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开善寺山脚下,因为不是烧香的正日子,人不是特别多,要到山上寺庙,还有一小段山路要爬。

    常鸿飞停好车子,每人带好随身物品,装上一瓶水,步行上山。

    上山路上,各人速度不一,因为贺敏春和燕芳到底是病号,慢慢就落了下来,孙慧在一边陪着,边走边聊。

    其余几位阿姨身体矫健,再记挂着,总也会快上几步。

    常鸿飞独自成行,在前一波人和后一波人中间找准位置,慢慢走着,不时停下来等后面的人。

    孙慧对他喊:“你不要总等我们了,先到山门前,把香买好,要不我们一会儿到了,可能人多还要排队。”

    常鸿飞点点头,走了几步,停下嘱咐:“你们慢着走,不着急。”

    说完转身加快速度,超过前面几位阿姨,自己先上去了。

    等到孙慧她们到了庙门口,常鸿飞果然已经把香准备好,分给每人一炷,一道进了门。

    开善寺在周边几县有些名头,据传是清朝时留下的。前些年,对寺中几座殿宇做了修缮,寺门牌坊颇为雄壮,大殿中金身也金光熠熠。

    几位阿姨非常虔诚,特别是贺敏春,神殿里四面神像都是要磕头磕到的。

    孙慧比不得她们,也尽量恭恭敬敬在几位宝相庄严的佛像前认真拜了拜,祈祷全家平安,她早日实现财务自由。

    等到院中,将带上的香点了,按照墙上指导,又四个方向拜了几拜,把香插在规定宝鼎里,就找了个角落,等阿姨们出来。

    过了没一会儿,常鸿飞也出来,看见她,直接走过来,“认真拜了吗,这么快就完事?”

    “我很知足,就拜了一位神仙,许了俩愿望。”

    “你是说那些拜得久的太贪心了?你妈还在里边磕头呢。”

    “你妈磕得也不少,”孙慧翻他一个白眼,“放心,佛祖知道世人皆苦,就算看出她们贪心,也不会计较的。”

    又瞥身边人一眼,“你磕头的姿势倒是挺标准的,经常干这事?”

    她看见常鸿飞刚才求告的时候当真是一丝不苟呢。

    常鸿飞承认的倒爽快,“嗯,自打做生意,就越来越信这个了。”

    孙慧觉得他这种思想简直不像个年轻人,嗤了一声,道:“求的什么愿?”

    “早点能发一笔大财。”

    “你这么功利,佛祖会管你?”孙慧忍不住问。

    “管不管我不知道,反正我求了,”常鸿飞扭头,淡淡朝她笑道,“你求什么了?身体健康,世界和平?”

    孙慧哼笑一声,回他:“保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等了许久,各位大姨终于陆陆续续出来。

    桃婶说还好她随身钱袋里有硬币,每个功德箱都投了一个。

    一语点醒梦中人,其余人才恍然想起这件事,拼拼凑凑,每人得了三五个,又分别去找自己最信奉的神仙,给他送钱。

    烧香过程还算顺利,几位大姨很满意,下山的时候脚步明显轻松很多,好像许过的愿望马上要实现了。

    午餐常鸿飞找了一家当地的小馆子,地方不大,但还算干净。

    此县与他们相邻,属同一地域,饮食上大差不差,都是一味地浓油酱色,量大管饱。

    几位大姨吃得很满意,都说又好吃又实惠,夸小飞真会办事。

    其中一道排骨烧蛏子,排骨软烂,骨汤清亮,加上蛏子的那份鲜,特别中孙慧的意。这一看就不是本地菜,北方人不喜好喝汤。

    孙慧在南城呆了两年多,多少也算学会了点南方人的精致,稍稍体会了一把“鲜”这个味道的精妙。

    她饭没吃多少,肉啃了两大块,小碗的汤水直盛了两三次。

    常鸿飞在一旁提醒:“少喝点,等会儿开车找厕所不方便。”

    孙慧想踹他。

    她向一桌子人推荐,说这个汤入味,和家里做法不一样,大家都尝尝。

    诸位大姨都很给面子,每人都盛了碗,说好喝好喝,还吵嚷着跟老板要了做法,说以后回家自己也试着做,老板倒也大方,还真给了做法。

    烧香进展顺利,没耽误多少事,没想到在算命这件事上卡了壳。

    这位隐士似乎比开善寺还要出名。虽自称隐士,家也不是很好找,来求访的人却络绎不绝。

    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前面已经排号十六个。

    大家一时犹豫,担心排队时间太长,回去晚了开车不方便,都齐刷刷回头看常鸿飞。

    常鸿飞很镇定,说出了四字箴言让大家安了心,“来都来了,就慢慢等着吧。”

