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家少奶奶？
夏天的雨，来势汹汹。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狂风大作，急促的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倾泻而下，打在泥土上，发出一阵阵腥臭味。
下午5点30，安城CBD，江东建筑实业集团门口。
江希柠刚刚从江东实业大厦出来就碰到了这场大雨。
见鬼，她低咒了一声。
下午过来面试的时候，地下停车场已经停满了，她按照一楼安保人员的指示，把车停到了50米开外的地面停车场。
确定现在再回到江东大厦不合适，江希柠看了身上的职业套裙和脚上的黑色细跟高跟鞋，从包里摸出了一把女士折叠伞，硬着头皮钻进了雨里。
哒、哒、哒，清脆的高跟鞋声很快被风声雨声淹没，取而代之的是雨滴打在雨伞上啪啪啪的声音。雨水在沥青路上积汇成一条条小溪，再沿着高跟鞋前掌的位置流到她的脚背，冰冰凉凉的。
江希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一辆旧款的宝马——三年前她的生日宴上江爸爸江昊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刚进了车，还来不及收雨伞，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从她身上的通勤包里传出来。
江希柠蹙了蹙眉，慌乱地收了雨伞，把脚上湿漉漉的高跟鞋褪到旁边，边换上脚踏上的平底鞋边拿起手机接听。
“少奶奶？”电话那头一个温婉的中年女性的声音传来。
少奶奶？
江希柠一怔，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差点忘记了自己一个月前和时家长子时言结了婚，成了时家的少奶奶。
江希柠赶紧打了个招呼：“你好。”
“没打错电话就好。”对方感慨了一句，又说道：我是周萍。“
周萍？
江希柠思索了几秒，很快地把周萍的名字和身份对上了号，周萍——时老爷子老宅的管家。
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她和时言的婚宴上，她穿着件暗红色的过膝长裙，满脸笑容地跟她和时言说着恭喜。
婚宴后，时老爷子去了加拿大处理那边的事务，他不在安城，老宅那边只需要日常维护看管，周萍自然闲了下来。
江希柠平时不住在老宅，和周萍几乎没有什么接触，现在她突然打了电话来，应该是时老爷子那边有什么变动。
想到这，江希柠正在扒拉着平底鞋的手突然一紧。
“萍姨，你最近还好吗？是不是爷爷有事找我？”
“挺好的。没什么要紧的事，老爷子打算这两日回国，想让你和阿言周末回老宅吃个饭。阿言的电话接不通，我只能打给你了。你们周末有空回来吗？”
周萍笑了笑，声音更显得温婉。
江希柠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倒是不忙，吃个饭的时间很充裕。
这两年建筑行业不景气。
大学毕业三年，她从零开始做到了高级设计师，原本这个月她就要升级首席设计师了，谁知道公司突然间宣布申请破产清算。
不仅她就要到嘴的鸭子飞了，连自己的饭碗也跟着被打破了。
这两个星期她一边休假一边慢慢地在找工作，还好公司给了一大笔遣散费，够她花很久的。
只是时言忙不忙，她就不清楚了。
印象中最后一次见他是一个多月前，在婚宴上。
他穿着定制的黑色燕尾服，高挑的身材，近乎完美的五官在芸芸众人中格外亮眼，除了脸上那股不属于新郎的清冷感，简直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江爷爷都夸奖他一表人才。
只是婚后两人没有依从家里的安排住进他乾安区的别墅，这一个多月江希柠也没见过他。
甚至两人连一通电话都没打过。
“少奶奶？阿言在您身边吗？”
周萍没等到她的回应，以为是信号出了问题，试探地询问道。
江希柠快速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副驾，回道：“他不在身边，我跟他商量好时间再联系您，好吗？”
她还不习惯和其他人一样叫他阿言，直接叫了他。
还好周萍也没注意到，很快回道：“好的，少奶奶。您记得周五前通知我，阿言嘴挑，我让厨房提前准备好食材。”
江希柠松了一口气，笑道：“好。”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点，雨点轻敲在挡风玻璃上，慢慢汇成一条细线，再顺着挡风玻璃往下淌，枯叶从树上掉落，再顺着风的方向慢慢地打着旋。
江希柠盯着手机上陌生的电话号码看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没有拨通时言的电话。
