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试炼
伊薇特的预料没有出错。
天使似乎正常了，蛇也放松了警惕，但，自然学派首席大法师，兰泽洛托阁下，果然反应超快地堂堂发疯了。
无论是出于何种心态，或许也是两百年间意外地成长了（？），居然学会了考虑大局（……），他没有愤怒地冲进学院，也没有阴暗地摸进学院，而是格外遵守规则地，以首席的身份向学院提出议案，开放自己一手打造的生态圈，供给学生们作试炼场所。
法师群体一直有某个不成文、非正式的标准，评判一位心灵法师，要看他们玩弄过多少巨龙，而元素法师的成就高低，则看他们放过的火有多大。
同理，一位自然法师的成就，当然体现在他们一手培育的植物上。
只要能登临大法师之列，当然不会停留在学生时代的寒酸，委委屈屈摆花盆阵，辛辛苦苦抢试验田。
种地，就要种超大的地！
土里可以种，水里可以种，哪怕是风浪重重的摧帆之海，我也要种给你看！
在大法师们构筑的庞大生态圈中，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没有一株是无辜的，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自然法术的改造，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株小草，也可能是仅凭一缕香气就毒倒大象的毒物。
其中就以兰泽洛托的生态圈最为神秘。
传闻，它由荒芜沙漠改造而成，集林草湖地等多种环境，占地之广，不下于月光森林，偏偏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它的具体所在。
不仅如此，这个议案的重点在于，兰泽洛托阁下表示，独练练不如众练练。
于是这次试炼一反常态，不仅向高年级开放，还要让全体新生也参与进来，多多接触我们自然法术系的最前沿的研究成果。
用伊薇特的话来说，这就是把精灵骗出去杀。
毕竟，堂堂首席，在自己的学院屠戮新生，哪怕这新生出身异族，哪怕这新生的魔法水平比毕业生也差不到哪里去，可终究是首席对新生出手，确实有一点不体面，有一点自降格调。
而兰泽洛托现在玩的这一手，就有静坐钓鱼台的味道了。
用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逐光精灵不得不离开学院，踏入自己的地盘。
到时候，还不是像猫捉老鼠一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至于最后，试炼中不小心死了点人，嗯，这也是很正常的吧。
要怪，就怪他自己实力不济喽。
理由是冠冕堂皇，方式是合情合理的，只有紧促的时间安排，隐隐泄露出那份咬牙切齿的恨意。
试炼时间就安排在一周后。
伊薇特回想起自己听说新生是“逐光”时的震惊，倒也能理解——估计兰泽洛托也挺不可置信的，就担心自己出手晚了，这位精灵王子会早早把自己作死。
精灵新生的法术造诣如何，是擅长元素法术，还是更青睐自然法术，尚且处于一个资料不足、结论未定的状态，可敢来荆棘之地，这就说明，在取死之道上，他已经走得很远了……
消息一出，学院里一片轰动，学生们议论纷纷。
高年级们还挺高兴，年年去羽人密林试炼，攻略都出烂了。当然，这不是说羽人密林不好，只是家花不如野花香，未知总有神秘感。
新生们则分化为两个群体，有的跃跃欲试，有的心里发虚。
跃跃欲试的是这样想的：左手一个冰锥，右手一个火球，这样的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心里发虚的则想道：左手一个冰锥，右手一个火球，这样的我，也配出门试炼？
除此之外，也有统一的看法——大家都觉得，首席好高尚，首席好温柔，首席好爱我们，把自己最用心的作品贡献出来，分享给学生们教学呜呜呜。
动荡氛围中，只有伊薇特保持了镇定的迷惑：“首席的杰作……大菜园？”
她自觉这个推论很有逻辑，既然自然系在学院里有那么大一片自留地专属教学区，名为大花园，那么首席种的地叫大菜园也很合理啊。