    大仙这里算命虽属封建糟粕,管理却很跟得上时代,来一波人先排个号,用特殊颜色的笔写好几个人,谁都不能作弊。

    孙慧看着自己票子上的“17”,心中叹气,这每一个号码也不知代表着几人,每人十分钟,四五个小时没跑了。

    隐士的住所是典型的北方院落,很大一个大院子,正面五间宽敞瓦房,西面一溜配房,院子里种了很多花木。

    等候区安排在西面配房的一间,里面放了几张长椅,供来访者休息等待。

    孙慧在贺敏春身边坐了,看着身边来求告的男人女人们很自然地谈论起来。

    她观察着每个人的言行举止,大约判断出来访者贫富不一,远近不同,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对大仙的崇奉,所以都甘心忍耐这无聊的等候。

    她耐心听了一会儿,觉得众人说得一些事还挺有意思,谁死了,谁活了,谁跟谁跑了,在她生活平静无波的同时,世界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一个半小时之后,孙慧耐心告罄,起身去外面透气。

    看见对面墙根下,常鸿飞在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孙慧走过去,常鸿飞电话刚好讲完,猛抽两口手中的烟,按在墙上掐灭了。

    他嘴角噙笑,淡淡问:“怎么不听了?我看你听得挺投入的。”

    “听完了,是挺精彩的,都能写小说了。”

    “你又要开始写小说了?”

    “我没那个本事,写不出来。”

    孙慧摆出个笑脸,对常鸿飞道:“我车上带了水果,在你妈坐得那个位置旁边,你去拿一下。”

    “我做司机不够,还要做跑腿的?”

    孙慧讪笑,“好人做到底,不是都夸你又孝顺又懂事,脾气好,有耐心,又大方,办事还漂亮……”

    常鸿飞直直地盯着她看,孙慧忍不住“噗嗤”笑起来,“你这一趟来得真值,一车大姨都被你哄服帖了,现在你就是她们眼中的二十四孝好女婿,有适龄女儿巴不得都要嫁给你呢。”

    常鸿飞似笑非笑朝她挑眉。

    孙慧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即出口,“我妈除外!你不符合她未来女婿的要求!”

    “你妈什么要求?”

    “你自己去问,”孙慧朝他伸手,“去不去拿,不去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去。”

    常鸿飞插兜站了一下,还是去了。

    没过多久,拎着一只大塑料袋过来,抱怨:“你东西带得真多,不嫌沉?”

    “所以让你去拿呀。”孙慧提前买好了水果,分装在小袋里,此时从里面拿出一小袋橘子,一袋冬枣,剩下的让常鸿飞送等候室去。

    常鸿飞再出来,孙慧拎着小袋子已经溜达到了院门前一棵大杨树下。

    孙慧见他过来,将冬枣递给他,问:“小时候,我奶奶家有一棵比这个还大的,还记得吗?”

    常鸿飞接过袋子,点点头。

    “唉,可惜了,六年级的时候砍掉,卖了。现在村里都没这种大树了。”

    想到这,忍不住加了句责备:“农村人就是短视,为了几个钱,把那几十年的一棵老树说卖就卖了。”

    常鸿飞拿了颗冬枣要吃,孙慧制止,从包里抽出张湿巾给他擦手。

    常鸿飞接过湿巾,胡乱擦了两下,“你想要?现在种一棵在你家院子里,二三十年之后,就能比这个粗了。”

    孙慧觉得有时候和他说话真是免不了要生气,也不理他,慢条斯理地剥小桔子上的白络。

    常鸿飞忽然来了句:“你说你小时候是不是傻?”

    “啊?”孙慧不明所以。

    “那么高也敢往下跳!”

