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语文测试成绩出来了。”晚自习，崔施走上讲台，将教室周围环视一周后继续开口，她虽然教化学，可这种小测试平常都由她来公布。
一班的学生一个比一个精，察觉出崔施语气不太对劲儿，原本有些吵闹的教室顿时静如荒岭。果不其然，崔施拿着一沓试卷扬了扬：“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古诗填写那块儿没几个对的？”
“……”一班学生瞬间忙了起来，有的去找语文书打算现背，有的拿起笔就开始提前抄罚写，还有不怕死的继续偷偷写着别科作业。
很显然，白氤晗自然属于最后一类。
崔施看着眼前这群人的反应，心中原本的气儿也消散了一些，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教育道：“行了别装了，就这么点儿时间能背出个什么玩意儿。那平时多下点儿功夫能咋地……白氤晗！”
白氤晗瞬间放下笔的同时从书架里抽出语文书，然后才抬头对上崔施差点儿要喷火的眼。
她乖巧的微笑着：“哎。”
班上不少同学被她这一声“哎”给逗笑但一看到崔施那表情又硬生生的憋回去，但还是有几声气音泄了出来。
崔施也就三十来岁，标准的东北女人长相，虽然平时没什么架子可当她真发起火来所有人都怕的不行。
白氤晗的直觉告诉她别作死，所以她立马补充道：“老师我错了！”
崔施倒也没真的生气，她知道这些孩子心里有分寸，但这种习惯很不好，于是她面无表情说道：“别啊，就这么干。”
“……！”完犊子了。
果然，就见崔施眼角忽然扬了起来：“这次成绩单我发家长群了哈，继续自习吧。”
“！”一班同学面面相觑，然后有人弱声开口：“老师，别啊……”
“别什么别，不然家长群不就白建了？这样多好啊。”崔施说完就把卷子给了前排同学，然后不顾身后的哀嚎声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这回是真的完犊子了，白氤晗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她微微皱眉，然后不再管其他科，打开语文书就开始背课文，争取在到家之前多背几篇。
轻快的放学铃响起时白氤晗还在双手抱头，无声的将“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反复念了好几遍后才记住。
董鹄背着包走过来催她，白氤晗把书往包里一塞就扬起一脸苦相：“董砸，要不今晚我住你宿舍里吧，我不想回家了。”
董鹄对她时不时就更新的称呼已经免疫了，她有些疑惑：“怎么了？”
白氤晗一脸欲哭无泪：“你知道的，我妈她要是看到我今天的成绩单可能在下次考试之前她都得拿这个说事儿了。”
“啊？阿姨原来对你这么严格么？”
只见白氤晗眉头拧起又放下，嘴巴张开又闭上，来来回回好几次后才有些犹豫的开了口：“嗯……倒也不能说是严格吧，就是她很爱叨叨，而且有时候嗓门还挺大的。我最讨厌别人叨叨我了，但我妈说我的时候我也不能反驳，不然她就要进化了。”
可董鹄还是有些不解：“为什么，有妈妈管着应该是幸福的吧……”
白氤晗当即怔然住。
她看向董鹄，那双眼睛里盛满了疑惑，和一丝羡慕。
“……是。”白氤晗什么也不说了，她轻轻点了头，然后上前一把挽住董鹄的胳膊，两个人的距离一下拉进不少。
董鹄的疑惑还没得到解答但她也不再去询问，然后就听到白氤晗柔声道：“走，我们回家。”
董鹄笑了：“什么我们，是你回家好不好，我要回宿舍。”
白氤晗应着：“嗯嗯嗯，回家。鹄鹄，这周末来家里玩吧。”
董鹄懒得去纠正她，但对她的提议却很有兴趣：“啊…可以啊。”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让咱妈给你做好吃的。”
董鹄动作微微顿住：“啊……不用这么麻烦，我很好养活的。”
“啧，董鹄同志，太见外了。”
“……滚。”
