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婳抽开腕,摇头道:“我有别的事要做,况且公子是干大事之人,如今得以痊愈,也该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顾念舟见她心意已决,知劝不了了。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二人各怀心事,就此别过。

    闹市里

    女子抱着怀里的人嚎啕大哭,众人纷纷赶来围观。那女子约十三岁的模样。说是来京城寻亲,不曾想路上的马车强行经过,那女子的娘受到惊吓,当场过世。车夫见出了人命,不闻不问,直接逃走。女子手足无措,抱着娘亲的尸体放声大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众人指指点点,各说各的。

    楼婳看了周围,觉得悲哀。她摁了摁手指掀开众人走上前蹲下,指尖探了探那老母的鼻息,片刻,便放下手指垂眸,确实是没有气息了。

    “去报官吧!”她道。

    女子哭了一会清醒过来,抹了抹眼泪,看着眼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子。嘴里呢喃,“报官?”

    “嗯。”

    群众中不知谁说,“报官需要有人证在,不然谁会听信她一面之词。”

    女子眼睛通红,嗓子沙哑,“众人谁愿随小女前去报官,为我做个见证?”

    “这……”

    一时大家面面相嘘,犹豫不决。并非不想为她作证,实在是刚才那马车太高调了。这长安城内,谁人不识那马车的主人啊!大家都不敢得罪啊!

    女子眼看没有希望,失望的落泪,她阿娘活生生的被撞死,如今尸体就在眼前。她想报官还阿娘一个公道居然还需要人证?可笑,真是可笑。

    “我陪你去。”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不大,却将众人的目光聚积在一起。

    女子眼睛一亮,“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嗯。”楼婳点头。

    “起来吧!我们去报官。”楼婳将她扶起,她并非多管闲事之人,只是见那姑娘这般,便想到曾经的自己,此刻,她该有多无助。女子置身与此,何其可怜。她不忍看她申冤无门,走投无路。

    开封府衙门

    “周大人,小女愿为云杏作证。小女亲眼所见,那陈大公子的马车将云杏的娘撞死。”

    “你胡说,分明是此女将马车惊着,马儿失控,这才误伤。”车夫辩解。

    “误伤?”楼婳嘲讽,抬看看向公堂上的人。“敢问周大人,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惊着那马车?”

    周如实点了点头,他指着车夫,“你来解释。”

    “我......”车夫迟钝,随后急道:“大人,您要明察啊!小人驾车驾的好好的,马车受惊,小人也很是冤枉啊!”

    “就算是马车受惊,那撞到了人,为何不停下查看,反而逃跑。”楼婳问。

    “这……”小厮哑口无言,他能说是主子说让他走的吗?他恨恨的看着楼婳,竟不知这女子如此牙尖嘴利。“你、你分明是诬陷。大人,此女歹毒,分明就是想诬陷小人。还请大人明……”

    “够了。”大堂上一声拍板,周如实呵斥道:“本官且问你,马车里可有人?”

    “这,”小厮犹豫,“未、未曾有人。”

    “胡说,我分明看见有一男子坐在车里。”云杏急斥。

    周如实看向车夫,“你还有什么解释?”

    车夫脑子一乱,“大人,小人冤枉啊!”

    “人证物证都在,来人,将这小厮关入大牢。即可派人前去捉拿马车中人。”

    一衙役匆匆上前,在周如实耳边说了什么。不一会,那衙役退下。周如实手中令牌未层扔出,便收了回来。

    “今日之事,本官还需要查实。来人,将堂下三人暂押回牢房,听候发落。退堂。”

    楼婳难以置信,堂堂天子脚下,竟有人徇私枉法,天理何在?云杏眼看着自己和身边的女子被押入牢房,痛不欲生。阿娘死不瞑目啊!

    几人被押进闹房,楼婳静静的呆在角落目光凝滞。她知道,肯定是有人说了什么,才让那周大人停止了处置。而这背后之人,定是那周如实惹不起的人。

    “对不起,连累你了。”云杏黯然道。

    楼婳摇头,茫然的看了看这牢笼,这世上,最大的谎言便是公平了。

    夜色,牢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一个身穿紫袍的男子在众人的拥簇下走了进来,身后的下人搬来凳子,那人轻轻坐下,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后,随手吹了吹指甲。身旁的下人悄声在他身旁说了什么。男子放下手指,随意的搭在扶手上。那犀利的眼眸猛然看向楼婳,“听说你是今日的人证?”

    楼婳心中一紧,此人看着太过阴柔,似乎少了点刚阳之气,那眼神像一条……带毒的蛇。

    “是又怎样?”

    陈墨邪笑,“很好,有骨气。”他斜眼看了旁边的人。那下人了然,随即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

    楼婳愤恨的看着坐上的人,任那鞭子落下,一声不吭。云杏在一旁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一直求饶。希望他们放过楼婳。

    陈墨见女子身上已经皮开肉绽,可就是一声不吭,忽然没了耐心。他看着云杏,“如若你向我刻三个响头,向我道歉,并且说不告了,我就放过她,如何?”

    云杏愣,眼神屈辱。“我……”

    “怎么,说不出来?”

    鞭子一下比一下狠。虽未打在她身上。可、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她被打死。手指紧紧的蜷缩着,她咬了咬牙,眼睛泛红。“公子,对不……”

    “云杏,莫要让我看低你。”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子韧劲。让云杏不得不转头看她,“楼姑娘,你......”

    楼婳只觉得身上钻心的痛,这一刻,她无比愤恨这世界。吃人的世道,普通人讨回公道简直比登天还难。那些高高在上,无恶不作的人,杀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们踩着老百姓的躯体,一步一步登上权势地位,到头来,还指着鼻子骂老百姓没有本事。她们已经是这个朝代最弱势的群体了。为什么连这点公道都不能给。为什么?