    孙慧记起来,他说的是小时候,大概二三年级的样子,那时候夏天,家里收了麦子,还会有一大垛一大垛的秸秆,挨墙堆着。

    有一次他们和几个小伙伴调皮,从墙头爬上了那棵老杨树,在很高的树杈上,心血来潮要往草垛上跳。

    树杈距离草垛怎么也有两三米的距离,小孩子一时兴起,吵闹着要比谁胆子大,真爬上去了,却没一个敢跳的。

    孙慧那时候最经不得人激了,一群人在下面起哄,她骑虎难下,一闭眼,当真就跳了下去。

    好在树杈虽高,那新堆起的草垛也是极柔软的,她跳下来直在草垛中间砸下了一米的坑。

    跳下去的时候当然是忐忑的,常鸿飞第一个爬去坑沿看她,她一脸得意的笑。

    自此一跳成名,奠定了她在团村同龄孩子中的盟主地位。

    “我那是胆子大好吧!”孙慧反驳,想起幼年的勇敢,颇为自豪。

    “那树杈距离草垛有三米高,你直接往下跳就是没脑子。”

    “现在判断说是三米,都是成年后大脑增加的虚假印象,因为年幼恐惧放大了实际高度。墙头也才两米,那个距离还没墙头高。”孙慧有理有据地反驳,嘲讽道,“常鸿飞,你就承认吧,你那时候根本不敢跳,三岁看到老,你就是个怂包。”

    这话好像戳中了常鸿飞的痛处,他无动于衷,嘴里含着一颗枣核,眼睛看着虚空。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孙慧抽走常鸿飞手中的袋子,把橘子递过去,告诫说:“冬枣太甜,吃多了不好。”

    “不是你给我的。”

    “我给你是因为你喜欢吃,但也要告诫你,喜欢也要控制。”

    常鸿飞无言以对。

    等待虽然无聊,但好在总会过去,两个小时之后,终于轮到了17号。

    孙慧凑热闹,跟着过去偷听。几位大姨所求问的,无非是家里人健康,儿女亲事、学业、事业,家里财运等。

    不用想,贺敏春问的是她和孙泽。

    大仙是一位上年纪的老者,戴副墨镜,看不住眼睛是真盲还是假盲。

    大仙说孙慧不久会得贵婿,孙泽事业上起步会晚,但后期发力,不可限量。

    两个命数大体上还算合贺敏春心意,起初听到还带几分笑意,过了一会儿就开始愁孙泽的事业,责怪他当初专业选的不好,没听她的去做医生。

    孙慧听得很乐呵,反正这种事,她从来都是坏的不信好的信,回去路上,言语也活泼了很多。

    要出镇子的时候,孙慧让常鸿飞在路边停车,她下车买了三个礼盒特产。

    贺敏春问:“你买给谁?”

    孙慧道:“我看你们在群里沟通了好几个晚上,不是有那小强妈三个想来没来的成吗?咱们出来玩一趟,回去朋友圈360度炫耀,又不给人家带礼物,人家心里能没意见!”

    燕芳说:“小强妈可没那么多事!”

    孙慧笑:“我买都买了,人家也不退了,也不贵,还是送吧,”

    她关上车门,对章淑萍说:“萍姨,最好还是你去送,就说小飞买的,说他没搞辆大车,装不下那么多人,下次再带她们去,否则小飞白跑一趟,怕以后还要落下不好!”

    章淑萍恍然大悟一般,“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贺敏春说:“就你事多,谁会想这么多呢。”

    孙慧说:“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呢。”她扭头笑,“妈你忘了当初是怎么和萍姨不说话的了吧?”

    就是因为当年章淑萍有意无意跟贺敏春显摆,她买了条据说是从香港带回来的裙子。

    燕芳立即来了兴致,问:“呦,你俩这么好,还有不说话的时候?”

    孙慧替她们回答,“当然,俩中年妇女吵架不说话,强迫自家老公、孩子都断了交,我和小飞友谊的小船几乎彻底翻了。”

    贺敏春埋怨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燕芳打圆场:“还好也影响也不大,你们俩现在又在一块儿了!”

    孙慧赶紧解释:“我们俩可没在一块儿,大姨你别造谣!”

    燕芳很震惊的样子:“你们俩没搞对象?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今天一黑一白,穿得这么般配!”

    严格来说,孙慧今天穿一件米色风衣,牛仔蓝阔腿裤。昨天特意洗了头,蓬松的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头上一顶渔夫帽。

    常鸿飞是件黑色夹克,黑色卫裤。两人都是黑色运动鞋,为了遮阳,不约而同戴了墨镜。

    从外形讲,俊男美女,两人是看起来很般配。

    今天在开善寺的时候,孙慧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有人投来好奇又赞赏的目光。

    但事实就是事实。

    孙慧竭力辩解:“穿一黑一白的多了,黑白无常也是!大姨你嘴里悠着点,别耽误我找新男朋友。”

    一车人都表示惋惜,郎才女貌的,真得看起来很般配,燕芳尤甚。

    贺敏春谈起了孙慧把前男友甩了的事,拜托大家有合适的,看着给介绍一下。

    众人都说一定,孙慧也大方地笑着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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