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黝的深处不知道来了什么东西。里面有一股陌生的灵力运转着。
昭宁冷着脸，眼底的寒意让长离打了个战栗。她提着剑，轻声且麻利地靠近内室。
离内室越来越近，昭宁心脏跳得越发快，终于她停了下来——那股运转的灵力霎时间消失殆尽。
凭借着多年的夜猎经验，秦昭宁毫不犹豫地提剑刺去。
室内虽然幽暗，外面秦昭宁刚点上的烛火微微照进来也可以大致分辨方向。
秦昭宁靠近汤池边上便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影在汤池中央，她一跃而起，剑锋带着寒光直直地刺向那人。
一道屏障在她靠近时堵住了她的剑，昭宁脚尖轻踏水面，波漪散开。灵力从手臂传之剑梢，她再用力一挥，用了十成的力气将屏障劈开。
剑过风动，那人没有反抗，秦昭宁竟直入地将剑刃置于那人的脖子上。
“你是何人？”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那人扯住秦昭宁的腰，一把将她拉入了水中，昭宁下半身浸泡于温热的汤池中，手上的剑仍未放下还比于那人的脖子上。
再一抬头，昭宁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睛。幽暗的环境，她连对方的长相都看不清，却偏偏看见了这双眼睛。
这和秦昭宁见过的眼都不一样，山间妖兽的眼睛要么是充满了狠劣戒备，要么是单纯无知。山下的人眼里总是透露着虚伪的掩饰或是无穷的欲望。这双眼睛里什么也没有。毫无波澜就算是秦昭宁的剑悬于他的脖上。
“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展开手中的衣服有条不紊地穿上。昭宁这才注意到这人是裸着的。不过她什么也看不清。
昭宁不是乖乖等人穿衣服的人，趁这人系腰带的片刻，她又悄悄凝了法术，向那人直直劈去。
这一力道那人若受了便会当场晕过去，像是劈中了什么然而那人却没有倒下，秦昭宁的剑被弹开，自己也被一道力震得后退好几步。
长离眼看着昭宁进了内室，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几声打斗。再一探头，一个身影被扔了出来。
砰的一声——
长离合不拢嘴，惊讶地看着被一脚踹出来的昭宁——一身白衣沾满了水，头发湿哒哒地堆在脖颈后看上十分悲惨可怜。
啧——长离扑着翅膀，歪着头打量着昭宁——真惨！
秦昭宁很快站起，眼里充满了狠意，十分不悦地盯着内室。
只见一个身影慢慢出现在门口，如鬼魅般，高大身躯的身后是黑夜，秦昭宁仍然只能看见他的身影，她便毫不犹豫地继续提剑刺去，然而一股强大的灵力再次把她震开，剑端抖着。
到底是谁？秦昭宁难以置信，这人能如此轻易地碾压她，比之她的师父也过无不及。
不等她思索，那人便像是不耐烦一般，一道灵力驶来，想要将秦昭宁束缚住。昭宁横剑阻挡，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再凝了十足的力终于劈开了那道束缚，下一瞬，不等她停下来，惯力使得她一脚踩空。
后方轰隆隆的流水声提醒她后面便是万丈深渊。
昭宁手疾眼快，在坠出悬崖的那一瞬间用尽身上残余的力劈开了后面一泻而下的激流瀑布。
身体同时腾空下坠，失重感铺面而来，此刻她已经没有气力运气了。还好底下是潭水，昭宁心想，至少不会死。
柔和的月光轻轻撒在女子的面容上，薄纱轻扬，像只飘舞的蝴蝶，安静地坠落。
这运气当真是不好，这下好了，又得遁入深入深渊潜半天。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下落，却在即将合眼的那一刻，瞥到一抹红影。
月华笼罩的红衣缥缈着，淡淡月色下昭宁再次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眸光微动，轻飘飘地凝视着她。
像绚丽的红色蝴蝶，为她而来。
衣袂飘动，那抹鲜红越来越近，下一刻，昭宁的腰带被勾住。
后脑勺的风静止住，再一抬眸，昭宁坠入了一滩死水——这是一双毫无情绪的漂亮眼睛，空洞却迷人。