米娅震怒，脸色沉如打翻的花枝墨，痛心疾首道：“是永恒乐园！”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身为兰泽洛托的忠实崇拜者，这短短半月内，米娅就成功打入荆棘之地传承已久的学生神秘组织——自然首席同好会暨粉丝后援团，此时听见伊薇特的问题，来自西境的棕发女孩惊讶地张大嘴巴，急促地吸了一口氧，认为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沉痛地望了伊薇特一眼，摩拳擦掌，甚至挽起了袖子。
不行，我米娅今天就要做一回科普小达人、安利大天使，一定要把室友对兰泽洛托阁下的误解扭转过来！
事发突然，教授们仅比学生们早一步知道这个消息，反应的激烈程度比起学生们也不遑多让。
一众自然学派大法师长吁短叹，捶胸顿足，甚至有哭天喊地的，恨自己不是个学生。
那可是首席一手打造的生态圈，汇集了一位传奇法师所有的学术成果、研究精华，是无数自然法师的梦想之地。
现在去伪造学籍还来得及吗？
众所周知，我们自然系和魔药系的关系最和谐，年年荣登“炼金法师最想要的恋爱对象榜”榜首。
而学籍正是保存在炼金系一手打造的魔能信息网络中。
所以，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塑能法术系的教授们则想得更多。
年轻一些的大法师们心情躁动，各持观点，讨论形成的广泛共识是，自然系贼子夺权之心果然不死啊。
“不愧是隔壁万年老二家的首席，一出手就是，心机深沉，何等的深沉啊。”
“哼，这场试炼过后，自然系对新一批低年级的影响力，肯定会上升好几个百分点，你们现在不抗议，明年学生全去主修自然系，可别哭着后悔？”
“这么大的手笔，你行你上啊，你也开个试炼地抢风头，哈哈，就怕你贷款建的法师塔还不够学生拆的。”
“我提议，联名向首席提出建议，我们塑能系的学生有羽人密林就够了，去什么乐园试炼！”
也有人弱弱地提出不同意见：“兰泽洛托阁下一向人品高洁，更有可能是为的公利，并非自然系一个系的利益。”
于是被一致忽略。
可惜伊薇特不在场，不然她敢拿自己的余额，甚至带上未来的收入打赌，兰泽洛托确实没有杂念，这一提议绝不会是为了争权夺利、收拢人心，也不是为了扩大自然系影响力，更不是为了贡献自我、造福大众。
它是百分百无添加——纯纯的私心。
资历深一些的教授们，更倾向于私下交谈，彼此交换信息。
开会？探讨？
没有首席在主座上压制，恐怕再讲上几句，这群年轻人就要火气上涌，大打出手了吧？
一边腹诽着，水系大法师一边询问自己的朋友：“虽然是兰泽洛托阁下的提议，但议案能这么快下达，必然事先和戈达尔阁下有所交流。你们那位阁下，是怎么想的？”
问得好，戈达尔是什么态度？
——看笑话吧。
两位大法师确认过眼神，勉强相视一笑。
反正，别人的笑话嘛，他总是看得很开心。
关于学生的生命安全与心理健康……
emmm，蛇不关心，蛇不在乎。
蛇自己快乐就好。
风系大法师颤颤巍巍地反问回来：“另一位阁下呢……他没有意见吗？”
塑能系的事自家清楚，戈达尔阁下，实力超凡，在风火两系法术上登峰造极，不愧是当世最顶尖的传奇元素法师。
但在为人上……但在为蛇上，或许有那么一丁点（委婉）不靠谱。
这对双子分工明确，开会啦、讲话啦、抢经费啦，需要交际的工作都由戈达尔来负责，而一众不需要首席出面的实事，都是由他的兄长，地水双系大法师，路克斯阁下在幕后定夺。
水系大法师绝望得几乎是含泪：“就是他盖章通过的。”
一听这话，在外威名赫赫的风系大法师眼前发黑，天要亡我……
戈达尔阁下向来随心所欲，这就算了，反正大家都习惯了，
路克斯阁下怎么也跟他一起胡闹！
像他们这样的组合还不止一对，风火、地水分属两位羽蛇首席管辖，虽然同为塑能系教授，能接触到的信息却也大有不同。
而水火不容，大地和流风两看相厌，只有水系法师和风系法师关系最好——他们甚至一起组成了三大法师军团中的“冰风雪浪军团”。
既然要互通风气，当然还是要选择能聊上几句的，而不是说个一两句话就当场打起来的。
温蒂很苦恼，温蒂好痛苦，虽然半个月前，她曾经（在27章）明催暗促，希望自家首席停止在羽人密林摸鱼，快点回来干活，可她真的想不到，才过了半个月，戈达尔就给大伙送了这么大的一份惊喜。
他是不是理解错了啊，我是催他回来干活，不是让他回来整活啊！
我那杀千刀的可恶上司究竟在想什么？
作为直属于戈达尔的风系大法师，大家都觉得她知道很多，偏偏她真的一无所知。
