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面颊凹陷,发丝枯黄,裹着旧袄,亦难掩瘦削的身形。流放路上历经的生离死别,已将花信之年的清丽女子,熬炼的不成人形。

    宋迢迢将薄霜扶进怀中:“嫂嫂,昭儿到底如何了?”

    薄霜掩面低泣:“大夫说昭儿病的太急,眼下虽是救了回来,但若是不好好调养,怕是要走一回鬼门关了。”

    宋迢迢拍了拍薄霜后背,安抚道:“嫂嫂,昭儿是福大命大之人,眼下既然摆脱了危险,定会好起来的。大夫可说要如何调养?”

    薄霜闭上眼睛,稍微冷静下来:“大夫说昭儿今后每日都要喝汤药调养,一日三剂。但眼下咱们刚来北疆,积蓄全无,如今又在大夫那赊了钱两治病,今后该如何供养昭儿?嫂嫂如今,真是要走投无路了。”

    宋迢迢垂眸,将薄霜领进门:“嫂嫂还是进门再说。昭儿定是要救的,我们再想想办法。”

    薄霜闻着浓郁的米香,瞳孔发颤:“宋娘子,你今日,可是手抖,才……”

    宋迢迢眸光暗转,将事先准备好的借口润色一番:“今日我一醒来,便见成珏不知怎得昏倒在门外,全身发僵,好似冰人。我见他如此,心神不宁,下米的时候便不由得添多了些。”

    薄霜闻言咬紧了苍白的唇:“成珏也?他现在状况如何了?”

    宋迢迢知晓薄霜不好入门看望,便道:“烧已经退了大半,如今正在里间休息,已无大碍了。婆婆可还在大夫家吗?”

    薄霜点点头,黯然神伤:“昭儿现在离不开人照料。我这番回来,是想将成琅当初赠我的紫檀木簪变卖,充做药费。”

    成琅,就是顾成珏在流放途中遇险失散,生死未卜的长兄。

    书中的顾成琅,直到顾成珏历经昭儿夭折,薄霜与宁王妃先后因病离世,孑然一身走出北疆,都没有传来半分音讯。

    可谓是一对苦命鸳鸯。

    宋迢迢有些不忍,况且手刻的木簪,在这以木材生意为主的边远小村也卖不出多少价格。她望着米缸中的陈米正犹豫不决。

    脑中机械音骤响:“反派顾成珏,已进入退烧阶段。”

    宋迢迢心中一喜,正欲回屋看看顾成珏恢复到什么程度。就听刚掩好正屋门后,一阵咕咕声不绝于耳。

    机械音又道:“发放奖励:土鸡。”

    宋迢迢眼睛一亮,从门缝向外探去。只见一只瘸腿的胖鸡,在稻草飞卷的雪地中一瘸一拐的脚下打着滑儿,胡乱扑腾着翅膀。

    宋迢迢将门缝开得更大些:“嫂嫂,你可听见了?”

    薄霜压低的声音难掩兴奋:“好像是有鸡在叫!”

    宋迢迢与薄霜四目相对,将门悄然开启。

    宋迢迢从门缝处拾起几条散落的稻草,累在手心叠成绳状,待见那鸡扑腾的筋疲力尽,她与薄霜才从门后缓步向前。

    宋迢迢示意薄霜堵住土鸡前方,她则绕到土鸡背后。柔韧的稻草在那土鸡脖子处从前往后一弯,一个快准狠就缠上了那肥鸡的翅膀,之后一个提拎,便已然掌在了手中。

    薄霜见她如此利落,不由叹道:“宋娘子不愧是国公府出身,真是不容小觑。”

    宋迢迢淡然一笑,快步将鸡拎回屋内。

    宋迢迢目光辗转于肥鸡与米缸之间,思衬道:“嫂嫂,眼下时来运转,这鸡可拿去换些钱粮。不过咱们初来乍到,若是如此模样拿了一只肥鸡到集市,鸡的由来可能会惹人生疑。不若待我之后处理好,再拿去解燃眉之急。”

    薄霜闻言,湿红的眼险些又坠下泪,感激之情难掩:“好,皆听宋娘子的。明日待昭儿好转些,我就去村里找个针线活计做工,定不会辜负娘子好意。”

    薄霜身为贵女,针线自是一绝。宋迢迢见薄霜做出如此决断,放心道:“粥也快熬好了,嫂嫂若饿便先用饭,我回屋内再看看成珏。”

    宋迢迢轻推开门,如今约摸过了小一刻钟,她该为顾成珏重新擦遍身子。

    土炕上,顾成珏仍是一动不动,不过相比初时,神色已要安然的多。

    胀红的脸,如今消肿了大半,恢复了几分浓眉深目的俊俏模样。

    宋迢迢松口气,将敷布从顾成珏额头移下,又用手探向顾成珏的额头,比了比自己的额温。

    温度果然已经降下。不愧身为原书男主,恢复能力果然非同寻常。

    宋迢迢安下心来,帮着顾成珏调试了下僵硬的睡姿,重新走回灶房。

    薄霜正向木桌上摆着第三碗米粥,见宋迢迢出门,询问道:“宋娘子,成珏他现今如何了?”