那里曾住满了万千星河，不过后来星河陨落了，只剩下一望无际的黑夜。所以我独独爱上了黑夜。
今晚月色温柔，千尺飞流前的映月谭依旧很安静，潭上方的昭宁依旧是下落的姿势，目光迷离，愣愣地盯着面前那人。
见鬼了！多像一只漂亮的怨鬼！
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之人！
趁月色清明，她细细地端详着这人的容貌。
一双精致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眉若墨般与那双眼相得益彰，眉宇间不失男子英气，却别有风情万种。高挺鼻梁下，白齿红唇 。
当真好看！
昭宁眸光一动，顺着往下一看，瞬间满脸通红。
她果然是劈中了什么东西，她把人家的腰带给劈断了！
红衣含蓄着露出一片胸膛，月色照耀下，蔓延胸膛的疤痕显得十分突兀。
“看完了吗？”
那人喉结微动，磁性低沉的嗓音萦绕在昭宁的耳畔——轻佻，不屑，和鄙夷。
再一回神，昭宁只感觉腰间一紧，惊呼一声，这男子单手将她提了起来。
一股淡淡的檀木香萦绕于昭宁的鼻息中。
“谢谢！”缓过来的秦昭宁连忙运气使自己在空中立稳。
昭宁不好意思看对方，低着头准备说话，只听见头顶一声轻笑，下一刻，那双手直接触碰到自己的腰。
“你，你——”昭宁对着这张脸语无伦次，这发展也忒快了些！男女有别！死去的道德廉耻突然油然于昭宁的心中。
“不太好吧——我知道你很急，但是男女有——”
没等昭宁说完，她发现自己的外腰带被解开利落地抽出，再一抬头，对上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他的目光始终冷淡，如今嘴角却含了几分不明意味微微上扬着。
下一刻，昭宁不出所料地被踹了下去。
“要不要这么无情！好歹我也是一柔弱女子！”
昭宁无声地怒吼着，然后必然地坠落水中，呛了几口水。
美人都这么凶的，昭宁想，无情的美人更具魅力！
幸而昭宁在半空中缓了一下，她很快地便浮出水面，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人已经不在了。
秦昭宁微微叹了口气，爬上岸，自己已经湿透了，正欲施法将自己烘干。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鸟
·
昭宁狂奔至洞穴里，便看到了这番情景。
一身枫红如血的男人靠坐于石床边上，腰间的一抹白十分突出，矜冷的面容朝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凤凰。
长离怕得要死，缩在一旁，用着一双羽毛所剩无几的翅膀挡着头，不敢看对面的人。
察觉到秦昭宁进来，男子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她，不说话。长离则是激动地不行，一改前面嫌弃的做派，扯着伤口，一颠一颠地翘着屁股躲到秦昭宁的身后。
“这傻凤凰——”看着长离可怜巴巴的小眼睛，昭宁瞬间感觉责任重大！
秦昭宁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泠泠地看向对面危坐着的人：“不知阁下是何方人士？如何寻得我这一方修行之地？”
那人抬眸，一双好看的眼睛饶有趣味地望向她，嗓音却是冰冷极了：“境外人士，途径此处而已。”
说了当没说！昭宁早就在心中谋算好了各着可能：这人修为高深莫测在境外身份必定特殊，至于到此缘由，他莫不是受人追杀受了伤藏于此处疗伤。可是他虽然看上去精神不大好，却也不像是带伤之人。
“我叫小七，是这附近一处修行之人。修为低下，便寻了这处修行用。”
秦昭宁靠近他，满脸笑容：“阁下修为当真厉害，方才几招便将我打倒在地了。我修炼这么久还从来没遇见过您这般厉害的人呢。就是不知道阁下姓是名谁。”
看着秦昭宁虚伪又狼狈的面容，他嘴角勾起几分弧度，淡淡道：“我叫小八。”
秦昭宁：“………”
“是吗？兄台跟我当真有缘，我叫小七，您叫小八，还真是顺口。”
“相逢即使有缘，咱两不如交个朋友，结个善缘如何？”秦昭宁喋喋不休，凑得更近了。
