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说一不二,还是个急性子,一看谢瑶的反应,直接去找了晋国公谈这事。

    晋国公原本正一个人待在府内一处偏僻的亭子里背着夫人偷偷喝酒,听到小厮跑着过来报信差点吓得一个激灵把酒杯掉地上。直到小厮把气顺下来,说是定北王谢擎拜访,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姓谢的闲着没事找我作甚?”他近日里都还没找对方哭穷,倒是等到了谢擎找他,觉得有些稀罕,挥了挥手,“罢了,让他直接过来吧。”

    等小厮跑出几步,他又喊住:“记得让他小点动静,别把夫人引过来。”

    天知道他在国公府里找一处夫人平时记不住的位置有多难,这要是让谢擎把人引过来,他以后还怎么有心情对着对方那张皮糙肉厚的脸哭穷。

    另一边的定北王自以为即将解开宝贝王妃的心结,也是解决了愁嫁女儿的人生大事,心情大好地进了晋国公府。

    他被鬼鬼祟祟的小厮引到偏僻的小路上,七拐八拐走了半晌,才看到正一脸陶醉地独酌的晋国公。

    晋国公喝着酒,心情也不错,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还招呼他:“老家伙,过来坐。”

    定北王是什么人?那是连公主择婿的画像也能搜刮干净的京城山匪,还占了没文化的便宜,压根就不知道“客气”两个字如何写。他一屁股坐在晋国公对面,看对方喜滋滋地喝酒,也不套近乎,开门见山就是一句:“听说你儿子都弱冠了还没娶妻,你觉得我家瑶儿怎么样?”

    说完,那张黝黑粗犷的脸带着满脸期待望向对面的晋国公。

    晋国公差点一口酒把自己给呛死。

    “咳、咳咳……”他呛了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你说的是平阳?”

    平阳郡主谢瑶在京城那可谓是恶名远扬。嚣张跋扈,张扬泼辣,十三岁时就敢鞭打三皇子李絮,把李絮吓得至今都不敢见她。近日定北王妃四处寻媒人为平阳郡主相看夫婿的消息一传开,京城不少曾扬言就算被爹娘打死都不成亲的小郎君纷纷求着家中定了亲事。

    “平阳郡主寻夫”的消息在促成京城诸家儿女姻缘上的功劳,那可是连月老拉红线都拍马难及啊!

    晋国公的表情实在惊讶得明显,定北王瞧着有点不高兴:“你这是什么神情?我家瑶儿的美貌随了王妃,性情随了我。仗义不说,还爱英雄救美,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姑娘。配你家这小子,绰绰有余。”

    晋国公在朝堂上混了这么些年,还真是头一回发现自己居然也能被人噎得不知如何开口。

    他把酒杯推到一边,斟酌着道:“那,此事可有问过平阳的意思?”

    “瑶儿瞧着画像眼睛都挪不开了,自然是愿意的,不然我作甚找你?”定北王有点不耐烦了,“赶紧说说,什么时候成亲?”

    这定亲还八字没一撇,就直接问何时成亲了?晋国公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事情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他道:“我家那小子,也就那张脸生得好,性子可是一等一的冷。不如再等等,瞧瞧有没有这个缘分,免得平阳嫁来受委屈。况且此事必然得夫人那边点头,我也得做做准备。”

    晋国公话里话外都是为谢瑶着想,定北王被顺了毛,乐呵呵地又和他闲谈几句,拍拍衣摆回府去了。

    他走得急,没看到晋国公略微松了口气,连酒都不喝了,一脸大事不妙,直奔夫人的院子。

    ——定北王这老家伙居然吃窝边草,惦记上他儿子了!

    ……

    定北王心情大好,回来就和王妃说女婿有了。

    王妃嗔她:“莫要拿妾身寻开心。夫君出去一趟,和瑶儿也商量过了,这说的是哪家的小郎君?”

    定北王邀功道:“是晋国公家那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瑶儿一眼就相中了!”

    “果真?”王妃最头疼的就是女儿谢瑶长这么大哪个都瞧不上,还到处惹是生非,若是谢瑶真能自个儿看上谁,就是不要这张脸,她也要给女儿求个好姻缘。

    定北王连连点头:“瑶儿看着画像,眼睛都挪不开了。若是见到人,怕是更了不得。”

    他言之凿凿,王妃真的信了。当即依偎过去,柔柔贴上那壮实的胸膛。把定北王乐得找不着北。

    爹娘温情缱绻地待在一处,谢瑶却开心不起来。

    其实才将将禁足一日,她就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坦。

    那把定北王送的宝剑因为削了周子逸的头发,也被王妃派人收了。谢瑶把自己的明华苑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发现只剩那根藏在房梁上的鞭子还能拿来甩甩,一身气力没处使,恨不得绕着院子跑上个十几圈。

    一整宿精神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日一早便醒了。

    谢瑶有些憋闷得受不住了,直接喊守夜的青兰过来,小声问:“染墨如今可起了?”

    青兰懵懵懂懂地摇头:“没有呢,染墨姐姐守夜到后半夜才睡。郡主,要把染墨姐姐喊起来么?”