    宋迢迢笑着迎去:“他已经快要退烧了。”

    薄霜将筷子放向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引着宋迢迢坐上其前面的位置,不显血色的唇牵起温柔的浅笑:“那便好,宋娘子操劳许久,先来用饭吧。”

    宋迢迢目光扫了一眼碗底,便觉不对。

    今日是她自己下得米,如今这碗粥中米数明显多过均数。须臾间,宋迢迢便明白薄霜是舍了自己的那份,将米粒多添给了她和顾成珏。

    宋迢迢笑望着薄霜,邀请道:“嫂嫂也一同与我用饭吧。待会你还得下山办事,误不得时间。”

    薄霜犹豫片刻,捂着碗沿坐下。

    宋迢迢心中了然,用木勺舀出了多余的米粒,趁薄霜不注意轻投于薄霜碗中:“嫂嫂可要多吃些,待会可还要拎着那只肥鸡下山呢。”

    薄霜还要回还。

    宋迢迢却捂住碗口,饮起米汤:“一路有难同当,好不容易今日可以和嫂嫂有福同享,嫂嫂可不要推拒。”

    薄霜也明白了宋迢迢的意思,抿着白粥,万种滋味在心头。

    饭后,宋迢迢为顾成珏送饮了些米汤,随后开始着手收拾肥鸡。

    她虽然在镇国公府偷学过养身的武术,会了些巧劲,勉强能擒住瘸鸡。但杀活鸡这种需要见血的功夫,无论在现代还是在南朝,她确实从未研习过。

    虽是吃过鸡肉,也在没少在美食视频中看过鸡跑,但到底是眼睛学会了,实际上拿起了菜刀,还是有些无从下手。

    宋迢迢想为这只报恩鸡,寻一个痛快点的死法。思来想去,她在心中试探发问:“系统,您在吗?请求支援。”

    见系统没反应,她不死心道:“换钱养反派也是一种拯救方法呢?”

    沉默半晌,系统开始对这场杀鸡教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保姆级教学,细致到剥离到的鸡毛都未染上几滴血,甚至还能捆个鸡毛掸子。

    薄霜收拾好碗筷的功夫,便见一只肥鸡在宋迢迢灵巧的拆分下,巧妙幻化成了骨架、鸡肉、内脏,以及整洁的鸡毛。

    真是干净利落,毫不浪费。

    薄霜惊异的看了半晌,但在京中到底见多了奇人异事,她心中便只余下欣赏,笑着将温水递来:“宋娘子好手法。”

    宋迢迢浣过手,不好意思地笑道:“还是我师父教的好。”

    薄霜虽不知道宋迢迢师父是谁,但不疑有他:“果真名师出高徒。”

    薄霜拎着鸡货走后,宋迢迢便打算借此时机出去勘探一番。

    她回屋取小袄时,顾成珏额角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她想着顾成珏可能随时会醒,便打算只在附近转转。

    松柏村向北,便是一望无际的北朝雪原。

    但松柏接连成片,障目的深绿绵延不绝。即使宋迢迢站在一块大石上,也只能依稀望见白芒的日光。

    宋迢迢调转身,看向南方。

    南方下处,高矮不齐的人家如米花般参差错落。不过在稍远处,约有一刻钟的位置,一道规整的土路将松柏村一分为二,那处的布局规划,显然要比村落外围的这处要好上许多。

    宋迢迢还记得初进松柏村时,主干道的两侧开办着各种商铺,更有着许多身穿北朝服饰的商人前来贸易。

    交易的种类丰富多样,山货就是其中大类。其中一种名叫冬蘑的树菇,价格相比其他山货定价偏贵,但交易额颇多。

    那时宋迢迢还心奇,怎会有冬天生长出的蘑菇。

    直到她如今定睛许久,终于在西北方一棵松柏树的枝干上,望见了丛丛的扇形凸起物。

    那正是冬蘑!

    宋迢迢滑下大石,朝那处小跑奔去。

    身于松柏下,宋迢迢目测树蘑与自己的距离,在踮脚与抬手之间。

    但在彻底够到之前,宋迢迢还是犹豫地呼唤起了系统:“系统?您看到这丛蘑菇了吗?”

    系统哼笑一声:“怎么?想让我鉴定一下它能不能吃是吗?你是把我当百科全书了?”

    宋迢迢眼泛心虚,轻咳一声:“我是把您当做师父来虚心求教的。您也不想让我和顾成珏弹尽粮绝,沦落街头吧……”

    系统轻啧一声,打断了后话:“能吃。正北边六米处那棵树干上的那丛,功效是提高免疫力,西北处十米那棵树下……”

    雪花簌簌抖落,融化在宋迢迢的发旋,冰得宋迢迢通身一阵发麻。

    宋迢迢这才从采蘑菇的畅快中缓过神来。

    她中途回屋取了张干净的兜布,如今怀里的冬蘑已堆积如山。

    宋迢迢满载而归,回到灶房正心满意足地放下蘑菇,就听柴屋忽然传来一阵轻咳。

    宋迢迢闻声,快步行向屋内走去,就见顾成珏眉头不安地紧锁着,双唇之间发出闷音:“水……”

    宋迢迢从水缸中舀了一碗温水,她扶着顾成珏劲瘦的脖颈,寻了好几个角度,才顺利将水印入顾成珏苍白的唇间。

    饮过水后,顾成珏眉头自然舒展,睫毛挣扎着扇动片刻,又无声无息,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宋迢迢本来对顾成珏的苏醒抱有期待,如今一朝落空,她不免有些失落:“也罢,反正你也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如今便让你好好休息一回。不过,你可要记得醒过来。”

    语罢,她轻叹一声,转过身正准备去灶房处理蘑菇。

    “叮——反派顾成珏,已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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