而那些经历过圣战时代的法师，要么早早退隐，专心研究，要么守口如瓶，平时再能吹水，一到关键话题，就闭口不言，撬不出半个字来。
据温蒂自己的观察，几位首席彼此之间的关系……只能用“微妙”两个字来形容。
虽然兰泽洛托阁下深居简出，直白点讲，他根本就是毫无音讯，别说学生了，就连自然系的教授们，也长年见不到他的人影，但首席和首席之间当然是不一样的，为了管理学院，几位首席和贤者们难免要聚集到一起，共同议事。
温蒂就见过几次戈达尔和兰泽洛托相处。
羽蛇们平等地讨厌着除了自己以外的每一位同事，相比之下，他们对自然系首席的态度最为平和。
温和当然说不上啦，无论是日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路克斯阁下，还是热爱戏耍他人的戈达尔阁下，都和这个词扯不上一枚铜币的关系。
羽蛇和天使关系最差，甚至和这位预言学派的首席几次爆发冲突。
面对圣子殿下，戈达尔态度嫌恶，语气轻蔑，并且毫不掩饰。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看见家里面有个不满意的摆设，只是碍于它是另一位主人选择的装饰品，才勉强容忍下来。 可那毕竟只是个摆设，所以，就连容忍，也是漫不经心、居高临下的，余裕充足，傲慢无比。
他对兰泽洛托的态度又不一样，就像这一次的决定，与其说是微妙的纵容，更像冷眼旁观，要看着对方走到穷途末路上去。
塑能法师们尊敬自家首席，但也没到战战兢兢、生怕一言不合上断头台的地步。
俗话说，好奇心能害死九重法术防护的大法师，尤其是他们风系法师，于是她大胆向首席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当时，对方是怎么回答的呢？
“兰泽洛托可不一样，他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富趣味的东西，首席阁下笑得前俯后仰，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愉悦之色。
对于这份情绪，他丝毫不施加控制，任凭眼睛因此变回了非人感强烈的竖瞳。
那一抹赤金有如烈火，在他瞳孔中燃烧，令人目眩神迷，不敢直视。
笑够了，戈达尔才继续说道：“他已经给我带来过最好笑的笑话了，这一份可笑的愚蠢与怯懦，甚至到了今日也依然在勤勤恳恳地取悦我，怎么还能强求更多呢？”
解释了，又似乎没有解释；回答了，又仿佛没有回答。
提问的温蒂听得一头雾水。
非但没有听懂，头顶的问号还增多了.jpg
既然首席阁下的回答点到为止，她当然是明智地没有追问下去。
只是在往后的日子里，当她研究流风模型研究得欲生欲死，停下来放空脑袋休息，不时会想起这场对答。
无疑，戈达尔讲的不是人话。
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学院里一直有传言，塑能学派的两位首席并非人类，甚至连一点人类血统也没有，真身是来自羽人密林的顶级魔兽，而戈达尔阁下也从来不屑于掩饰这一点——他甚至以此为乐，就喜欢把蛇类原形的习惯展现给他人看。
裂孔形的竖瞳、森白的小尖牙……甚至在谈话时故意发出危险的“嘶嘶”声，看着对方惊骇的神情，自顾自捧腹大笑。
蛇言蛇语，人听不怎么懂，很正常啦。
可……
“愚蠢与怯懦”，说的是兰泽洛托阁下吗？
怎么想都没办法把这份评语和自然学派的首席大法师联系起来啊。
哪怕自己是个专情不花心、鲜少涉猎其它学派的超高纯度元素法师，也知道那位阁下在自然法术上的造诣是何等的高绝。
那些反对他的人，宁可质疑他的人格，也不会否定他的智慧和成就。
至于“怯懦”……
以法术萃取活物灵性，引诱植物定向变异，放在今日的学院，这是正常的、合理的，是自然法术入门第一课上就会讲的东西，属于基操勿六都坐下。
可放在两百多年前，那就是顶着所有自然法师的怒火与仇视，做出了被指责为“扭曲自然”的亵渎举动。
以一己之力，和世界背向而行，这是何等（令元素法师们向往）的气魄。
这样的兰泽洛托阁下，究竟为什么会被羽蛇以“怯懦”二字评价？
温蒂对面的水系大法师听了，虽然同样不解，但也投桃报李，分享了自己的所知：“我曾听说过一点传闻，但一直没能确认真假。按理说，这样不严谨的言论，不该从我们法师口中说出来。”
他犹豫地吐露秘闻，甚至连用了两个程度词：“兰泽洛托阁下，似乎……非常、非常地厌恶精灵。”