“善缘？”红衣美人一双眼睛清泠泠地看着她，声音冰冷极了，“方才你可是将剑横在我脖子上，姑娘这善缘来得也太快了吧。”
昭宁干笑几声，又挪动身子往人家那靠去，盯着美人那张俊俏的脸，心动不已，这便宜白占不占，只要他不对她动手，她还可以趁着机会与他说话时多看几眼。
美人的脸越来越清晰，似乎近在咫尺，似有似无的木檀香萦绕着，昭宁神色痴迷，脸色的笑容越发真诚，霎然间——一道白光闪过，美人嘴角笑意渐深，一道屏障弹开了秦昭宁的脑门。
——哎呦——
昭宁疼得发出声来——她被屏障直接弹到后退几步，此刻，一张本是惨白的脸色多了片鲜明的红。
任秦昭宁这般性子的人也从心底生出几分怒气来，到底是她调戏人家不成，秦昭宁也不好发作，只是收敛了先前玩世不恭，她依旧带着笑，眼底的神色却肃然起来。
见褚渊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长离身上，秦昭宁不改神色，平静自然地拿起一旁的裹布将这烧的黑漆的凤凰裹住放置怀中，再坐回原来的地方。
长离微缩着脑袋不敢抬头，它已经感受到了刀锋相向的氛围，可是这室内的两人都很平静，对望着，却没有一丝要动手的意思。
“我打不过他。”昭宁思索着局面，“可是他也没有要对我动手的道理。”
昭宁眯了眯眼，长离却是一哆嗦，一股危险的意味盈上来，它脖颈的动脉被一双纤纤玉指摩挲着，像是蓄势待发。
褚渊却不似先前般冷绝，他看着对面的昭宁，眼里突兀地含了笑意，尽管这笑意并不温柔友好，在这样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也显得让人亲近了许多。
他也有一丝惊讶——对面的姑娘生了双出众醒目的眼睛，明艳？漂亮？不！这双眼睛更似这山间凶兽，面对猎物永远充斥着炽烈大胆的欲望。
“你在笑什么？”秦昭宁装傻问，她怎会不知，这人是在嘲笑她狼狈不堪。
“你怀中的凤凰长相当真是有趣！”清冷低沉的嗓音似乎也带了打趣的意味。
“你懂什么——呜~”长离扯着破嗓子反抗了一声便很快气焰消失，脖颈处的动脉被捏住，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捏碎。
“呜呜呜~”长离有苦难言，就说这女的不是善类吧！威胁起鸟来可是熟练得很。
昭宁的另一只手十分温柔地抚摸着快要秃顶的鸟头，若不是另外一只手还死死地掐着人家脖子，任谁见了都会感叹一声：美丽善良的姑娘！
秦昭宁的脸上挂着笑容，眼底的冷色却是越发浓烈。他一眼便看出了这凤凰真身，若叫人发现她私藏凤凰，上京的贵人不知要安多少个罪名在她身上。而且，普天之下谁不想要一只血统高贵的凤凰做打手，若他也有意，她且不是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阁下好眼力。”秦昭宁不否认，“这杂毛凤凰受了重伤，承我所救，认了我为主，可惜养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好转。旁人见了皆以为这是只被扔进火里烤了准备来铴了的山鸡，侥幸从火坑里跑了出来。没想到您居然能一眼便认出来。”
长离听了这话本该火冒三丈，谁认你为主了！谁像山鸡？可怜它的命脉还被人掐着，只能气得发抖。
褚渊撑着额头，灯光隐约下，精致的眉头轻佻，抬眸凝视着秦昭宁：“运气不错，你倒真是会捡。”
“是啊。”昭宁低头似娇羞的笑，眸光却流转着倒影出一缕郁色。
已是深夜，看样子他是要在此呆上一宿。可是，秦昭宁得在天亮前回去，这只凤凰呢？该怎么办？
“已是深夜，阁下应是要在此住上一宿？”昭宁试探着问。
褚渊不答，神色黯淡的眼睛像是默许了她的意思。
“那也行。”昭宁露出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大方极了，“此处偏僻，不易被人打扰，阁下也可在这儿待上几天。”
“你舍得？”意味不明的话语却让昭宁听得明白。
“有何舍不得的？我平时又不居于此，只是我这只凤凰也要放于此疗伤，望你不要嫌弃。”
昭宁知道他说的是凤凰，可又如何，她赶不走这个人，若他存了二心，不说这残凤连她自己的性命都护不住，幸好前面打斗，她没有存杀心。
