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弗林特比奥罗拉预想的更有时间观念。

    指针刚走到约定时间,午后满是暖阳的院子里就分秒不差地响起了门铃声。赴约的男孩打扮得一丝不苟,并带来一束玫瑰。

    “下午好,奥罗拉。”

    弗林特有些忐忑地将花束递了过去,却看见推门出来的奥罗拉停下了动作,有些奇怪地注视着他。

    第一次和女孩约会的弗林特没理由地感到些紧张,“怎么了?”

    “你……是准备去参加舞会吗?”奥罗拉打量着弗林特过于隆重的着装。

    马库斯·弗林特,“?”

    “还有,你的鼻子上有块炉灰。”奥罗拉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噢,梅林的胡子!”

    下一秒,利用打扮假装成熟的男孩一下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找着手帕,“用飞路网出行就这点让人困扰……不好意思,奥罗拉。”

    奥罗拉好笑地摇了摇头,接过弗林特的花束,“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在破釜酒吧见面。”

    “这的确是比较方便的选择,但抱歉我做不到——请你见谅,这是我的社交礼仪。”弗林特眼神晶亮,语调上扬。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一套和女孩们相处的模板吗——你送花的习惯也包括在社交礼仪之内?”奥罗拉做出思考的样子迎着他的目光,言辞辛辣。

    “不,绝不是这样!这是我第一次送女孩花!”

    弗林特一愣,连忙认真解释起来,“我借的那条飞路刚好通到一个开花店的女巫家中,一落地我就看到许多漂亮的花朵,那时我就想,‘嘿,弗林特,你应该做点什么。’”

    奥罗拉笑道,“于是你对她说,你想送我玫瑰。”

    眼前的男孩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小幅度地开心点头。

    噢,亲爱的朱丽娅奶奶!你肯定搞错了什么!

    奥罗拉哭笑不得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头拂过玫红色玫瑰漂亮的花心漩涡,“那你知道弗洛伊德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马库斯·弗林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记得店主说过,但有点长,他忘记了。

    奥罗拉看出了他的窘迫,毫不在意地转身往房子里走去,顺便在客厅找了个玻璃花瓶整理花束。

    “嘿,你知道吗,奥罗拉,那家花店的女巫好像是个摄神取念者。”弗林特一边好奇地打量屋子里的摆设,一边从壁炉旁的小罐子里抓取飞路粉。

    奥罗拉差点笑出了声。心想,知道啊,她当然知道。她和朱丽娅奶奶认识的时候,弗林特恐怕还拖着鼻涕玩他的玩具扫帚。

    只不过奥罗拉忽然想逗他,一本正经地假装好奇道,“哦?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因为她说,在我心里看到了你的影子。”

    奥罗拉看着眼前一片玫红色的丝绒海洋,手指触碰花瓣的动作一顿。

    弗洛伊德玫瑰,它的花语是——“你漫不经心穿梭于我的梦境,使我的心变成充满芳香的花园。”

    喋喋不休的弗林特忽然意识到了这一刹那的安静,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想开口询问,奥罗拉却并不给这个机会,将他一把推进了壁炉。

    “时间差不多,我们该出发了。”

    奥罗拉垂着眼睫,平静地说道。

    奥罗拉带着弗林特从家中壁炉的飞路出发,来到熟悉的破釜酒吧。酒吧不起眼的小门分割着两个世界,握着老旧的黄铜手把一推,繁华喧嚣的伦敦立刻向马库斯·弗林特扑面而来。

    空气里弥漫着许多奇怪的气味——大街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麻瓜汽车在马路上奔驰发出刺耳的噪音——酒吧隔壁的唱片店流淌出陌生的曲调……

    前往剧院的路上,他们一路经过写着书店、唱片店、汉堡专卖店、电影院的林立店铺,走到广场上一片残留着圣诞气息的露天集市。

    一切是那么陌生,令第一次来到麻瓜世界的弗林特下意识警惕起来,每个毛孔都是紧绷的。他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出身于老牌纯血家族的他似乎生怕沾染到什么脏东西。

    奥罗拉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弗林特来到麻瓜世界的生疏与不安——短短一分钟内,马库斯·弗林特被和个抱着一大堆东西的麻瓜路人撞的正着,他下意识摆出凶恶的表情威胁,却在后退时又撞到个正在摊子旁挑选饰品的女士,紧张地连声道歉,可谓窘态百出。

    有意想避开一切可能的接触,却让他更加步履艰难。奥罗拉站在一个售卖金粉墨水的摊子前等他走来,可直到试到第五种颜色的墨水时都没看到弗林特的身影,而集市的道路因为扮演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分发礼品变得更加拥挤。