天使似乎正常了，蛇也放松了警惕，但，自然学派首席大法师，兰泽洛托阁下，果然反应超快地堂堂发疯了。
无论是出于何种心态，或许也是两百年间意外地成长了（？），居然学会了考虑大局（……），他没有愤怒地冲进学院，也没有阴暗地摸进学院，而是格外遵守规则地，以首席的身份向学院提出议案，开放自己一手打造的生态圈，供给学生们作试炼场所。
法师群体一直有某个不成文、非正式的标准，评判一位心灵法师，要看他们玩弄过多少巨龙，而元素法师的成就高低，则看他们放过的火有多大。
同理，一位自然法师的成就，当然体现在他们一手培育的植物上。
只要能登临大法师之列，当然不会停留在学生时代的寒酸，委委屈屈摆花盆阵，辛辛苦苦抢试验田。
种地，就要种超大的地！
土里可以种，水里可以种，哪怕是风浪重重的摧帆之海，我也要种给你看！
在大法师们构筑的庞大生态圈中，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没有一株是无辜的，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自然法术的改造，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株小草，也可能是仅凭一缕香气就毒倒大象的毒物。
其中就以兰泽洛托的生态圈最为神秘。
传闻，它由荒芜沙漠改造而成，集林草湖地等多种环境，占地之广，不下于月光森林，偏偏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它的具体所在。
不仅如此，这个议案的重点在于，兰泽洛托阁下表示，独练练不如众练练。
于是这次试炼一反常态，不仅向高年级开放，还要让全体新生也参与进来，多多接触我们自然法术系的最前沿的研究成果。
用伊薇特的话来说，这就是把精灵骗出去杀。
毕竟，堂堂首席，在自己的学院屠戮新生，哪怕这新生出身异族，哪怕这新生的魔法水平比毕业生也差不到哪里去，可终究是首席对新生出手，确实有一点不体面，有一点自降格调。
而兰泽洛托现在玩的这一手，就有静坐钓鱼台的味道了。
用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逐光精灵不得不离开学院，踏入自己的地盘。
到时候，还不是像猫捉老鼠一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至于最后，试炼中不小心死了点人，嗯，这也是很正常的吧。
要怪，就怪他自己实力不济喽。
理由是冠冕堂皇，方式是合情合理的，只有紧促的时间安排，隐隐泄露出那份咬牙切齿的恨意。
试炼时间就安排在一周后。
伊薇特回想起自己听说新生是“逐光”时的震惊，倒也能理解——估计兰泽洛托也挺不可置信的，就担心自己出手晚了，这位精灵王子会早早把自己作死。
精灵新生的法术造诣如何，是擅长元素法术，还是更青睐自然法术，尚且处于一个资料不足、结论未定的状态，可敢来荆棘之地，这就说明，在取死之道上，他已经走得很远了……
消息一出，学院里一片轰动，学生们议论纷纷。
高年级们还挺高兴，年年去羽人密林试炼，攻略都出烂了。当然，这不是说羽人密林不好，只是家花不如野花香，未知总有神秘感。
新生们则分化为两个群体，有的跃跃欲试，有的心里发虚。
跃跃欲试的是这样想的：左手一个冰锥，右手一个火球，这样的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心里发虚的则想道：左手一个冰锥，右手一个火球，这样的我，也配出门试炼？
除此之外，也有统一的看法——大家都觉得，首席好高尚，首席好温柔，首席好爱我们，把自己最用心的作品贡献出来，分享给学生们教学呜呜呜。
动荡氛围中，只有伊薇特保持了镇定的迷惑：“首席的杰作……大菜园？”
她自觉这个推论很有逻辑，既然自然系在学院里有那么大一片自留地专属教学区，名为大花园，那么首席种的地叫大菜园也很合理啊。
米娅震怒，脸色沉如打翻的花枝墨，痛心疾首道：“是永恒乐园！”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身为兰泽洛托的忠实崇拜者，这短短半月内，米娅就成功打入荆棘之地传承已久的学生神秘组织——自然首席同好会暨粉丝后援团，此时听见伊薇特的问题，来自西境的棕发女孩惊讶地张大嘴巴，急促地吸了一口氧，认为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沉痛地望了伊薇特一眼，摩拳擦掌，甚至挽起了袖子。
