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圆个红薯吃下肚,确有些口干,孔元敬喝光杯中茶水,抹抹肚皮,饱腹感顿生。

    “顾谦,红薯确实美味耐饥,若是亩产千斤真如你所言,你将这事关于天下百姓的生存之道告知与老夫,难道就只是为了一个关门弟子之位吗!”孔元敬目光灼灼,一言便道破了顾谦的目的。

    “孔师,学生愿用这天下万民之福作为师仪呈上,以孔师之名向天子及天下万民宣告这一红薯神物,以助师者添记史书一笔,载流芳百世,举万世功德,孔师可愿兮!”

    顾谦眸光真诚的说道,顾谦一早就计划好用红薯背后所能带来堪比记载史记的先贤那般千古流芳的声名地位作为撬门棍,扣开孔元敬紧闭的心门。

    当然最主要的是以他如今微弱的势力担不起如此名留青史的功绩,俗语有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份大功绩便是如一国之君的天子要是知晓了怕是直接撕破脸皮要抢上一抢的!

    顾谦从一开始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揽功在己身,那便将此事作为筹码,运用的好了就能给他带来该得的利益,比如拜得孔元敬为师,享其一国儒学大师所能带来的名声好处。

    二来还是因着酒水的生意,如今顾谦旗下支撑暗部,武装势力包括百里农庄所要花费的成本的经济来源大部分就是这酒水生意所得。

    而顾谦既然知晓来年大旱将至,那么如米粮这般原材料供应怕是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失,就说这回在天锦府城遇上的米铺串通哄抬米价,使得顾谦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他想借由天家之势将高产耐旱的红薯推广开去,使得百姓皆可种植,那怕逢得大旱之年也可田地有粮可收,三餐温饱不愁,即使适逢大旱也不会发生哄抢米粮的境况,确保老百姓对于米粮的需求保持基本不变。

    为了达成米粮市场供过于求,顾谦运用红薯这一杠杆调节控制那些米商们原本想要通过囤积粮食大赚一笔灾难财的阴谋,至少能确保他旗下的米粮供应价格上升幅度不要太大。

    故而将这红薯之事交给孔元敬以其孔圣后人,天子太傅的德高名望却可做到两全其美,这正是顾谦一心多算后落下的最好的一步棋子。

    “嘶,你竟愿将这么大一份举世功德拱手相让!

    顾谦,你所求的只是一弟子之位,切不要行知半途就悔之晚矣!”

    孔元敬吃惊的说道,他被顾谦这一大手笔震惊了,想他孔氏后人蒙先祖圣人厚德,才在后世之中地位尊崇,他所做儒学何不是站在先人肩膀上成就如今声名。

    记入元宋史书,他孔元敬倒是还不够资格,要说他不慕名载入史册,同他先祖孔圣人一般万世流芳千古,被后人敬仰神明的这份宏愿壮志,那是假话,似他这般人活到知天命的年纪,追求的无非是一张脸,一张嘴。

    若是这份造福天下苍生的举世功德落到他身上,孔元敬这么一想其背后带来的利益,呼吸粗重了起来。

    “顾谦,你当真愿意以这不世功德为师仪,成老夫门下最后一个弟子!”孔元敬一脸严肃的说道。

    顾谦闻言,起身端正身资,拱手一拜说道:“学生真心日月可鉴,若可拜得孔师入门弟子三生有幸!

    再者既为亲师弟子,师者为父也,父有德名子异可享有庇荫。”

    “哈哈哈~好好好!顾谦,那么你就静待老夫三日,三日后,老夫便全了你这份拳拳之心!

    此后红薯之事你我二人且细细详谈,老夫确认产量之后必上报天子奏请,请折之中必提及一笔你顾谦姓名!哈哈哈~”

    孔元敬既然心中打算收顾谦为弟子,再说他如此魄力送上一份名留青史的大礼,孔元敬作为亲师得为这个钦定的小弟子铺铺路不是!

    大家都是聪明人,闻言都明了的皆大欢喜,走之前孔元敬意味深长的打趣道:“顾谦,若是今日老夫得了红薯之事,依旧不同意收你入门,你且奈何!”

