正在家打扫猪栏,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问道:“谁?”

    打开门,岑秀儿眼眶红红的:“我爹娘不见了。”

    她不认识人,只能来问问沈流了。

    “不见了?怎么会。”沈流皱起眉头,擦了擦手跟着岑秀儿出门,“田里找过没有?”

    “没有,都找过了,附近也喊了一遍。”岑秀儿就差没直接哭出来:“他们平时只去田里,不乱跑的,会不会是被那些债主拉走了。”

    “债主要的是钱,不是人。”沈流淡淡道。

    岑秀儿瘪着嘴不说话,跟在他后边走,心里乱糟糟的。

    大寒山村一入夜便寂静无声,家家户户根本舍不得点灯,唯有皓月当空,月光像轻纱一样洒落下来,面前的道路隐约可见。

    沈流让岑秀儿在家中等着,自己去附近又找了一圈,回来对岑秀儿摇摇头。

    岑秀儿坐在地上,用手捧着脑袋,两眼无神地望着地面摇晃的树影,愣愣地发着呆。

    爹娘会去哪里呢?

    被债主拉走?天太黑迷路?岑秀儿觉得都不太可能。

    “嗷呜——”

    远处的大寒山主山上传来狼的呼啸声,凄厉绵长,眼下入秋,天气渐凉,动物们要开始准备冬天的食物了。

    岑秀儿简直不敢想这种可能性,眼眶里不知不觉地浸满了泪水。

    沈流检查了下岑家的院子,发现角落里的一处石墙破了个洞,寻思着寻个机会来补一下,转身就看见霜白一片的地面上的水迹。

    岑秀儿的眼眸带着雾蒙蒙的湿意,安安静静地坐在冰凉的地上,全然不似以往哭闹的模样。

    他话到舌尖,又咽了下去。

    岑秀儿同自己不同,自小受尽宠爱,经历此番变故,有所成长也是好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脚步声才从门外篱笆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岑父岑母,但沈流如果这时候出去,定会直接撞上来人。

    情急之下,岑秀儿让沈流躲进了自己的屋子。

    借着月光,岑秀儿从那佝偻的背部辨认出正是自己的父母,连忙跑过去:“爹!娘!你们去哪里了?”

    二人一番解释,原来今日姑母家梨子采摘,特地让他们过去帮忙。

    “怎么忙到这么晚。”岑秀儿不禁有些抱怨。

    “哼,别提了,干了一天才有三十文。”岑父甩甩袖子,闷闷不乐地往屋里去。

    岑母同样满脸的疲惫:“我要去休息会儿,唉,累死我了。”

    不过一会儿主屋内鼾声如雷,想来真是累极了。

    “采摘是个力气活,干了一天没有一百文是叫不到人的。”

    沈流在屋内也听见了,静悄悄地出来后在岑秀儿耳边说道。

    什么?一百文,可方才岑父说只拿到了三十文。

    “敲竹杠啊!”

    岑秀儿忿忿不平,气死她了。

    上辈子姑妈就是这种人,人家都说帮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她倒好,反过来压榨弟弟妹妹。

    岑秀儿也是过了许久才看清她的真面目,一开始岑父岑母出事后,两家亲戚都说愿意抚养她。姑妈上来就抱着她痛哭流涕,直说可怜会好好对她,给她买新衣服新鞋子,还给她洗脑说姨妈那边家境不太好,她过去了只会成为人家的负担。

    她便选择了姑妈。

    哪想姑妈拿到弟弟的赔偿金后,转头就去岑秀儿的私立初中退学,把她送到乡下老家的寄宿学校。此后不闻不问,岑秀儿哭着给她打电话说被人欺负了,也只说多忍一忍,女孩子要大量。你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不然别人怎么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呢?

    过年的时候,岑秀儿从其他亲戚口里得知姑妈送着自己的小儿子去了国外留学,赔偿金的去向可想而知。

    岑秀儿气得在原地走来走去,突然一仰头,目光如炬:“不行,我要把工钱要回来。”

    沈流:“……要工钱你看我作甚?”