月明星稀，两个女孩儿就这么挽着对方胳膊一路有说有笑的愈走愈远。
半个小时后，董鹄小心翼翼推开门，看到小沙发上的何英暗道不好。”她故意不去看何英的脸色，快速说了一声“我回来了”后就想往自己卧室里钻。
然而天不遂人意，可能上天又要亡她，还不等她再走一步何英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语文默写怎么回事儿。”
白氤晗转过身，她先是挠了挠头，然后心虚的开口：“啊，就是忘背了，然后就很不幸的考了，再然后，嗯……就这样了。”
何英的脸色随着她说一句就更严厉一分，还不等她说完就急言打断白氤晗：“忘背了，什么叫忘背了？我平时没告诉你不能偏科么？那语文不就是要多背多写么？你今天没背那考试就考呢？到时候你还能说你忘记背了么？你看看你李阿姨的女儿人家语文次次一百二你再看看你……”
白氤晗在何英开口前就不断暗示自己不要听不要理会不要在意不要放心上，但随着何英越说越多，越说嗓门越大，她混劲儿也就跟着上来了，一个没忍住就直接吼了出来：“没背就是没背！忘记背还能有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偏科？啊？我哪儿偏科了？！我语文什么时候没及格过？就一个破课文我晚自习的时候就背下来了！还李阿姨女儿，我物化生拿二百六的时候咋没见你夸一句呢？！你那么喜欢人家姑娘你直接让她当你女儿呗！！那一个破测试不够你叨叨的了，一天天叨叨的不够烦啊！！”
最后一句吼出口的时候，白氤晗肩膀微抖，喘着粗气，眼眶却不自觉的红了，而何英明显的瞬间愣住了。
“……什么事儿都要叨叨叨的，烦死了…”女孩儿的声音颤抖着还带着几声明显的啜泣。她说完就毫不犹豫直接转身回了卧室。
“嘭！！！”一声巨响，门被狠狠砸在墙上。早在白氤晗说话时就放下手机出来的白城站在一旁，他默默地看向何英，见她还在愣着，只能无奈的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握住妻子冰凉的手，缓声道：“你这回确实不该这样说。”
何英终于有了动作，她闻言扭头，两滴清泪随着她的动作顺势落下，女人像是急于求证般向丈夫问道：“…她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她是不是很恨我…？”
“媳妇儿，你冷静下，氤晗不是这样的孩子。她只是，被你逼急了。”白城望着爱人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放缓声音：“或许，我们要给她一些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何英微微垂首，覆在手背上的那只手宽厚而温暖。
原本的强势在这一刻慢慢溃不成堤。
白氤晗坐在书桌前，有些出神的看向面前相框里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她满月时去影楼照的全家福，刚出生不久的白氤晗可以算得上个小胖子，小脸蛋子又圆又鼓，幸亏眼睛还算大没被肉挤没。
但照片里的小胖孩儿因为咧着嘴哭，眼睛愣是只剩一条缝，她被一个年轻的女人抱在怀里。女人应该是刚当母亲还没适应，神色紧张的去看向怀里孩子，而原本站在一旁的白城也是有些慌张的跟着她一同照顾孩子。
明明算得上是一场事故，可不知怎的摄影师偏偏就摁下了快门。当然，当夫妻俩好不容易将女儿哄好后又给他们拍下了一张正常的全家福。
等后来摄影师问他们要不要这张照片时，白城只看了一眼就笑着答应了。再后来，这张照片就被长大的白氤晗装入相框放在了自己书桌上。
十七岁的白氤晗又瘦又漂亮，与照片里的小团子几乎天差地别，可今天当她眼中带泪时再看向照片里女人怀中同样也在哭的小团子，却忽觉一阵无言的心痛。
食指指尖无意识的轻抚上女人有些慌张的面庞，这张脸是年轻美丽的是温柔和蔼的。同样与刚刚那个眼角有皱纹，大喊大叫的妇女有着不可忽视的差别。
指尖仿佛突然被灼伤，白氤晗缩回手指。