    “这。。。学生倒是不曾想过,学生想孔师一代儒学大师,德高望重必不会做这小人行径,再者学生想拜师之心星辰不变,孔师这句假设不可成真!”顾谦笑得温润,双眸真诚的说道。

    孔元敬大感这个小弟子到底年岁还小,不识人世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官场尔虞我诈,太过真诚善良可不适应优胜劣汰的法则。

    他想着以后定要好好的教导一番顾谦怎么做个糯米团子,外白内黑,深暗官场厚黑之学。

    看来他之后还要多护着一二,也算是全了顾谦送上的这份功德无量啊。

    顾谦亲自下楼送着孔元敬二翁上了马车,让青羽护送着一路去往琅琊山上。

    “主子,埋伏的人马都已经退去,恭喜主子得偿所愿!”顾谦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隐在黑暗里,双眸幽暗阴森。

    顾谦稍稍转身,露出一些光线照过去,才发现那人不正是贺翁。

    而贺翁所说的话信息量耐人寻味,其实孔元敬还真是把顾谦看错了,以他往常狠辣的心性手段,对于这份是个人都要垂涎的功绩,他怎么会不事先布置一番,做黑白两手准备。

    孔元敬来之前,顾谦就命贺翁在竹溪阁隔壁设下执刀待命的刀伏手,若是真如孔元敬离去前所说的那般,那么这一夜过后,天下间就再没有孔元敬,吴孟德这二老了。

    而孔元敬二翁正是觉着红薯一事事关重大,才乔装打扮未曾惊动一人前来,也是打心里轻视了顾谦此人。

    幸好最终双方的目的达成一致,结局总算不用沾血腥了。

    第二天,顾谦一行人回了州学院,开始恢复节后上课,谁知这午间歇息时,有一二学子满脸兴奋的跑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不得了了,州城里都传遍了,那琅琊山上的孔师告知三日后广邀各士林赴其收关门弟子之宴!”

    “什么!孔师收弟子了,谁!是谁!”

    “我也不知啊,现在全城都在猜测此人是谁!”

    “啊啊啊!怎么就这么不声不响的钦定弟子了,枉我每日上山扫地,难道是我不成!”

    一时候整个教室,整个学院躁动起来了,有人感叹谁有着好运气,有人幻想着好运落在己身。

    最懵逼的大概就是一直蹲守在宅子外的那些学子,这孔师整日闭门不出的,忽然来了要开仪收弟子的消息,可不就惊讶了,那这弟子到底是他们之中哪一个呢!

    他们大多数人之间都混熟了,谁人一天做了什么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难道是孔师被他们坚持清扫的恒心给感动了,所以他们之中最勤奋的那人要被收入门下了不成!

    就在整个嘉峪州城所有人八卦之心旺盛的猜测,甚至还下起了盘口赌注的时候,顾谦这人还是依然风清云淡的收到了孔元敬托人带来的书信,内容写着举行拜师礼仪的具体时间,还有嘱咐顾谦的些许流程。

    三日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便是连温度也上升了不少,琅琊山下今日来了许多华丽富贵的马匹车架,一个个有名望的士族,学者踏上了青石台阶。

    今天的宅子与往日不同,大门竟然大开着,入眼的布局就是一院子里的一堵石屏,屏后才是正堂,堂上挂着孔圣像,条几上摆放着贡品香烛。

    条几前便是四方桌,桌子两侧各自一把老爷椅,桌子前摆着一个蒲团,几个小厮忙碌着招待进来的贵客入座,然后奉茶。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这孔元敬要收何人为关门弟子的时候,一声“陶知府大人到”,原来竟是连一州知府也来观仪了,众人连忙起身逢迎其坐至右侧首座。

    “无需多礼,大家一道落座吧!

    今日是这孔师收其关门弟子的大喜事,本官特来捧个人场,道贺一番!”

    陶知府伸手做着安抚动作,示意在场之人随意一些,别让这客人碍了主人家的光彩。

    稍候片刻,一身青衣大袍,高头大靴,头戴玉冠,收拾的一代名师做派的孔元敬在吴老陪同下款款而进。

    众人见了一道起身异口同声的喊道:“拜见孔师!”

    孔元敬一脸喜庆的招手让来客入座,此时众人都非常好奇,就等着如云遮雾的关门弟子出来一见。

    “吉时已到,孔氏第三十七代弟子拜仪正式开始,宣第三十七代孔门弟子顾谦入堂!”吴老朝屋外大喊一声。

    原来一早,顾谦就被两个兴奋的顾六顺顾五福二人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一个捣鼓衣箱,一个拾兜发带配饰,总之就是要把他们公子打扮的风华绝代。

    幸亏年后,孙氏给顾谦捎带了几件新衣,其中一件米白外袍整块面料上浮绣着白鹤亮翅,轮廓由金丝绒面,瞧着分外华丽。

    顾六顺将它取出来,特意给顾谦穿上,再配着同色尾部绣着青色竹叶的发带,腰带间再佩以玉佩和香囊。

    顾五福端着盥洗盆,运用面线给顾谦绞脸净面净手,一通收拾下来,二人瞧着顾谦眼睛一亮,他家公子长的可真好,这一番衣装锦上添花,更寸得顾谦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之后,顾谦一行人上了马车,由青羽执鞭赶去琅琊山上。