    “你陪我去。”

    “不要。”

    “沈流哥哥,你陪人家去嘛~”

    沈流被恶心得够呛,这岑秀儿从小到大都只会这一套。

    “你真要去?你姑妈可不是好惹的。”

    岑秀儿插着自己细细的腰:“我也不是好惹的。”

    姑妈家也住在大寒山村,只不过在村头,从岑家过去大概要小半个时辰。

    岑秀儿走到的时候,屋里的人已经睡下了。

    “姑妈!姑妈!”她喊道。

    里面的人没动静,岑秀儿就继续喊,喊到附近的村民都骂了起来,岑有梅才施施然地走出来:“哎哟,这不是秀儿吗?大晚上的有事吗?”

    “姑妈,你还欠我爹娘工钱,你只给了三十文。”岑秀儿脆生生道。

    “哎哟,都是一家人,要什么工钱,说得多难听。”岑有梅依靠在门上摸着指甲。

    “正是一家人,才要给更多的工钱呐。我爹娘辛苦一天,才得了三十文,没有这样的道理。难道姑妈认为请来的帮工要付钱,自己家人就不用给了吗?”

    岑有梅的邻居跑过来看热闹,附和道:“哎哟,三十文,有梅你划算的很哟。”

    岑有梅有些不耐烦了:“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家里人就是你帮我,我帮你的,哪有给工钱的说法,我给你家三十文,都算是大气了。”

    “那姑妈帮我们家了吗?”夜色里,小姑娘的瞳孔黑白分明,连声质问,“我们家困难的时候,你帮了吗?”

    “我怎么没帮!岑秀儿你个不要脸皮的欠了那么多钱,还敢跑过来问我要钱,怕不是要拿钱去填窟窿!”

    “小小年纪不学好,跑过来搬弄是非,我明日定要找你爹娘好好告上一状!”

    岑有梅厉声呵斥,转过身猛地关上房门。

    这是打定主意不给工钱了。

    岑秀儿气得牙痒痒,目光一转看见院落围栏里堆着的一袋袋梨子,脑袋里蹦出了个主意。

    她给沈流使了个眼色,沈流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梨,不可置信:“你要我偷梨?”

    “嘘,轻一点,这话说得多难听,”岑秀儿笑眯眯道,“都是一家人,什么偷不偷的。”

    她把岑有梅的话照搬了过来,沈流一时间哑口无言。

    却是默许了。

    二人蹑手蹑脚走向围栏,漆黑的夜色中却突然浮现一抹钛合金的光芒。

    岑秀儿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大黑狗在瞧着自己。大黑狗膀大腰圆,精壮非常,圆头虎脑,脸上的肉胖到耷拉下来,一看就是村中狗霸。她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赶忙拉住沈流。

    沈流皱着眉头甩开她的手:“不要偷偷牵我的手,朝三暮四的女人。”

    岑秀儿:……大哥她只是大晚上看不清不小心拉错了好吧。

    “狗。”她顾不得解释,指了指那只大黑狗,用气音说道。

    岑秀儿已经预备放弃这些梨了,身后却猛然传来一股推力,将她往大黑狗的方向推去。

    岑秀儿吓得头皮发麻:好阴险的男人!难道今天她要被咬个对穿?

    不想下一刻,那大黑狗却吐出了舌头,用自己沟壑遍布的大胖脸亲昵地凑到岑秀儿腿边蹭了蹭。

    诶?