而是默默地拿起扶手箱旁的干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开车回了家。
*
说是家，其实不过是个合租的公寓，和她合租的是她的大学同学朱素素。
朱素素大学学的是舞蹈专业，现在在一家健身俱乐部做瑜伽老师，带着俱乐部的会员做瑜伽，混得风生水起。
江希柠到家的时候，朱素素正在厨房煮面，见她头发、衣领湿漉漉的，张口就问：“怎么搞得那么狼狈？你那破宝马漏水啊？”
江希柠的车朱素素坐过几次，每次不是嫌座椅不舒服就是空调不够凉快。
她的车怎么也算台BBA，而且才开了三年，在朱素素的嘴里就已经变成破车了。
江希柠白了她一眼：“没你幸福，外面狂风暴雨的，出去面个试差点成了个落汤鸡。”
朱素素先是露出一个可怜的表情，又殷切地问道：“那你的面试怎么样？成功了？江东集团可是个大公司，薪资待遇肯定不会差的，你可别太挑了。”
江希柠把通勤包放在鞋柜上，换好拖鞋，一边往里走，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没戏，人家招聘的是桥梁设计师，不是建筑设计师。现在的HR也真是的，职位都没分清楚就随便发布。不过Judy说有一家不错的公司在招聘建筑设计师，她叫我后天去试试。”
Judy林雪是江希柠的前同事，因为和公司领导的意见不合，早早地离开了公司，幸运地逃过了一劫，现在去了一家不错的市属设计院。
“那你先去试试。”
朱素素说完顿了顿，目光滑过江希柠的身上，又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意：“要是实在不行，你来我们俱乐部，就凭你这凹凸有致的身材和天使般的脸蛋。我担保，今年的销售冠军非你莫属。”
江希柠的外形条件确实出众，25岁，身高168cm，肤如凝脂，条靓盘顺，放在哪一行都是最亮眼的。
朱素素搞不明白她为何要在这半死不活的建筑业死撑？
江希柠先是噗呲一笑然后摇摇头：“行了行了，你们俱乐部我就不去了，要是真的做了销售冠军，分了你这个现任冠军的奖金可不好。我先洗个澡，等会出来再说。”
安城的六月又热又闷，再加上淋雨、堵车，她现在身上黏糊糊的，早就受不住了，只想放个热水好好地泡个澡。
朱素素应着快去吧，默默地走回厨房，往沸腾的面锅里多加了一个面饼。
30分钟后，江希柠换了一身家居服，边用干发毛巾擦着头发，边汲着拖鞋从浴室出来。
朱素素在客厅看电视，见她来了，朝厨房抬了抬下巴：“锅里有面，自己盛。”
江希柠有些意外：“煮了我的份？”
“当然了，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一口，不会让你饿着的。”朱素素笑嘻嘻地搭着话，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伸出手指指了指入门鞋柜的方向：“对了，刚才你的电话一直在响。”
江希柠才想起进门的时候忘记把手机从通勤包里拿出来了，赶紧汲着拖鞋去拿手机。
果然有三个未接来电，来电的是同一个人，江希柠的妈妈裴美芸。
裴美芸上周打过两次电话给她，让她有空带时言回家吃饭，她没有找时言，也没有依她的说法回去，这次怕又是说这事。
江希柠蹙了蹙眉，看了一眼手机就反扣在餐桌上，转头去了厨房盛面。
见江希柠着急去拿电话又不回电话，朱素素有些奇怪，抬眸看着她：“谁打来的啊？怎么不拨回去？难不成又是你那做外贸生意的老爸叫你回去继承家业？”
江希柠家的情况，她知道了个大概：两姐弟，弟弟今年还在读高中，帮不上什么忙。前几年家里开了个小外贸公司，之后江爸爸就开始不支持她继续读建筑设计，想让她改学金融，毕了业就回家接手家里的外贸公司。
前几年江希柠一直在跟家里抗争，直到三年前毕了业，干脆从家里搬出来和她一起租了现在这套公寓
。
江希柠露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苦笑，她和时言结婚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家里以后都不能再干预她的工作。
只是这婚结得太突然了，她还没想好怎么跟朱素素说。
见江希柠没接话，朱素素以为自己猜对了，由衷地感慨道：“你爸都跟你说了好几年了，还不死心，这耐心真是无人能敌。”
江希柠瞥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是我弟，他今年高二了，估计是打来问些学习上的事。我先吃面，一会再回他。”
朱素素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
吃完面回到房间，江希柠才慢吞吞地拿起手机给裴美芸拨了电话。
“柠柠？”电话那头很快传来裴美芸的声音，熟悉中带着关切：“你最近还好吗？阿言对你好不好？”
