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阿凉将手表还给李盛时,正常来说,他应该会问阿凉怎么找回来的,可出奇的是,李盛居然没问,只是接过了表。

    或许陆灵听懂了阿凉当时说的话,所以后来她没有再找过阿凉,但她甚至连李盛也没再找过了。她只觉奇怪,但没深究。

    后来,她发现班上有小部分女生对她怪怪的,有时有事没事就来找她的茬,有时冷眼相待,不过阿凉并不在意这些,大概是“以中有足乐者”吧。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李盛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性情偏淡的阿凉自然不会主动去找他,再加上高二第二个学期是打下基础的关键时期,因此谢主任抓纪律抓得特别严,阿凉能碰上李盛的几率简直低到了尘埃里去。

    有时候阿凉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她在想李盛是不是因为移情别恋或者单纯地不喜欢夏小梨之类的,觉得她对他没有用处了,所以也不来找她。

    每每想到此,阿凉的心就会不自觉地悬起,莫名有些慌乱。

    她,应该是他的朋友吧?!

    二班和七班当时来了场合作“商”演。性格阳光直爽的李盛在二班男生中收获了高人气。

    每逢下课出去打水之时,路过那群经常跟李盛约球的男生们时,她总是刻意地走得非常慢,低头假意经过,耳朵却在默默收听他们说的话。

    在一次路过那群男生时,阿凉才知道原来李盛这傻白甜在踢足球的时候摔了一跤。

    球进了,脚却崴了。

    听那些男生说好像是韧带撕裂,体育训练全都取消了,就连晚自修也不上了。为了脚能早点好,他几乎是能不动就不动。

    可能是因为五班有一对情侣被谢大头抓住了,再加上李盛最近没来找她,谢大头转移了视线,不再盯阿凉盯得那么死。阿凉才敢悄悄计划着去看看那傻白甜。

    (五十)

    最近阿凉上课变有些得心不在焉的,常常转着笔望着窗外那棵梧桐树。已是十月中旬,梧桐像是察觉到秋意一般,叶面泛黄,有的还掉落下来。

    她被老师点名也不晓得讲到哪儿。作业也是,写着写着没一会儿就变得很烦躁,直接甩手不干了。

    被老师说了几次,刚开始她还觉得很惭愧,立下决心要静心学习,但刚竖起的旗帜没多久就倒了。后来老师的话于她就像耳旁风,她连立下flag都不愿。

    她是优等生,她的情况被谢主任时刻关注着。他喊她到办公室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之类的,她说没有。

    喜欢吗?可她仍然不觉得自己是因为喜欢这种情绪而导致不思进取。

    有时候躺在床上睡不着时,她也会奇怪自己最近到底怎么了,可翻来覆去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宁愿睡不着瞎想,想东想西,也不愿去动动放在书桌上的作业。

    前几天的月考成绩出了,阿凉虽然又是全班第一,但宣布成绩时,班主任显然是不开心的,冷着脸提醒阿凉要争取全级第一,而非满足于现状——全级第三。

    阿凉现在才知道原来在老师眼里她这是是满足于现状才至此,她试着相信并改变。可她还是从内心隐隐觉得这不是主要原因,思虑甚久但她仍想不出。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内心慢慢变得焦虑着急,功课她也落下了。看着一边崭新的不同于以往被她翻到微微卷边的物理书,她随意翻了一页,仅仅只记得公式却不懂其深意。

    她郑重吸了一口气,合上书。表面沉静如海,内心却慌乱到不知所措。她努力深呼吸让自己的心平静一点,但好难。

    她仿佛迷失了当初的自己,看不清自身和前方。她忘了之前那个她是什么样子的了,她觉得好累,想哭又哭不出泪来。

    她有几次试过逼自己专心听课,但她好像患上了嗜睡症那般,哪怕把自己大腿都掐紫了,困意还是很浓。身体好累好累,就像有只鬼重重地压在背后一样。

    就这样,她不想再尝试了,放任自己在迷蒙的大江里飘荡,左左右右,上上下下……

    (五十一)

    因为李盛脚伤了,所以每到体育课他就留在教室里自习。

    在上体育课时,阿凉借口身体不适向体育老师请假,老师让她回医务室休息。得逞的阿凉悄咪咪地走向七班。

    阿凉站在门口默不作声,见李盛趴在桌上手还攥着笔。他可能是又遇到不懂的题目,想半天也没想出来,心生燥意了。

    阿凉坐在他面前,轻轻唤他。刚开始他无动于衷,直到第三声他才呆憨地抬起头。

    “你怎么来了?”对于我的出现,他有些惊讶。阿凉露出坏笑,压低声线:“我骗假溜了呗!”

    李盛眼中的落寞一扫而空,轻轻捏着脖子,暗喜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阿凉撑着下巴盯着他,心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错过……

    阿凉站在他跟前,低头看他蔑视他,损他:“我怎么可能会错过你比我矮的时候!”