秦昭宁起了身来，拔出了腰间的剑，对面的人诧异地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却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
长离就惨了，它被秦昭宁施法封住了嗓子，顿感大事不妙，果真，仰起脖子便看见秦昭宁直直地盯着自己。
“你要做什么？”长离呜咽着嗓子，后退了几步。
只见秦昭宁握着剑竟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直流，她靠了过来，大片的血淌在了长离的后背上，焦灼感随之而来。
“以我血契，结。”
金色的光芒在秦昭宁的手臂上幻化成了一道凤凰振翅欲飞的影子，随即又消失不见。
长离背后的焦灼感很快消失，没有了疼痛感，然而灵脉里却是涌入了一些奇异的东西，教它十分惶恐。
昭宁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神色自若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
他一身红袍，像个深谙一切的审判者，眼底总蕴含着几分悲凄。
“请自便！”
昭宁抱起长离，隔着布料替它顺着所剩无几的毛，又凑到褚渊跟前，体贴地说道：“这石室阴冷，你若是要居上几天，我明日带床被子来。”
褚渊不语，只是用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盯着她，像极了冷漠审判者在审判罪人一般，若是常人早就忐忑不安，但秦昭宁无所畏惧，她从小就信奉楚微澜的话：成事在己，能把握住东西的只有自己。
好东西都是要自己去争取的！脸皮能值几个钱。
“不必。”
褚渊缓缓地闭上了眼，流露出一缕困意来。他看上去累极了，似乎没有精力再与昭宁周旋。
“我对你这凤凰不感兴趣，不过，血契术到底是禁术。姑娘以后还是慎用为好。”
昭宁见他闭上了眼，一副不想再多语的样子，也不自讨没趣，至少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祝你好梦。”昭宁轻声说道。
昭宁冷着脸，眼底的寒意让长离打了个战栗。她提着剑，轻声且麻利地靠近内室。
离内室越来越近，昭宁心脏跳得越发快，终于她停了下来——那股运转的灵力霎时间消失殆尽。
凭借着多年的夜猎经验，秦昭宁毫不犹豫地提剑刺去。
室内虽然幽暗，外面秦昭宁刚点上的烛火微微照进来也可以大致分辨方向。
秦昭宁靠近汤池边上便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影在汤池中央，她一跃而起，剑锋带着寒光直直地刺向那人。
一道屏障在她靠近时堵住了她的剑，昭宁脚尖轻踏水面，波漪散开。灵力从手臂传之剑梢，她再用力一挥，用了十成的力气将屏障劈开。
剑过风动，那人没有反抗，秦昭宁竟直入地将剑刃置于那人的脖子上。
“你是何人？”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那人扯住秦昭宁的腰，一把将她拉入了水中，昭宁下半身浸泡于温热的汤池中，手上的剑仍未放下还比于那人的脖子上。
再一抬头，昭宁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睛。幽暗的环境，她连对方的长相都看不清，却偏偏看见了这双眼睛。
这和秦昭宁见过的眼都不一样，山间妖兽的眼睛要么是充满了狠劣戒备，要么是单纯无知。山下的人眼里总是透露着虚伪的掩饰或是无穷的欲望。这双眼睛里什么也没有。毫无波澜就算是秦昭宁的剑悬于他的脖上。
“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展开手中的衣服有条不紊地穿上。昭宁这才注意到这人是裸着的。不过她什么也看不清。
昭宁不是乖乖等人穿衣服的人，趁这人系腰带的片刻，她又悄悄凝了法术，向那人直直劈去。
这一力道那人若受了便会当场晕过去，像是劈中了什么然而那人却没有倒下，秦昭宁的剑被弹开，自己也被一道力震得后退好几步。
长离眼看着昭宁进了内室，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几声打斗。再一探头，一个身影被扔了出来。