    奥罗拉不得不费劲地原路返回。如愿看到了被困在人群中的弗林特。男孩正焦急地左右观望,累赘的家族教养令他羞于在一堆麻瓜里推搡呼救,显得既好笑又可怜。

    奥罗拉想,她差点忘了,在麻瓜世界里,斯莱特林魁地奇队游刃有余的弗林特队长笨拙得像个新生儿。

    她逆着方向向弗林特走去,最终行进的人潮把他们推到了彼此身边。

    在又看到奥罗拉脸庞的那一刻,高大的男孩收敛了所有迷失麻瓜世界的不安与焦灼,他原本准备了许多话,最后却只说道,“我从来没有觉得我那么需要你。”

    他说得又轻又快,在奥罗拉来到他面前时就恢复如常。他以为奥罗拉·平斯不会注意,可一抬眼却发现,女孩狡黠的蓝眼睛正望着自己。

    “谢谢。”奥罗拉挑着眉毛说道。

    似乎从没有人告诉弗林特,他以为轻声的自言自语其实落在她人耳中一清二楚。这样近的距离,亳不会被外在的喧嚣所裹挟。

    马库斯·弗林特还想说点什么,奥罗拉却伸手拽住他整洁挺括的衣领,恶作剧般地在他的脖颈烙上指尖的凉意,从他脖子上取下来一条银灰色的丝巾——那是弗林特眼睛的颜色。

    巨怪低着头温顺无比,被拿走所有物也没有任何抵抗,仿佛她随心而行的一切事情都如饮水呼吸般自然不过。除了那掩饰不了的,能比喻成急促鼓点的心跳。

    奥罗拉·平斯把丝巾系在两人手腕上,像一段短短的绳结,维系着恰当又紧密的距离。

    他们一路无言而安全地走到集市的尾端。直到弗林特放松下来才发现,丝巾不知何时被挤丢了,他们早就无知无觉牵住了手。

    “奥罗拉……此刻的你在想什么呢?”弗林特悄悄感受着掌心的温度问道,随后,他看见奥罗拉·平斯神色如常地松开了手。

    “我在想我想要做的事。”

    马库斯·弗林特觉得两人像是在猜谜,但他毫无理由地挣扎出一丝期待,“那你想到了什么?”

    “我的思绪刚好被你的心跳声打断了。”

    奥罗拉是个对自己诚实的人,她放任自己尝试,却发现自己的心跳依旧平稳得如潺潺流水。

    也许她想错了。

    奥罗拉下意识忽略了巨怪一闪而过的失落,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小摊上,“你想吃冰淇淋吗?”

    弗林特犹豫了片刻,最终诚实地点了点头。

    广场的喷泉边有一排长椅,许多麻瓜们坐在附近一边吃着甜品,一边晒着苍白的太阳,场景温馨而悠闲。

    奥罗拉在薄荷巧克力和草莓奶油之间很是考虑了一会儿,和弗林特找到位置坐下时,冷风拂过她的长发,空中晃晃悠悠飘起了小雪。

    她伸手尝试着接住一片雪花,转头却看见弗林特依旧盯着手中的冰淇淋发呆。

    “麻瓜做的冰淇淋是会融化的,即使是在冬天也只是慢一点。”

    奥罗拉吃着薄荷巧克力冰淇淋提醒,“如果我是你,我会在它融化前问出我想问的话。”

    “我在想……刚刚我们一起穿过人群的那一刻,心底是否有着同样的感觉。”

    “我在想,你心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深藏的话语受到鼓舞般脱口而出后,马库斯·弗林特忽然觉得自己卑鄙而矛盾,他明明开始坦然地不期待回应,却又因为近在咫尺的心动忽然变得无比贪心。

    “你在想我有没有也爱上你,哪怕只是一个可能。”

    奥罗拉尖锐直言。马库斯·弗林特耳朵通红地转头看她,由惊讶至沉默,没有反驳。

    “马库斯·弗林特,听好了。”

    奥罗拉放下手中的冰淇淋盒子,认真地看向弗林特,伸出纤长的手指托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低垂的视线慢慢落到自己脸上。

    “我并没有爱上你。”

    这是意料之内的答案。

    “但你是特殊的。”

    融化的冰淇淋“啪嗒”一声滴落在华贵的衣料上,而敏捷的追球手浑然未觉,马库斯·弗林特浑身僵硬地一动不动,眼中翻涌的灰色海洋出卖了他震颤不已的内心。

    “好,现在轮到我提问了。”

    奥罗拉收回贴着他脸颊的手指,仿佛收回了一个美梦,“你爱我。”

    马库斯·弗林特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温柔,“你什么时候也有了摄神取念的天赋呢,奥罗拉。”

    奥罗拉笑了,“那么弗林特,爱是什么呢?有人曾经问过我这个问题,现在,我想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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