“挺好的，您放心。”
江希柠的语气很平静，不急不缓。
裴美芸稍稍放了心，马上又问道：“上次和你说让阿言一起回家吃饭的事，你跟他说了吗？你爸爸说时家帮了这么大的忙，想好好请他吃顿饭。上次婚宴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很多事情没来得及说。你知道的，如果没有他，你爸爸公司的债务没办法偿还，现在或许已经申请破产清算了，你弟弟也没办法安心复习考试，还有你爷爷……”
裴美芸唠唠叨叨地说着，似乎不打算停下。
江希柠蹙了蹙眉，打断道：“知道了，他最近忙，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培元怎么样？”
大概是因为隔着电话，裴美芸听不出她话里的敷衍，见她同意了，高兴地说道：“那好，我不打扰你们了。培元挺好的，你别挂心。快要下晚自习了，我做点宵夜等他。”
江希柠回了声好，挂了电话。
窗外的雨好像停了，风也停了，路边梧桐树不再摇晃，湿答答的叶子温顺地垂在枝干上，白日里喧闹的安城好像变成了个无声的世界。
江希柠盯着窗外看了几分钟，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伸手拉开床头柜最下层抽屉，拿出一个暂新的黄色的牛皮纸袋。
轻拉圆扣上的细绳，啪嗒一声，袋口松开，露出了一份保密协议，一份厚厚的婚前协议书和一本红色的结婚证。
这是她的秘密。
两个月前江昊天的外贸公司的一批货物出了问题被查没，因此欠下上千万的债务，公司也面临破产。
恰逢时爷爷大肆为时言举行相亲宴，又因为爷爷和时爷爷是战友，她便被江昊天安排在相亲宴上，或许是她长得亮眼些，又或许是时言相亲相累了，恰好选了她，帮她家还了债务。
不算多新鲜的事，一个需要婚姻来应付家人的唠叨，一个需要金钱来堵住爸爸外贸公司的高额债务，两个人算是一拍即合。
在时爷爷安排的相亲宴上，当场签了这两份协议。
这种各取所需的关系，她有什么理由要求他做事？
所以裴美云说的这些话她以前没跟时言说过，以后也不打算说。
只是裴美芸虽然不知道江希柠和他之间的约定，但她说得没错，在江家债务上他确实帮了大忙。
江希柠盯着协议书看了良久，最后决定给时言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周末回老宅吃饭的事。
再次打开手机找到那个陌生的电话，江希柠迟疑了片刻，按下了通话键。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狂风大作，急促的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倾泻而下，打在泥土上，发出一阵阵腥臭味。
下午5点30，安城CBD，江东建筑实业集团门口。
江希柠刚刚从江东实业大厦出来就碰到了这场大雨。
见鬼，她低咒了一声。
下午过来面试的时候，地下停车场已经停满了，她按照一楼安保人员的指示，把车停到了50米开外的地面停车场。
确定现在再回到江东大厦不合适，江希柠看了身上的职业套裙和脚上的黑色细跟高跟鞋，从包里摸出了一把女士折叠伞，硬着头皮钻进了雨里。
哒、哒、哒，清脆的高跟鞋声很快被风声雨声淹没，取而代之的是雨滴打在雨伞上啪啪啪的声音。雨水在沥青路上积汇成一条条小溪，再沿着高跟鞋前掌的位置流到她的脚背，冰冰凉凉的。
江希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一辆旧款的宝马——三年前她的生日宴上江爸爸江昊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刚进了车，还来不及收雨伞，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从她身上的通勤包里传出来。
江希柠蹙了蹙眉，慌乱地收了雨伞，把脚上湿漉漉的高跟鞋褪到旁边，边换上脚踏上的平底鞋边拿起手机接听。
“少奶奶？”电话那头一个温婉的中年女性的声音传来。
少奶奶？
江希柠一怔，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差点忘记了自己一个月前和时家长子时言结了婚，成了时家的少奶奶。
江希柠赶紧打了个招呼：“你好。”
“没打错电话就好。”对方感慨了一句，又说道：我是周萍。“
周萍？
江希柠思索了几秒，很快地把周萍的名字和身份对上了号，周萍——时老爷子老宅的管家。
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她和时言的婚宴上，她穿着件暗红色的过膝长裙，满脸笑容地跟她和时言说着恭喜。
婚宴后，时老爷子去了加拿大处理那边的事务，他不在安城，老宅那边只需要日常维护看管，周萍自然闲了下来。