她茫然的意识到，照片里的女人与现在的何英，隔着一个不可忽视不可跨越的十七年。
一班的学生一个比一个精，察觉出崔施语气不太对劲儿，原本有些吵闹的教室顿时静如荒岭。果不其然，崔施拿着一沓试卷扬了扬：“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古诗填写那块儿没几个对的？”
“……”一班学生瞬间忙了起来，有的去找语文书打算现背，有的拿起笔就开始提前抄罚写，还有不怕死的继续偷偷写着别科作业。
很显然，白氤晗自然属于最后一类。
崔施看着眼前这群人的反应，心中原本的气儿也消散了一些，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教育道：“行了别装了，就这么点儿时间能背出个什么玩意儿。那平时多下点儿功夫能咋地……白氤晗！”
白氤晗瞬间放下笔的同时从书架里抽出语文书，然后才抬头对上崔施差点儿要喷火的眼。
她乖巧的微笑着：“哎。”
班上不少同学被她这一声“哎”给逗笑但一看到崔施那表情又硬生生的憋回去，但还是有几声气音泄了出来。
崔施也就三十来岁，标准的东北女人长相，虽然平时没什么架子可当她真发起火来所有人都怕的不行。
白氤晗的直觉告诉她别作死，所以她立马补充道：“老师我错了！”
崔施倒也没真的生气，她知道这些孩子心里有分寸，但这种习惯很不好，于是她面无表情说道：“别啊，就这么干。”
“……！”完犊子了。
果然，就见崔施眼角忽然扬了起来：“这次成绩单我发家长群了哈，继续自习吧。”
“！”一班同学面面相觑，然后有人弱声开口：“老师，别啊……”
“别什么别，不然家长群不就白建了？这样多好啊。”崔施说完就把卷子给了前排同学，然后不顾身后的哀嚎声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这回是真的完犊子了，白氤晗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她微微皱眉，然后不再管其他科，打开语文书就开始背课文，争取在到家之前多背几篇。
轻快的放学铃响起时白氤晗还在双手抱头，无声的将“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反复念了好几遍后才记住。
董鹄背着包走过来催她，白氤晗把书往包里一塞就扬起一脸苦相：“董砸，要不今晚我住你宿舍里吧，我不想回家了。”
董鹄对她时不时就更新的称呼已经免疫了，她有些疑惑：“怎么了？”
白氤晗一脸欲哭无泪：“你知道的，我妈她要是看到我今天的成绩单可能在下次考试之前她都得拿这个说事儿了。”
“啊？阿姨原来对你这么严格么？”
只见白氤晗眉头拧起又放下，嘴巴张开又闭上，来来回回好几次后才有些犹豫的开了口：“嗯……倒也不能说是严格吧，就是她很爱叨叨，而且有时候嗓门还挺大的。我最讨厌别人叨叨我了，但我妈说我的时候我也不能反驳，不然她就要进化了。”
可董鹄还是有些不解：“为什么，有妈妈管着应该是幸福的吧……”
白氤晗当即怔然住。
她看向董鹄，那双眼睛里盛满了疑惑，和一丝羡慕。
“……是。”白氤晗什么也不说了，她轻轻点了头，然后上前一把挽住董鹄的胳膊，两个人的距离一下拉进不少。
董鹄的疑惑还没得到解答但她也不再去询问，然后就听到白氤晗柔声道：“走，我们回家。”
董鹄笑了：“什么我们，是你回家好不好，我要回宿舍。”
白氤晗应着：“嗯嗯嗯，回家。鹄鹄，这周末来家里玩吧。”
董鹄懒得去纠正她，但对她的提议却很有兴趣：“啊…可以啊。”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让咱妈给你做好吃的。”
董鹄动作微微顿住：“啊……不用这么麻烦，我很好养活的。”
“啧，董鹄同志，太见外了。”
“……滚。”
月明星稀，两个女孩儿就这么挽着对方胳膊一路有说有笑的愈走愈远。
半个小时后，董鹄小心翼翼推开门，看到小沙发上的何英暗道不好。”她故意不去看何英的脸色，快速说了一声“我回来了”后就想往自己卧室里钻。