    琅琊山上锦衣公子如云,有些还簪着鬓角一朵鲜花,再加上身上配着香囊,一时间整个宅子里飘散着各色香气。

    当然了也少不了寒门子弟畏首畏尾的躲在一处,眼里羡慕嫉妒,又奢求自己能被孔元敬看中,自此身份尊贵阿谀奉承之多的。

    待着顾谦头一次来到琅琊山上,倒是挺欣赏这崖上风光,冽冽冷风自崖下呼呼卷起顾谦的衣袍,同样冽冽做响。

    尤其是一轮太阳自山峦间缓缓升起,霞光满天,照射大地,更是映照在顾谦身上,显得他整个人在光晕里白皙如玉竟会发光。

    “公子,快些进去吧,崖上风大吹乱了头发不好啊!”顾五福说道。

    于是,顾谦一行人便踏进了院子里,迎来一众学子们好奇的打量,还有敌视。

    顾谦长得出色,气势也与一般读书人不同,他们没有经历过生死自然少了那份威势,因而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顾谦身上。

    他们甚至有些害怕,担忧顾谦的出现会使得他们的美梦破灭,当然也有不少心眼多的看着顾谦这副模样,以为是个背景雄厚的世家子弟,就想上去讨好一番,但行至半途都被青羽冷着绿眸,一脸高冷的一力阻拦了下来。

    对着顾谦一行人指指点点,顾忌颇深之人众多,而顾谦在一众人各色眼神之下淡定的找了一处亭廊凳上坐了下来。

    忽然自堂内传来一声“宣第三十七代孔门弟子顾谦入堂”,堂外等待的学子们听着一愣,顾谦这人要说有名气,也曾是听闻其杀熊的英勇事迹,至于亲眼见过其人的不多,原本以为能搏杀猛兽之人应该长得魁梧身材,五大三粗的莽汉一个,即使参与科试也该是武试,根本就和孔元敬这位儒学大师扯不上一丝联系。

    难道还有另外一个叫顾谦的不成,只是众学子都抓心挠肝的想知道这个从未出现过的顾谦同孔元敬是如何有了交流联系的,他们多少天待在宅子外头,就从没听到过这名字,也从没见到过这个人。

    就在他们苦恼议论纷纷,惊疑不定的同时,落座在亭廊凳上的顾谦闻言起身大步朝正堂走去。

    他的这一举动吸引了众多学子及围观之人的视线,顾谦的行为可不是在表明其正是此次孔元敬要收入门下,也是他老人家的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他就是顾谦!怎么可能!本公子待在山上半月就从未见过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孔师会钦定他为弟子呢!”有着许多学子失控的喊道。

    “顾谦!他就是顾谦!从今日起这天下都将知晓此人了,果然少年风骨凌然,看他做派气度,莫不是哪一家的世族子弟!”也有围观之人赞叹道。

    正堂上,熟悉顾谦的有两人,一为陶知府,二为州学院王阳明院长。

    他们听着吴老口出顾谦名字,心头还惊讶了一下,想着莫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顾谦。

    果然,只见着顾谦一身绝色风姿,目光清明,脸色端正的迈了进来,可不就是他陶知府钦点的院试案首,可不就是他王阳明报以厚望的州学学子。

    顾谦进了堂上,双目略过众人直接看向上首一脸笑容的孔元敬,脸上也露出温润笑意来。

    他缓缓而行,脚边衣袍如同泛起的流水,待走到蒲团前,顾谦立定。

    吴老一句“跪,叩拜孔圣”,顾谦闻言一掀衣袍,挺直脊背,双膝触上蒲团

    一个小厮端上放置着净水盆和方帕的托盘过来,蹲下身来在顾谦身侧。

    顾谦伸手进盆内清洗双手,随后用方帕擦拭干净,净手之后待着端盘小厮离开,他双手置于额头,俯身触及蒲团边角,接连对着孔圣画像行九叩之礼。

    “起,三跪亲师!”吴老再次说道。

    顾谦起身抚平衣袍,一旁候着的小厮连忙将蒲团转移方向,靠近孔元敬。

    顾谦再次下跪对着孔元敬行三跪三叩之礼,接着他将右手伸向孔元敬,低头感受着孔元敬拍了他手心三下。

    待着这套流程过去,顾谦从衣襟内取出准备好的红包和投师贴递给一旁静候的吴老。

    同时,顾六顺和顾五福一并呈上六礼束脩,亦即古代行拜师礼时弟子赠与师父的六种礼物,分别是芹菜、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

    紧接着便是孔元敬板着脸对顾谦作一番老师对弟子的训诫,这也意味着此次拜师仪式正式礼成。

    从此后顾谦就是孔元敬的关门弟子,他之上还有十七个师兄,对外介绍就可挂上孔门弟子的名头。

    这对于顾谦来说收获的不光是身份地位的提升,还有对于敌对势力来说若要想对付顾谦此人就得掂量掂量孔门这一世族在天下士林之间的巨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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