砰的一声——
长离合不拢嘴，惊讶地看着被一脚踹出来的昭宁——一身白衣沾满了水，头发湿哒哒地堆在脖颈后看上十分悲惨可怜。
啧——长离扑着翅膀，歪着头打量着昭宁——真惨！
秦昭宁很快站起，眼里充满了狠意，十分不悦地盯着内室。
只见一个身影慢慢出现在门口，如鬼魅般，高大身躯的身后是黑夜，秦昭宁仍然只能看见他的身影，她便毫不犹豫地继续提剑刺去，然而一股强大的灵力再次把她震开，剑端抖着。
到底是谁？秦昭宁难以置信，这人能如此轻易地碾压她，比之她的师父也过无不及。
不等她思索，那人便像是不耐烦一般，一道灵力驶来，想要将秦昭宁束缚住。昭宁横剑阻挡，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再凝了十足的力终于劈开了那道束缚，下一瞬，不等她停下来，惯力使得她一脚踩空。
后方轰隆隆的流水声提醒她后面便是万丈深渊。
昭宁手疾眼快，在坠出悬崖的那一瞬间用尽身上残余的力劈开了后面一泻而下的激流瀑布。
身体同时腾空下坠，失重感铺面而来，此刻她已经没有气力运气了。还好底下是潭水，昭宁心想，至少不会死。
柔和的月光轻轻撒在女子的面容上，薄纱轻扬，像只飘舞的蝴蝶，安静地坠落。
这运气当真是不好，这下好了，又得遁入深入深渊潜半天。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下落，却在即将合眼的那一刻，瞥到一抹红影。
月华笼罩的红衣缥缈着，淡淡月色下昭宁再次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眸光微动，轻飘飘地凝视着她。
像绚丽的红色蝴蝶，为她而来。
衣袂飘动，那抹鲜红越来越近，下一刻，昭宁的腰带被勾住。
后脑勺的风静止住，再一抬眸，昭宁坠入了一滩死水——这是一双毫无情绪的漂亮眼睛，空洞却迷人。
那里曾住满了万千星河，不过后来星河陨落了，只剩下一望无际的黑夜。所以我独独爱上了黑夜。
今晚月色温柔，千尺飞流前的映月谭依旧很安静，潭上方的昭宁依旧是下落的姿势，目光迷离，愣愣地盯着面前那人。
见鬼了！多像一只漂亮的怨鬼！
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之人！
趁月色清明，她细细地端详着这人的容貌。
一双精致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眉若墨般与那双眼相得益彰，眉宇间不失男子英气，却别有风情万种。高挺鼻梁下，白齿红唇 。
当真好看！
昭宁眸光一动，顺着往下一看，瞬间满脸通红。
她果然是劈中了什么东西，她把人家的腰带给劈断了！
红衣含蓄着露出一片胸膛，月色照耀下，蔓延胸膛的疤痕显得十分突兀。
“看完了吗？”
那人喉结微动，磁性低沉的嗓音萦绕在昭宁的耳畔——轻佻，不屑，和鄙夷。
再一回神，昭宁只感觉腰间一紧，惊呼一声，这男子单手将她提了起来。
一股淡淡的檀木香萦绕于昭宁的鼻息中。
“谢谢！”缓过来的秦昭宁连忙运气使自己在空中立稳。
昭宁不好意思看对方，低着头准备说话，只听见头顶一声轻笑，下一刻，那双手直接触碰到自己的腰。
“你，你——”昭宁对着这张脸语无伦次，这发展也忒快了些！男女有别！死去的道德廉耻突然油然于昭宁的心中。
“不太好吧——我知道你很急，但是男女有——”
没等昭宁说完，她发现自己的外腰带被解开利落地抽出，再一抬头，对上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他的目光始终冷淡，如今嘴角却含了几分不明意味微微上扬着。
下一刻，昭宁不出所料地被踹了下去。
“要不要这么无情！好歹我也是一柔弱女子！”
昭宁无声地怒吼着，然后必然地坠落水中，呛了几口水。
美人都这么凶的，昭宁想，无情的美人更具魅力！
幸而昭宁在半空中缓了一下，她很快地便浮出水面，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人已经不在了。