不行，我米娅今天就要做一回科普小达人、安利大天使，一定要把室友对兰泽洛托阁下的误解扭转过来！
事发突然，教授们仅比学生们早一步知道这个消息，反应的激烈程度比起学生们也不遑多让。
一众自然学派大法师长吁短叹，捶胸顿足，甚至有哭天喊地的，恨自己不是个学生。
那可是首席一手打造的生态圈，汇集了一位传奇法师所有的学术成果、研究精华，是无数自然法师的梦想之地。
现在去伪造学籍还来得及吗？
众所周知，我们自然系和魔药系的关系最和谐，年年荣登“炼金法师最想要的恋爱对象榜”榜首。
而学籍正是保存在炼金系一手打造的魔能信息网络中。
所以，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塑能法术系的教授们则想得更多。
年轻一些的大法师们心情躁动，各持观点，讨论形成的广泛共识是，自然系贼子夺权之心果然不死啊。
“不愧是隔壁万年老二家的首席，一出手就是，心机深沉，何等的深沉啊。”
“哼，这场试炼过后，自然系对新一批低年级的影响力，肯定会上升好几个百分点，你们现在不抗议，明年学生全去主修自然系，可别哭着后悔？”
“这么大的手笔，你行你上啊，你也开个试炼地抢风头，哈哈，就怕你贷款建的法师塔还不够学生拆的。”
“我提议，联名向首席提出建议，我们塑能系的学生有羽人密林就够了，去什么乐园试炼！”
也有人弱弱地提出不同意见：“兰泽洛托阁下一向人品高洁，更有可能是为的公利，并非自然系一个系的利益。”
于是被一致忽略。
可惜伊薇特不在场，不然她敢拿自己的余额，甚至带上未来的收入打赌，兰泽洛托确实没有杂念，这一提议绝不会是为了争权夺利、收拢人心，也不是为了扩大自然系影响力，更不是为了贡献自我、造福大众。
它是百分百无添加——纯纯的私心。
资历深一些的教授们，更倾向于私下交谈，彼此交换信息。
开会？探讨？
没有首席在主座上压制，恐怕再讲上几句，这群年轻人就要火气上涌，大打出手了吧？
一边腹诽着，水系大法师一边询问自己的朋友：“虽然是兰泽洛托阁下的提议，但议案能这么快下达，必然事先和戈达尔阁下有所交流。你们那位阁下，是怎么想的？”
问得好，戈达尔是什么态度？
——看笑话吧。
两位大法师确认过眼神，勉强相视一笑。
反正，别人的笑话嘛，他总是看得很开心。
关于学生的生命安全与心理健康……
emmm，蛇不关心，蛇不在乎。
蛇自己快乐就好。
风系大法师颤颤巍巍地反问回来：“另一位阁下呢……他没有意见吗？”
塑能系的事自家清楚，戈达尔阁下，实力超凡，在风火两系法术上登峰造极，不愧是当世最顶尖的传奇元素法师。
但在为人上……但在为蛇上，或许有那么一丁点（委婉）不靠谱。
这对双子分工明确，开会啦、讲话啦、抢经费啦，需要交际的工作都由戈达尔来负责，而一众不需要首席出面的实事，都是由他的兄长，地水双系大法师，路克斯阁下在幕后定夺。
水系大法师绝望得几乎是含泪：“就是他盖章通过的。”
一听这话，在外威名赫赫的风系大法师眼前发黑，天要亡我……
戈达尔阁下向来随心所欲，这就算了，反正大家都习惯了，
路克斯阁下怎么也跟他一起胡闹！
像他们这样的组合还不止一对，风火、地水分属两位羽蛇首席管辖，虽然同为塑能系教授，能接触到的信息却也大有不同。
而水火不容，大地和流风两看相厌，只有水系法师和风系法师关系最好——他们甚至一起组成了三大法师军团中的“冰风雪浪军团”。
既然要互通风气，当然还是要选择能聊上几句的，而不是说个一两句话就当场打起来的。
温蒂很苦恼，温蒂好痛苦，虽然半个月前，她曾经（在27章）明催暗促，希望自家首席停止在羽人密林摸鱼，快点回来干活，可她真的想不到，才过了半个月，戈达尔就给大伙送了这么大的一份惊喜。
他是不是理解错了啊，我是催他回来干活，不是让他回来整活啊！
我那杀千刀的可恶上司究竟在想什么？
作为直属于戈达尔的风系大法师，大家都觉得她知道很多，偏偏她真的一无所知。
而那些经历过圣战时代的法师，要么早早退隐，专心研究，要么守口如瓶，平时再能吹水，一到关键话题，就闭口不言，撬不出半个字来。
据温蒂自己的观察，几位首席彼此之间的关系……只能用“微妙”两个字来形容。