    她得意地用手比了比,李盛比她低差不多一个头。

    她想过李盛对她的无数种方式,但她没想过李盛居然会用如此悲伤的眼神望着她。阿凉收敛起笑容,有些慌张蹲低身子,与他平视。

    这还是阿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李盛,悲伤得令人感到陌生,阿凉的心仿佛突然被钝器砸过一般。

    她将手搭在李盛短得有些扎人的板寸上,慢慢沿向他的额头顺着。她喉咙好像梗了块石子,难受地开口:“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她一问起,平时神经大条总爱傻笑的李盛眼里居然泛起了泪光。

    这些天他总是笑着跟父母同学说没事别担心之类的,面对别人的担心他总是在安慰别人,同时也在接收着别人“没事的”、“会好的”这些浅显的安慰。

    教练老林又是面冷心热之人,直接就对他放狠话,吓唬他如果伤没好全,100m田径市预赛就让其他人顶上,还说这脚伤可能会影响他体育高考之类的。

    他为了尽快养好伤,除了上下学平日里动都不敢动,生怕脚真的好不了。

    他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他说他害怕,阿凉不禁感到震惊,他低下头时泪也顺势落下,在他大腿上的蓝色布料晕开。

    这抹深色深深地刺激阿凉的眼睛,也撞醒她的大脑。

    眼前的傻白甜仿佛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从前她觉得他天下最傻、勇敢无畏……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他也会害怕、也会彷徨。

    她一直以为“高考”离自己很远很远,一直觉得上个好大学特别简单,一直认为学习就是一项任务。可是今天她才发现原来现实并不是这样的。

    原来这个世上,所有想考好大学的人都在默默努力着。李盛如此,阿凉亦然。全级第一也好,重点班吊车尾也罢,无论是谁都无法预料高考,预料未来。

    李盛害怕脚伤影响高考,那么她呢?是为什么呢?

    阿凉久久思虑不出的答案,如今终于明了。因为她也在彷徨,在犹豫。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考怎样的大学,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就是在原地徘徊着,只是后来追赶的人超过她罢了。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龙应台给安德烈写过的一句话。她说,要求你用功读书,不是跟别人比成就,而是希望你能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当年老师为了让班里的学生“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让她们背了好多经典的散文和古诗。阿凉当时心智都未成熟,又怎会明白其道理。直到自己渐渐长大,经历之事如若让她想起一二,她才明白其中真谛。

    阿凉自私,她不想让别人抢走属于她的机会。

    阿凉弯下腰,紧紧拥抱着他。心里感谢他帮她找到答案。她轻轻拍着李盛的背,就像孩童受到惊吓时被母亲轻拍背脊的安慰那样。她用温柔的声音鼓励他:“只是崴到了而已,别担心。留给我们的时间还足够,大学一定不会错过我们的。”

    李盛此刻乖得像只大金毛,蹭蹭阿凉发出浓重的鼻音。“那……如果我体育高考不及格,你得教我文化科。”

    阿凉犹豫了会,见他还是害怕教练说的鬼话,她答应他了。没想到轻轻的一句允诺竟让她感受到了压力,单薄的背脊向下缩了缩,好似真有什么落在其上。

    那本让她翻两番就会变得不耐烦的物理课本倏地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对了!这段时间落下的课程可又有的她受了。

    (五十二)

    阿凉差不多颓了一个星期,现在成了“拾荒者”才明白,浪是需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她上课强逼着自己听课,哪怕听不懂也要坚持听下去,可能是清楚了想要的,上课也没怎么犯困。回家以后比之前更努力复习了,一直觉得自己被别人超越了,要拼命追回来。

    李盛脚好了很多,走路、小跑都不成问题,不再像之前那样走路一拐一拐的。许是见形势好转,他整个人是意气风发起来,对于上课也比从前更加集中了。

    他成日有事没事对着班主任老夏嬉皮笑脸的,搞得他上课都有些周身不自在,下课后抓着李盛,质问他是不是最近春心荡漾了。李盛顿时心惊胆战,以为老夏真的知道些什么。

    我有很明显吗?他不由反思。

    “你省省吧!我已经结婚了。”知道老夏平时逗趣加自恋,可李盛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这般,不禁抖了一地恶寒,弱弱地回了一句“老师,你看起来都能当我爸了,还是你省省吧!”

    说完就像猴子似的窜走,“年芳”二十九的老夏被他气得忘了纪律,在走廊里直接大喊道:“你这臭小子!”

    正巧打水路过的阿凉正好撞见这滑稽的一幕,顿时忍俊不禁,弯弯的眉眼里仿佛藏有星光。

    这时,老夏突然开口:“你是阿凉吧?”阿凉顿住脚步,抬眼看他。

    他收起刚刚的玩笑劲儿,不等阿凉说话,深沉地说道:“我常听谢主任夸你,你可别让他失望啊!”

    阿凉微微点头,他没有与阿凉对视,阿凉感觉他像是并不在意她的答案,而是在警醒她些什么。

    阿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发愣,手紧紧捏着保温杯的瓶身。

    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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