秦昭宁微微叹了口气，爬上岸，自己已经湿透了，正欲施法将自己烘干。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鸟
·
昭宁狂奔至洞穴里，便看到了这番情景。
一身枫红如血的男人靠坐于石床边上，腰间的一抹白十分突出，矜冷的面容朝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凤凰。
长离怕得要死，缩在一旁，用着一双羽毛所剩无几的翅膀挡着头，不敢看对面的人。
察觉到秦昭宁进来，男子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她，不说话。长离则是激动地不行，一改前面嫌弃的做派，扯着伤口，一颠一颠地翘着屁股躲到秦昭宁的身后。
“这傻凤凰——”看着长离可怜巴巴的小眼睛，昭宁瞬间感觉责任重大！
秦昭宁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泠泠地看向对面危坐着的人：“不知阁下是何方人士？如何寻得我这一方修行之地？”
那人抬眸，一双好看的眼睛饶有趣味地望向她，嗓音却是冰冷极了：“境外人士，途径此处而已。”
说了当没说！昭宁早就在心中谋算好了各着可能：这人修为高深莫测在境外身份必定特殊，至于到此缘由，他莫不是受人追杀受了伤藏于此处疗伤。可是他虽然看上去精神不大好，却也不像是带伤之人。
“我叫小七，是这附近一处修行之人。修为低下，便寻了这处修行用。”
秦昭宁靠近他，满脸笑容：“阁下修为当真厉害，方才几招便将我打倒在地了。我修炼这么久还从来没遇见过您这般厉害的人呢。就是不知道阁下姓是名谁。”
看着秦昭宁虚伪又狼狈的面容，他嘴角勾起几分弧度，淡淡道：“我叫小八。”
秦昭宁：“………”
“是吗？兄台跟我当真有缘，我叫小七，您叫小八，还真是顺口。”
“相逢即使有缘，咱两不如交个朋友，结个善缘如何？”秦昭宁喋喋不休，凑得更近了。
“善缘？”红衣美人一双眼睛清泠泠地看着她，声音冰冷极了，“方才你可是将剑横在我脖子上，姑娘这善缘来得也太快了吧。”
昭宁干笑几声，又挪动身子往人家那靠去，盯着美人那张俊俏的脸，心动不已，这便宜白占不占，只要他不对她动手，她还可以趁着机会与他说话时多看几眼。
美人的脸越来越清晰，似乎近在咫尺，似有似无的木檀香萦绕着，昭宁神色痴迷，脸色的笑容越发真诚，霎然间——一道白光闪过，美人嘴角笑意渐深，一道屏障弹开了秦昭宁的脑门。
——哎呦——
昭宁疼得发出声来——她被屏障直接弹到后退几步，此刻，一张本是惨白的脸色多了片鲜明的红。
任秦昭宁这般性子的人也从心底生出几分怒气来，到底是她调戏人家不成，秦昭宁也不好发作，只是收敛了先前玩世不恭，她依旧带着笑，眼底的神色却肃然起来。
见褚渊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长离身上，秦昭宁不改神色，平静自然地拿起一旁的裹布将这烧的黑漆的凤凰裹住放置怀中，再坐回原来的地方。
长离微缩着脑袋不敢抬头，它已经感受到了刀锋相向的氛围，可是这室内的两人都很平静，对望着，却没有一丝要动手的意思。
“我打不过他。”昭宁思索着局面，“可是他也没有要对我动手的道理。”
昭宁眯了眯眼，长离却是一哆嗦，一股危险的意味盈上来，它脖颈的动脉被一双纤纤玉指摩挲着，像是蓄势待发。
褚渊却不似先前般冷绝，他看着对面的昭宁，眼里突兀地含了笑意，尽管这笑意并不温柔友好，在这样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也显得让人亲近了许多。
他也有一丝惊讶——对面的姑娘生了双出众醒目的眼睛，明艳？漂亮？不！这双眼睛更似这山间凶兽，面对猎物永远充斥着炽烈大胆的欲望。
“你在笑什么？”秦昭宁装傻问，她怎会不知，这人是在嘲笑她狼狈不堪。
“你怀中的凤凰长相当真是有趣！”清冷低沉的嗓音似乎也带了打趣的意味。
“你懂什么——呜~”长离扯着破嗓子反抗了一声便很快气焰消失，脖颈处的动脉被捏住，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捏碎。
“呜呜呜~”长离有苦难言，就说这女的不是善类吧！威胁起鸟来可是熟练得很。