然而天不遂人意，可能上天又要亡她，还不等她再走一步何英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语文默写怎么回事儿。”
白氤晗转过身，她先是挠了挠头，然后心虚的开口：“啊，就是忘背了，然后就很不幸的考了，再然后，嗯……就这样了。”
何英的脸色随着她说一句就更严厉一分，还不等她说完就急言打断白氤晗：“忘背了，什么叫忘背了？我平时没告诉你不能偏科么？那语文不就是要多背多写么？你今天没背那考试就考呢？到时候你还能说你忘记背了么？你看看你李阿姨的女儿人家语文次次一百二你再看看你……”
白氤晗在何英开口前就不断暗示自己不要听不要理会不要在意不要放心上，但随着何英越说越多，越说嗓门越大，她混劲儿也就跟着上来了，一个没忍住就直接吼了出来：“没背就是没背！忘记背还能有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偏科？啊？我哪儿偏科了？！我语文什么时候没及格过？就一个破课文我晚自习的时候就背下来了！还李阿姨女儿，我物化生拿二百六的时候咋没见你夸一句呢？！你那么喜欢人家姑娘你直接让她当你女儿呗！！那一个破测试不够你叨叨的了，一天天叨叨的不够烦啊！！”
最后一句吼出口的时候，白氤晗肩膀微抖，喘着粗气，眼眶却不自觉的红了，而何英明显的瞬间愣住了。
“……什么事儿都要叨叨叨的，烦死了…”女孩儿的声音颤抖着还带着几声明显的啜泣。她说完就毫不犹豫直接转身回了卧室。
“嘭！！！”一声巨响，门被狠狠砸在墙上。早在白氤晗说话时就放下手机出来的白城站在一旁，他默默地看向何英，见她还在愣着，只能无奈的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握住妻子冰凉的手，缓声道：“你这回确实不该这样说。”
何英终于有了动作，她闻言扭头，两滴清泪随着她的动作顺势落下，女人像是急于求证般向丈夫问道：“…她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她是不是很恨我…？”
“媳妇儿，你冷静下，氤晗不是这样的孩子。她只是，被你逼急了。”白城望着爱人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放缓声音：“或许，我们要给她一些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何英微微垂首，覆在手背上的那只手宽厚而温暖。
原本的强势在这一刻慢慢溃不成堤。
白氤晗坐在书桌前，有些出神的看向面前相框里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她满月时去影楼照的全家福，刚出生不久的白氤晗可以算得上个小胖子，小脸蛋子又圆又鼓，幸亏眼睛还算大没被肉挤没。
但照片里的小胖孩儿因为咧着嘴哭，眼睛愣是只剩一条缝，她被一个年轻的女人抱在怀里。女人应该是刚当母亲还没适应，神色紧张的去看向怀里孩子，而原本站在一旁的白城也是有些慌张的跟着她一同照顾孩子。
明明算得上是一场事故，可不知怎的摄影师偏偏就摁下了快门。当然，当夫妻俩好不容易将女儿哄好后又给他们拍下了一张正常的全家福。
等后来摄影师问他们要不要这张照片时，白城只看了一眼就笑着答应了。再后来，这张照片就被长大的白氤晗装入相框放在了自己书桌上。
十七岁的白氤晗又瘦又漂亮，与照片里的小团子几乎天差地别，可今天当她眼中带泪时再看向照片里女人怀中同样也在哭的小团子，却忽觉一阵无言的心痛。
食指指尖无意识的轻抚上女人有些慌张的面庞，这张脸是年轻美丽的是温柔和蔼的。同样与刚刚那个眼角有皱纹，大喊大叫的妇女有着不可忽视的差别。
指尖仿佛突然被灼伤，白氤晗缩回手指。
她茫然的意识到，照片里的女人与现在的何英，隔着一个不可忽视不可跨越的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