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去瞧身后纷闹的人群,静法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那对,虽说衣衫褴褛却偏偏行为举止都不似普通百姓的两人。

    “不知二位可有何惑,小僧愿为二位施主批上一句。”

    比起旁人听到这话时的欣喜与感激,涂了满脸黑灰的小桃却是满目警惕,“我与兄长不过就是两个过路人,也没什么好批的,师傅还是找别人吧。”

    说着,小桃拽起秦管事的衣袖,就转身离开。

    见着二人不愿多说,认出其身份的静法也没有强留,只是留了一句:

    “世间皆有缘法,施主何不多留片刻,兴许还能找到你想找的人呢。”

    然而,听了这话后二人依旧没有多待,将买来的粮食挨个搬上车后就驾着马车离开了村子。

    见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静法哀叹一声,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村头,正下车给马喂草的沁竹对此还一无所知,更不知在自己一转身的工夫就与两人擦肩而过了。

    至于一早就下车去瞧热闹的贺喜格,也在此时回来了,“嗐,还以为是什么热闹呢,结果又是一神棍。”

    因为山谷神明与预言一事,贺喜格对神神叨叨的事已是深恶痛绝,如今见着静法简简单单一句话就骗的一群村民感恩戴德,更是心下不耻。

    “小姐,我去问过那些村民了,绕过村子往前还有一座山。沿着山路再走上一段,就到了大渝境内。”

    掀起帷帐,温乐言虽瞧不清前头是何模样,但听着那阵阵吵闹声也歇了去一探究竟的心思。

    “也好,从边境到这一路颠簸的也习惯了,就不多逗留了,早早回去为好。”

    “是。”

    贺喜格欣喜的应了声后,便驱使着马车走过村落,沿着路上的车辙一路去了最近的那条山路。

    然而,事实总是难预料。

    因山边小路本就狭窄的缘故,能容下一马车行驶已是极限,所以当前头有另一辆马车阻挡时,后头的车却是怎么着都过不去了。

    探着脑袋瞧了眼前头静止不动的马车,和那车边崭新的划痕,贺喜格立时意识到不对来。

    “小姐,前边的车好像是遇袭了。”

    听了这话,沁竹赶紧从车内钻出,“不会是被山匪袭击了吧,我听说那些山匪最爱四处抢粮食上山,这车上粮食也不少,会不会是被杀人灭口了?”

    贺喜格不解,“可如果是山匪所为,那这些粮食为什么还在?”

    沁竹对此无言以对。

    犹豫间,一直没吭声的寒林商耳边一动,紧接着快速道了句,“小心右侧弓箭。”

    “什么?”

    贺喜格刚刚发问,就见右侧林间飞来一只箭羽,赶忙挥刀将其斩断。

    “哪来的箭,不会是那林间还有山匪在埋伏着吧?”

    林间,见着贺喜格几人已经上钩,秦管事半点不留情的一挥手,“躲过了这一击可不算什么,让他们再放箭。敢跟着我们,定是不怀好意,保不准还是那崔明珏派来的追兵。”

    于是,随着秦管事话音一落,这头贺喜格好不容易解决完一波箭羽,头顶就又接连射来一片。

    自认为没得罪谁的贺喜格,很快被这莫名其妙的箭羽给惹恼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三翻两次的下黑手,有没有点人性!”

    可恼怒归恼怒,在接连斩断几波箭羽却还有一大片后,贺喜格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这也太坚持不懈了,根本斩不完嘛。”

    这时,看清楚周遭地势以及这箭羽发射规律的寒林商,却像是想到什么般开口。

    “继续斩下去也只是在消耗体力,贺喜格你继续驾着马车挡箭,沁竹则趁此机会去前一辆马车上为我们开道。

    就算最后不成,也能白得一车粮食。”

    两人听后赶忙应声,随后在贺喜格的保驾护航下,沁竹成功跃去了前一辆马车。

    就此,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行驶在山道上,这番操作也让暗处的几人看出了几分熟悉感。

    林间,一布衣男子犹豫不决的问向身侧的秦管事,“老秦,你不觉得这出计有些似曾相识吗?”

    秦管事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枚白眼,“能不熟悉吗,这先劫道再抢粮的应敌之策还是将军教咱们的,没想到这回还能被别人给抢了。”

    “既然如此,那车上的男子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他也听说过这计策?”

    秦管事磨搓着下巴喃喃,“说来,刚刚那人的嗓音听着有些耳熟啊,就连后来驾车的女子都......”