昭宁的另一只手十分温柔地抚摸着快要秃顶的鸟头，若不是另外一只手还死死地掐着人家脖子，任谁见了都会感叹一声：美丽善良的姑娘！
秦昭宁的脸上挂着笑容，眼底的冷色却是越发浓烈。他一眼便看出了这凤凰真身，若叫人发现她私藏凤凰，上京的贵人不知要安多少个罪名在她身上。而且，普天之下谁不想要一只血统高贵的凤凰做打手，若他也有意，她且不是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阁下好眼力。”秦昭宁不否认，“这杂毛凤凰受了重伤，承我所救，认了我为主，可惜养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好转。旁人见了皆以为这是只被扔进火里烤了准备来铴了的山鸡，侥幸从火坑里跑了出来。没想到您居然能一眼便认出来。”
长离听了这话本该火冒三丈，谁认你为主了！谁像山鸡？可怜它的命脉还被人掐着，只能气得发抖。
褚渊撑着额头，灯光隐约下，精致的眉头轻佻，抬眸凝视着秦昭宁：“运气不错，你倒真是会捡。”
“是啊。”昭宁低头似娇羞的笑，眸光却流转着倒影出一缕郁色。
已是深夜，看样子他是要在此呆上一宿。可是，秦昭宁得在天亮前回去，这只凤凰呢？该怎么办？
“已是深夜，阁下应是要在此住上一宿？”昭宁试探着问。
褚渊不答，神色黯淡的眼睛像是默许了她的意思。
“那也行。”昭宁露出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大方极了，“此处偏僻，不易被人打扰，阁下也可在这儿待上几天。”
“你舍得？”意味不明的话语却让昭宁听得明白。
“有何舍不得的？我平时又不居于此，只是我这只凤凰也要放于此疗伤，望你不要嫌弃。”
昭宁知道他说的是凤凰，可又如何，她赶不走这个人，若他存了二心，不说这残凤连她自己的性命都护不住，幸好前面打斗，她没有存杀心。
秦昭宁起了身来，拔出了腰间的剑，对面的人诧异地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却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
长离就惨了，它被秦昭宁施法封住了嗓子，顿感大事不妙，果真，仰起脖子便看见秦昭宁直直地盯着自己。
“你要做什么？”长离呜咽着嗓子，后退了几步。
只见秦昭宁握着剑竟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直流，她靠了过来，大片的血淌在了长离的后背上，焦灼感随之而来。
“以我血契，结。”
金色的光芒在秦昭宁的手臂上幻化成了一道凤凰振翅欲飞的影子，随即又消失不见。
长离背后的焦灼感很快消失，没有了疼痛感，然而灵脉里却是涌入了一些奇异的东西，教它十分惶恐。
昭宁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神色自若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
他一身红袍，像个深谙一切的审判者，眼底总蕴含着几分悲凄。
“请自便！”
昭宁抱起长离，隔着布料替它顺着所剩无几的毛，又凑到褚渊跟前，体贴地说道：“这石室阴冷，你若是要居上几天，我明日带床被子来。”
褚渊不语，只是用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盯着她，像极了冷漠审判者在审判罪人一般，若是常人早就忐忑不安，但秦昭宁无所畏惧，她从小就信奉楚微澜的话：成事在己，能把握住东西的只有自己。
好东西都是要自己去争取的！脸皮能值几个钱。
“不必。”
褚渊缓缓地闭上了眼，流露出一缕困意来。他看上去累极了，似乎没有精力再与昭宁周旋。
“我对你这凤凰不感兴趣，不过，血契术到底是禁术。姑娘以后还是慎用为好。”
昭宁见他闭上了眼，一副不想再多语的样子，也不自讨没趣，至少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祝你好梦。”昭宁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