江希柠平时不住在老宅，和周萍几乎没有什么接触，现在她突然打了电话来，应该是时老爷子那边有什么变动。
想到这，江希柠正在扒拉着平底鞋的手突然一紧。
“萍姨，你最近还好吗？是不是爷爷有事找我？”
“挺好的。没什么要紧的事，老爷子打算这两日回国，想让你和阿言周末回老宅吃个饭。阿言的电话接不通，我只能打给你了。你们周末有空回来吗？”
周萍笑了笑，声音更显得温婉。
江希柠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倒是不忙，吃个饭的时间很充裕。
这两年建筑行业不景气。
大学毕业三年，她从零开始做到了高级设计师，原本这个月她就要升级首席设计师了，谁知道公司突然间宣布申请破产清算。
不仅她就要到嘴的鸭子飞了，连自己的饭碗也跟着被打破了。
这两个星期她一边休假一边慢慢地在找工作，还好公司给了一大笔遣散费，够她花很久的。
只是时言忙不忙，她就不清楚了。
印象中最后一次见他是一个多月前，在婚宴上。
他穿着定制的黑色燕尾服，高挑的身材，近乎完美的五官在芸芸众人中格外亮眼，除了脸上那股不属于新郎的清冷感，简直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江爷爷都夸奖他一表人才。
只是婚后两人没有依从家里的安排住进他乾安区的别墅，这一个多月江希柠也没见过他。
甚至两人连一通电话都没打过。
“少奶奶？阿言在您身边吗？”
周萍没等到她的回应，以为是信号出了问题，试探地询问道。
江希柠快速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副驾，回道：“他不在身边，我跟他商量好时间再联系您，好吗？”
她还不习惯和其他人一样叫他阿言，直接叫了他。
还好周萍也没注意到，很快回道：“好的，少奶奶。您记得周五前通知我，阿言嘴挑，我让厨房提前准备好食材。”
江希柠松了一口气，笑道：“好。”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点，雨点轻敲在挡风玻璃上，慢慢汇成一条细线，再顺着挡风玻璃往下淌，枯叶从树上掉落，再顺着风的方向慢慢地打着旋。
江希柠盯着手机上陌生的电话号码看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没有拨通时言的电话。
而是默默地拿起扶手箱旁的干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开车回了家。
*
说是家，其实不过是个合租的公寓，和她合租的是她的大学同学朱素素。
朱素素大学学的是舞蹈专业，现在在一家健身俱乐部做瑜伽老师，带着俱乐部的会员做瑜伽，混得风生水起。
江希柠到家的时候，朱素素正在厨房煮面，见她头发、衣领湿漉漉的，张口就问：“怎么搞得那么狼狈？你那破宝马漏水啊？”
江希柠的车朱素素坐过几次，每次不是嫌座椅不舒服就是空调不够凉快。
她的车怎么也算台BBA，而且才开了三年，在朱素素的嘴里就已经变成破车了。
江希柠白了她一眼：“没你幸福，外面狂风暴雨的，出去面个试差点成了个落汤鸡。”
朱素素先是露出一个可怜的表情，又殷切地问道：“那你的面试怎么样？成功了？江东集团可是个大公司，薪资待遇肯定不会差的，你可别太挑了。”
江希柠把通勤包放在鞋柜上，换好拖鞋，一边往里走，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没戏，人家招聘的是桥梁设计师，不是建筑设计师。现在的HR也真是的，职位都没分清楚就随便发布。不过Judy说有一家不错的公司在招聘建筑设计师，她叫我后天去试试。”
Judy林雪是江希柠的前同事，因为和公司领导的意见不合，早早地离开了公司，幸运地逃过了一劫，现在去了一家不错的市属设计院。
“那你先去试试。”
朱素素说完顿了顿，目光滑过江希柠的身上，又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意：“要是实在不行，你来我们俱乐部，就凭你这凹凸有致的身材和天使般的脸蛋。我担保，今年的销售冠军非你莫属。”
江希柠的外形条件确实出众，25岁，身高168cm，肤如凝脂，条靓盘顺，放在哪一行都是最亮眼的。
朱素素搞不明白她为何要在这半死不活的建筑业死撑？
江希柠先是噗呲一笑然后摇摇头：“行了行了，你们俱乐部我就不去了，要是真的做了销售冠军，分了你这个现任冠军的奖金可不好。我先洗个澡，等会出来再说。”
安城的六月又热又闷，再加上淋雨、堵车，她现在身上黏糊糊的，早就受不住了，只想放个热水好好地泡个澡。
朱素素应着快去吧，默默地走回厨房，往沸腾的面锅里多加了一个面饼。
30分钟后，江希柠换了一身家居服，边用干发毛巾擦着头发，边汲着拖鞋从浴室出来。
朱素素在客厅看电视，见她来了，朝厨房抬了抬下巴：“锅里有面，自己盛。”
江希柠有些意外：“煮了我的份？”