    谢瑶喜上眉梢:“没醒便好,不然染墨指定要跟着一起。青兰,你守在此处,等染墨发现我不见了再同她解释,就道我出去逛逛,一个时辰便回。”

    青兰傻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瑶把鞭子往腰上一挂,轻身一跳,直接从院墙翻了出去。

    谢瑶不精女工,却自幼跟着定北王习武,身手了得,可不是三脚猫的功夫。定北王府奴婢小厮都不多,也没多少侍卫,讲求的就是一个过寻常日子。她一路躲闪,轻手轻脚地从府里偷溜了出去,直奔城北的馄饨摊。

    她最爱那家的馄饨,更别提禁足后连点心都一并被收了,如今真是一日不吃分外想念。

    摸摸荷包,还有几枚铜板和一些碎银子,吃碗馄饨肯定是够的。

    天色还早,街上没什么行人,只有斜对面的怡红楼偶尔有男子歪歪扭扭地出门上街,谢瑶点了碗馄饨,一边吃一边时不时望向空荡荡的街道,被憋闷一日后有些郁气的心情逐渐好转。

    然而这世上有句古话,叫“冤家路窄”。她一碗馄饨吃完,刚把铜板拍在桌上,前日才因临街调戏女子险些和她打起来的周小郎君,今日又出现在了眼前。

    周子逸故作风流地打着把扇子,上面还绘着象征君子品性高洁的鱼戏莲花图,和之前那些男子一样摇摇晃晃地出了怡红楼。

    谢瑶一瞧见他就想起自己被禁足的事。浑身的不爽快顿时找到了出口,当即把人拦了下来。

    周子逸估摸着也是偷溜在外的,想趁着天明赶回府,连小厮侍从都没带一个,一看见谢瑶,脸都黑了:“你怎么在这儿?”

    谢瑶冷笑:“自然不是来寻花问柳,求纾解的。”

    “你、你一个女子……”谢瑶容貌随了定北王妃,有张难得漂亮的脸,顶着这么一张脸自然地说出“纾解”两个字,周子逸一时居然不知该如何回她,脸都憋红了,“你真是不可理喻!”

    谢瑶哼了声:“就因为那日你调戏人家小娘子,本郡主被关了一天没能出院子。周小郎君倒是清闲,居然还能来青楼鬼混。”

    她话锋一转:“就是不知,一向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的周侍郎若是再知道此事,会如何处置你呢?”

    周子逸怒斥:“你这是小人行径!”

    “贼喊捉贼。本郡主就是再小人,也比周小郎君逛青楼来得君子。”谢瑶睨着他手里那把绘着鱼戏莲花图的“君子扇”,眼角眉梢全是让周子逸脸热的鄙夷。

    两人险些又当街吵起来。不过前日那事影响的不止谢瑶一人的名声,周子逸调戏贫民姑娘的事也传到了亲爹周侍郎的耳朵里,虽然消息很快被周侍郎压了下去,但他也被实实在在敲打了一番。他昨夜是被周夫人掩护着偷跑出来的,而且这回身边没有侍从可以撑腰,只是看着谢瑶身上挂的鞭子都觉得脊梁骨疼。

    周子逸努力忍了谢瑶劈头盖脸的一顿冷嘲热讽,憋屈道:“郡主说完了没?说完我要回府了!”

    这回他居然还记得称“郡主”了,谢瑶心中顿时舒坦不少:“看来周二公子回府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周子逸还是臭着脸不说话。

    谢瑶忽然觉得没意思,正准备走人,却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周子逸出门时常带的一个小厮一路跑过来,张口就是:“郎、郎君,大人他知道您来……来青楼了!”

    “什么?!”周子逸脸都白了,“我娘她不是说这事绝不会让父亲知晓吗?”

    “桑姨娘今儿个……”小厮趴在他耳边一阵嘀咕,越说周子逸的脸色越差。

    他怒骂:“她闲着没事不绣花,找我作甚?怎么还这么巧让父亲碰见了?”

    谢瑶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周小郎君还养了妾室,这事儿藏得可真是深。”

    周侍郎近日八成是做的什么事出了岔子,周夫人急着攀亲戚,连她谢瑶的名声都不顾,非要把儿子送过来。这什么桑姨娘的事怎么就不一块儿拿出来说说?早说嘛,都不用她挨那顿骂了,这亲事必不能成。

    周子逸已然心如死灰,又听到谢瑶这句,终于没忍住面露讥讽:“纳妾又如何?身为男子,娶妻纳妾,那都是迟早的事。平阳郡主悍名在外,又厌恶男子寻欢,如此善妒,我倒等着看郡主能嫁个怎样的夫君!”

    谢瑶把鞭子从腰间一抽,“啪”一下打在地上:“这鞭子可是圣上亲赐,加上郡主封号,周小郎君以为,本郡主嫁哪个做夫君能受了委屈不成?”

    “你……!”周子逸一时居然还真还不上嘴,他最后憋出一句:“你谁都看不上,那就是孤寡一生的命格。嫁谁你都不乐意,嫁过去何尝不是受委屈!”

    “本郡主什么都爱,唯独不爱受委屈。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谢瑶把鞭子绕了绕,剩下的话还未出口,抬眸却看到一人从附近的酒楼走出,身后还跟着两个布衣随从,瞧着像是仵作打扮。

    她一眼便认出这位便是昨日看过的最后一张画像上那位晋国公世子。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单看容貌,比画像还要美上三分。

    谢瑶心思微动,直接扬鞭一指:“谁说我没有看得上的郎君?这不就有一位?”

    她堂堂郡主,要什么有什么,嫁谁不是嫁,要嫁她就要嫁长得最顺眼的,日日瞧着都顺心!

    再者,素来听闻晋国公府没有纳妾一说,这不就是上天赐给她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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