    岑秀儿诧异之时,沈流已经走进去扛起两袋梨子默默地搬出了院子。

    期间大黑狗一直用爪子勾着岑秀儿要摸摸,没有一丝要把注意力分给沈流的模样。

    顺利搬走两袋梨子作为工钱,走在路上的风都是香甜的。

    岑秀儿蹦跳了几步,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头上,她拿下来一看,发现是桂花的花瓣。

    再抬眼,只见皓月当空,银河倒悬,淡淡清辉恍若轻纱遮掩人间,朦朦胧胧之下,银桂枝头花团锦簇,芬芳馥郁。

    岑秀儿一时间看呆了,待到沈流走得几乎快看不见人影,才猛然追上去,一边追一边想:高楼大厦在几百年前竟是如此景色。

    到家后,岑秀儿数了数梨子,一袋子差不多有四五十个,分量极重。

    沈流默不作声地坐在小矮凳上歇息,汗水浸湿了衣裳。

    “我给你下碗面吧。”这会儿岑秀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主动说道。

    沈流扫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岑秀儿来到厨房里,岑家的厨房本来就不大,放置了第二天要卖的食材后,更是显得拥挤。

    赚了点钱后,岑秀儿就去市集上买了猪肉和一些食物,债总有一天可以还清,但是岑父岑母一直只吃素菜,饭也舍不得吃,对身体不好。

    她准备做碗雪菜肉丝面,先将猪肉切成肉丝状,放入料酒和酱油搅拌腌制一会儿。

    这会儿就把葱切成末,再熟练地用刀背拍打蒜背,拍出蒜肉,剁成碎末。

    这时候岑秀儿突然发现墙壁上有个瘦长的黑影,吓了一跳,转过身发现是沈流,拍着胸脯道:“你干嘛不声不响地站在这里,吓死我了。”

    “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沈流问道。

    “我一直都会啊。”岑秀儿漫不经心地用铲子挖了点猪油放进锅中化开,待油热下入肉丝和葱蒜翻炒,香味顿时扑散开来。

    待肉丝变色下入雪菜,加进适量的水,岑秀儿抓起一把面条问沈流“够不够?”

    “嗯。”沈流答道,目光在厨房里逡巡,很快发现一大盆土豆条。

    “你弄这么多土豆干什么?太浪费了。”他微微皱眉。

    “又不是我一个人吃,我现在在寒山学院门口卖这个,可赚钱了。”

    岑秀儿抬了抬下巴,“你放心,欠你的钱很快就能还上。”

    锅里的面条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沈流嘴里咀嚼着“寒山学院”四个字,眼眸闪了闪。

    若他没记错,那徐行也是寒山学院的学子。

    翌日一早岑秀儿特地只带了一半的土豆,待学子们上早课时,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她身板小,带着锅盆移到树底下也不费力气,随即隔着窗户和一个学子比了比锅盆,那学子名叫郭方,是岑秀儿的常客,看见岑秀儿的举动,很快点点头。

    郭方的坐席恰巧在窗边,岑秀儿方才委托他帮忙照看东西,上下学之间溜出来的学子并不多,与其待在这里耗时间,不如利用起来准备新食品。

    那日有学子提出太过油腻之后,岑秀儿一直想着卖点清淡的,正巧来了两袋梨子,她便打算做冰糖烤梨和桂花雪梨茶。

    如今已经入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大早上的来一碗热乎乎的雪梨茶,想必十分有卖头。

    回到家以后,岑秀儿就开始准备食材,把梨子的皮一个个去掉,再把中间的核挖掉。

    岑家里刚好有个烧水的炉子,可以拿来炖梨,只是容量并不大,一次性只能煮五个左右。

    整理好的梨连同梨皮一同放入炉子里,再加入冰糖和水大火煮开。

    趁这个间隙岑秀儿跑到外面的桂花树底下采摘桂花,摘着摘着却发现有人从田埂上穿了过来。

    女子鼓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不是岑小玉又是谁。

    岑秀儿暗道不妙,来不及拦住岑小玉,就被她闯进家门。

    岑小玉一眼就看见堆在墙角的两袋梨子,眼睛一亮,大喊道:“好啊岑秀儿果然是你偷的,现在还学会偷东西了,我要报官让大家都知道你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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