“当然了，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一口，不会让你饿着的。”朱素素笑嘻嘻地搭着话，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伸出手指指了指入门鞋柜的方向：“对了，刚才你的电话一直在响。”
江希柠才想起进门的时候忘记把手机从通勤包里拿出来了，赶紧汲着拖鞋去拿手机。
果然有三个未接来电，来电的是同一个人，江希柠的妈妈裴美芸。
裴美芸上周打过两次电话给她，让她有空带时言回家吃饭，她没有找时言，也没有依她的说法回去，这次怕又是说这事。
江希柠蹙了蹙眉，看了一眼手机就反扣在餐桌上，转头去了厨房盛面。
见江希柠着急去拿电话又不回电话，朱素素有些奇怪，抬眸看着她：“谁打来的啊？怎么不拨回去？难不成又是你那做外贸生意的老爸叫你回去继承家业？”
江希柠家的情况，她知道了个大概：两姐弟，弟弟今年还在读高中，帮不上什么忙。前几年家里开了个小外贸公司，之后江爸爸就开始不支持她继续读建筑设计，想让她改学金融，毕了业就回家接手家里的外贸公司。
前几年江希柠一直在跟家里抗争，直到三年前毕了业，干脆从家里搬出来和她一起租了现在这套公寓
。
江希柠露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苦笑，她和时言结婚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家里以后都不能再干预她的工作。
只是这婚结得太突然了，她还没想好怎么跟朱素素说。
见江希柠没接话，朱素素以为自己猜对了，由衷地感慨道：“你爸都跟你说了好几年了，还不死心，这耐心真是无人能敌。”
江希柠瞥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是我弟，他今年高二了，估计是打来问些学习上的事。我先吃面，一会再回他。”
朱素素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
吃完面回到房间，江希柠才慢吞吞地拿起手机给裴美芸拨了电话。
“柠柠？”电话那头很快传来裴美芸的声音，熟悉中带着关切：“你最近还好吗？阿言对你好不好？”
“挺好的，您放心。”
江希柠的语气很平静，不急不缓。
裴美芸稍稍放了心，马上又问道：“上次和你说让阿言一起回家吃饭的事，你跟他说了吗？你爸爸说时家帮了这么大的忙，想好好请他吃顿饭。上次婚宴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很多事情没来得及说。你知道的，如果没有他，你爸爸公司的债务没办法偿还，现在或许已经申请破产清算了，你弟弟也没办法安心复习考试，还有你爷爷……”
裴美芸唠唠叨叨地说着，似乎不打算停下。
江希柠蹙了蹙眉，打断道：“知道了，他最近忙，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培元怎么样？”
大概是因为隔着电话，裴美芸听不出她话里的敷衍，见她同意了，高兴地说道：“那好，我不打扰你们了。培元挺好的，你别挂心。快要下晚自习了，我做点宵夜等他。”
江希柠回了声好，挂了电话。
窗外的雨好像停了，风也停了，路边梧桐树不再摇晃，湿答答的叶子温顺地垂在枝干上，白日里喧闹的安城好像变成了个无声的世界。
江希柠盯着窗外看了几分钟，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伸手拉开床头柜最下层抽屉，拿出一个暂新的黄色的牛皮纸袋。
轻拉圆扣上的细绳，啪嗒一声，袋口松开，露出了一份保密协议，一份厚厚的婚前协议书和一本红色的结婚证。
这是她的秘密。
两个月前江昊天的外贸公司的一批货物出了问题被查没，因此欠下上千万的债务，公司也面临破产。
恰逢时爷爷大肆为时言举行相亲宴，又因为爷爷和时爷爷是战友，她便被江昊天安排在相亲宴上，或许是她长得亮眼些，又或许是时言相亲相累了，恰好选了她，帮她家还了债务。
不算多新鲜的事，一个需要婚姻来应付家人的唠叨，一个需要金钱来堵住爸爸外贸公司的高额债务，两个人算是一拍即合。
在时爷爷安排的相亲宴上，当场签了这两份协议。
这种各取所需的关系，她有什么理由要求他做事？
所以裴美云说的这些话她以前没跟时言说过，以后也不打算说。
只是裴美芸虽然不知道江希柠和他之间的约定，但她说得没错，在江家债务上他确实帮了大忙。
江希柠盯着协议书看了良久，最后决定给时言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周末回老宅吃饭的事。
再次打开手机找到那个陌生的电话，江希柠迟疑了片刻，按下了通话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