    “给我打,狠狠地打。”

    “是。”

    “不要打了。”云杏心中悲愤,扑了过去替她挡在跟前。

    “不错,还真是一出动人的好戏。”

    “既如此,那便一块打。”

    疼痛似乎已经远去,楼婳眼前渐渐模糊。

    “婳儿。”

    “阿娘?阿娘你回来了。”她落泪低喃。

    “我的好婳儿,阿娘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希望你无论在什么糟糕的情况下,都要坚强。既然这世间的男子指望不上,但作为女子,也要为自己撑起一片天来。”

    楼婳眼眸微酸,发白的手指蜷缩的紧紧的,“可是阿娘,我好累啊!好累好累。”

    牢门被猛然踹开,男人脸色阴沉迈着大步进来。饶是坐在座上的陈墨也吓了一跳,他慌张起身。“陆、陆将军。”

    陆衍之快步跨过牢门,一眼望去地上的女子。她奄奄一息,伤痕累累的躺在那里,看着惨不忍睹。他顾不上什么,忙扯下身上的大氅替她盖上,随后眼神凌厉的扫过众人。

    “周大人,你当的好管。”

    周如实噗通跪地,浑身冷汗,吓得在原地打颤。他不知这陈墨会半夜来访,还买通了他底下的衙役在此滥用私刑。他跟着这位大人物进来时,看见牢里的场景,也是大吃一惊。他不是没有看见那人刚进来的眼神,冷如冰霜,杀气腾腾。

    “下官疏忽,还请将军责罚。”

    “疏忽?”陆衍之冷哼,“周大人疏忽到连自己的乌纱帽都带不明白吗?”

    周如实胆战心惊,眼前这位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的近臣。若此事传到上面……他不敢想。

    “下官不敢忘。”

    陆衍之冷哼,眼神扫过众人,“周大人,今日之事,本将再给你一次机会。知道该怎么做吗?”

    周如实冒着冷汗,“下官明白,定当严查,让此案水落石出,还这位姑娘一个公道。”

    陆衍之颔首,随后在众人的惊愕下,小心的将女子抱在怀里。她伤的太重,已晕了过去,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关泽,去找大夫。”

    “是。”关泽不敢怠慢,急忙跑去医馆请人。

    待人走远,跪在地上的陈墨腿脚一软。他不能忘,刚才那人临走前看他的眼神。那是他曾经在战场上见过的,是杀气。

    陆衍之紧抱着怀中的姑娘。她似乎很轻很轻。他不敢想象,如果今日他没有及时赶到,那她是不是会被那些人打死在牢中。

    听到下人说在街上见到她跟人去了衙门时,他以为她出事了。还在郊外的他马不停蹄的赶回进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她出事,他慌得厉害。还好,还好他赶上了。下了马车,他快速的踢开了房门,将人轻轻地放在榻上。最后将那带血的大氅扔到一边,那一道道鞭伤漏了出来,他心中一紧,嘴抿成一条直线。

    大夫急匆匆地赶来,看了看女子的伤,微微一愣。见身边的人一脸急色。知道耽搁不得,立马开始号脉看诊。片刻,他安慰道:“将军莫急,这位姑娘受的大多是皮外伤。老夫这就开药,外敷里用,慢慢调养即可恢复。”

    陆衍之点头,喉头一紧,“麻烦大夫了。”

    “将军客气了。”

    “对了,大夫可开些祛疤的药。”

    大夫一顿,又听他道,“女孩儿爱美,她这浑身的伤,如若没及时用药导致往后留下疤痕,那她该有多难过。”

    大夫笑了笑,“将军有心了,老夫已经写在方子里了祛疤药,将军派人随我去取即可。”

    陆衍之颔首,“多谢!”

    “嗯。”

    “关泽,随大夫去拿药。”

    关泽点头,引着大夫出了门,临走还贴心将门掩上。陆衍之叹了口气,沉默的坐在榻前。她不说话的模样倒是乖巧,可此刻他却无心看她的乖巧。良久,他替她捏了捏被角。今日之事他都听说了。“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平时倒是小瞧你了。”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翌日

    楼婳是被疼醒的,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嘶。”身上的伤口疼得她直冒冷汗。

    “楼姑娘,你终于醒了。”云杏听到动静急急进了屋。

    “云杏?”想到什么,楼婳忙抓住她,“你阿娘的案子怎么样了,周大人还有没有为难你?他有没有打你?”

    一连串的问题,让云杏眼眶赤红。将她安抚好后,“姑娘,我的案子已经结了,周大人为我讨回了公道。那撞我娘亲的人也已经被抓到牢里看禁起来了。”

    握紧被角的手中一松,那苍白的脸上似乎舒了口气,“如此便好。”

    云杏端起药碗,吹了吹送到她嘴边,“姑娘喝点药吧!姑娘昨日伤的太重了。”

    “嗯,我自己来。”

    “怎么了?”

    此刻云杏眼睛通红,定定的看着她。

    “楼姑娘,昨日、多谢你为我出头。”那么多人在场,却只有她愿意帮她。

    楼婳笑了笑,“好了,都过去了,别哭了。”

    “对了,这是哪里?”她怎么在这?

    “将军府,姑娘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楼婳问。

    “你昏迷后,将军带着人及时赶到将你抱走,也是将军同周大人说,让他好好审理此案,还我一个公道。”

    “这次啊!真的多亏了将军,这多亏了姑娘你。”云杏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楼婳手中的瓷勺一顿,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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