虽然兰泽洛托阁下深居简出，直白点讲，他根本就是毫无音讯，别说学生了，就连自然系的教授们，也长年见不到他的人影，但首席和首席之间当然是不一样的，为了管理学院，几位首席和贤者们难免要聚集到一起，共同议事。
温蒂就见过几次戈达尔和兰泽洛托相处。
羽蛇们平等地讨厌着除了自己以外的每一位同事，相比之下，他们对自然系首席的态度最为平和。
温和当然说不上啦，无论是日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路克斯阁下，还是热爱戏耍他人的戈达尔阁下，都和这个词扯不上一枚铜币的关系。
羽蛇和天使关系最差，甚至和这位预言学派的首席几次爆发冲突。
面对圣子殿下，戈达尔态度嫌恶，语气轻蔑，并且毫不掩饰。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看见家里面有个不满意的摆设，只是碍于它是另一位主人选择的装饰品，才勉强容忍下来。 可那毕竟只是个摆设，所以，就连容忍，也是漫不经心、居高临下的，余裕充足，傲慢无比。
他对兰泽洛托的态度又不一样，就像这一次的决定，与其说是微妙的纵容，更像冷眼旁观，要看着对方走到穷途末路上去。
塑能法师们尊敬自家首席，但也没到战战兢兢、生怕一言不合上断头台的地步。
俗话说，好奇心能害死九重法术防护的大法师，尤其是他们风系法师，于是她大胆向首席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当时，对方是怎么回答的呢？
“兰泽洛托可不一样，他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富趣味的东西，首席阁下笑得前俯后仰，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愉悦之色。
对于这份情绪，他丝毫不施加控制，任凭眼睛因此变回了非人感强烈的竖瞳。
那一抹赤金有如烈火，在他瞳孔中燃烧，令人目眩神迷，不敢直视。
笑够了，戈达尔才继续说道：“他已经给我带来过最好笑的笑话了，这一份可笑的愚蠢与怯懦，甚至到了今日也依然在勤勤恳恳地取悦我，怎么还能强求更多呢？”
解释了，又似乎没有解释；回答了，又仿佛没有回答。
提问的温蒂听得一头雾水。
非但没有听懂，头顶的问号还增多了.jpg
既然首席阁下的回答点到为止，她当然是明智地没有追问下去。
只是在往后的日子里，当她研究流风模型研究得欲生欲死，停下来放空脑袋休息，不时会想起这场对答。
无疑，戈达尔讲的不是人话。
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学院里一直有传言，塑能学派的两位首席并非人类，甚至连一点人类血统也没有，真身是来自羽人密林的顶级魔兽，而戈达尔阁下也从来不屑于掩饰这一点——他甚至以此为乐，就喜欢把蛇类原形的习惯展现给他人看。
裂孔形的竖瞳、森白的小尖牙……甚至在谈话时故意发出危险的“嘶嘶”声，看着对方惊骇的神情，自顾自捧腹大笑。
蛇言蛇语，人听不怎么懂，很正常啦。
可……
“愚蠢与怯懦”，说的是兰泽洛托阁下吗？
怎么想都没办法把这份评语和自然学派的首席大法师联系起来啊。
哪怕自己是个专情不花心、鲜少涉猎其它学派的超高纯度元素法师，也知道那位阁下在自然法术上的造诣是何等的高绝。
那些反对他的人，宁可质疑他的人格，也不会否定他的智慧和成就。
至于“怯懦”……
以法术萃取活物灵性，引诱植物定向变异，放在今日的学院，这是正常的、合理的，是自然法术入门第一课上就会讲的东西，属于基操勿六都坐下。
可放在两百多年前，那就是顶着所有自然法师的怒火与仇视，做出了被指责为“扭曲自然”的亵渎举动。
以一己之力，和世界背向而行，这是何等（令元素法师们向往）的气魄。
这样的兰泽洛托阁下，究竟为什么会被羽蛇以“怯懦”二字评价？
温蒂对面的水系大法师听了，虽然同样不解，但也投桃报李，分享了自己的所知：“我曾听说过一点传闻，但一直没能确认真假。按理说，这样不严谨的言论，不该从我们法师口中说出来。”
他犹豫地吐露秘闻，甚至连用了两个程度词：“兰泽洛托阁下，似乎……非常、非常地厌恶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