    想到这,秦管事猛然一惊,“糟糕,那人好像是将军。”

    布衣男子:“啊?”

    “啊什么啊,快去通知第二关卡的人,是将军来了,让他们千万别放箭!”

    -

    就在那头布衣男子与秦管事万分着急时,两辆马车已经先后抵达了第二道关卡。

    看着前头一排排的拒马和弓箭手,贺喜格知道她们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眼见着前头的弓箭手已经举起长弓欲将四人射杀,后头及时赶来的秦管事赶忙出声,“快把箭放下,那是将军!”

    ‘将军’二字,成功让几人停了手。

    “将军?怎么可能。秦管事不是说将军在南宛边境失踪一月,至今仍下落不明吗?”

    “可秦管事说的话总不能有假吧,也许是将军大难不死呢。”

    因着信任秦管事,弓箭手们终是放下了手里的弓箭。

    本来还想着大战一场的沁竹两人见此也有些懵了,“怎么回事,突然又不打了?”

    看着近处秦管事的模样,沁竹辨认了片刻才终于将其认出,“等等,你是秦管事,原来你还活着?!”

    秦管事笑着颔首,“沁竹姑娘,好久不见。”

    说完,他严肃了面容又于车前叩拜,“属下拜见寒将军。”

    身后众人见秦管事如此,也纷纷下跪,“属下拜见寒将军。”

    车上,摸着面上那副面具,寒林商终是随同温乐言一道出了马车。也是自这身影一出现,众多将士才敢肯定眼前之人真是与他们一同出生入死的寒林商。

    ——

    *

    自认出对方都是熟人后,两队人马很快就亲亲热热的跟一家人似的。只是瞧着寒林商面上的那副面具,将士们几度想开口询问却还是没说,只得压下满腹好奇与心疼。

    比起山下的村落,山上的房屋明显就显得精细多了,方方正正的院落随处可见,配上两旁碧绿的柳树,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境。

    “其实自打那次分开后,我们也想过回去找回将军和温娘子,可惜那南宛边境里里外外守得跟铁桶似的,时不时就来一群人巡逻,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们才就近选了这地暂时住下。没想到今日会这般幸运,终于见到将军了。”

    想到那漫天挥洒的黄粱草粉,寒林商到如今仍能回忆起面颊被狠狠灼烧的强烈痛感。

    “......可是陈博死了,就死在我们分散的那天。”

    提到陈博,所有人都沉默了。

    “等这次事成,将军,我们去把他的尸首带回故土安葬吧。若是败了,就当是大家一起共赴九泉了......”

    寒林商颔首,算应了这事。

    虽说凶险万分,但将士们想推寒林商上位的这个心思却一直没变。

    其中不仅是为了出心底那一口恶气,更是因为在他们心中,顺承帝荒谬无道,太子崔荣整日只知享乐,元宁公主更是跋扈残忍到残杀了不知多少人命。

    比起这些人,寒林商一心为主,忠心不二,没有谁会比寒林商更适合做这大渝皇帝。

    ......

    也是在这一番交谈过后,温乐言他们才知原来这大渝境外睢河边上,人人畏惧的山匪,竟然就是秦管事他们。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会说你们在四处抓人呢,听着还以为是真的山匪。”

    见连温乐言都误会了,秦管事不由得摸摸鼻子,“起先我们只是在看附近可有善习武的好苗子,想着培养起来好为将军所用。

    可后来也不知是怎的,附近的村落都听说了我们这儿免费教练武,就开始一个个的把孩子送来,男孩女孩都有。

    久而久之,还积攒了不少粮食和银钱,我们想着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不差,就干脆都收了进来,反正还能拿钱吃饭呢。至于后来到底为什么会传成我们是在到处抓人,就不知道了。”

    温乐言:“......如此倒是难为你们了。”

    秦管事潇洒的摆摆手,“不妨事,能为将军做事是我们自愿的。只希望这次能吸取上回的教训,一举谋反成功,如此才不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低头喝着茶水的贺喜格,听着周遭一众大渝将士策划着如何谋反顺承帝,吓得一声都不敢吭。

    谁让她们南宛也刚换了新王,乍听这事就莫名心亏得很。

    院里,几人还在商议着后续军力的事,就见门口突然闯进来一罗裙姑娘。一见到温乐言,她眼里的泪珠就洗刷了面上那层煤灰,流出道道白痕。

    “娘子,小桃还以为永远都见不着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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