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啦~

    午夜的钟声响起了,伴着一阵哼唱。

    灰姑娘穿着水晶鞋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跑向舞池,嘴里一刻不停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像往常一样,搭上南瓜头先生的伸出的手,和他一同起舞,蹁跹,暧昧,愉悦。

    又在音乐结束时,毫无感情地分开,奔向不同的出口,散场,离开。

    我在一辆破破烂烂的客车上醒来,车辆行驶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晃得我想吐。看了看四周,虽然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乘客,但大家相处的气氛却还算不错。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任何沟通欲望。

    外面的景色,充斥着很常见的乡野气息,路上不断扬起沙尘,让人丝毫升不起开窗的念头。路旁青葱低矮的树木上也盖了厚厚的一层泥灰。

    前面马上要经过一座小桥了,浑浊的河水不断泛起波纹,随着车辆的靠近,波纹的扩散也越来越急促,像是有什么要钻出来了一样。

    我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脏污的车窗却无法提供更清晰的视野,顾不上嫌弃,我用衣袖随意擦了擦窗子里面将整张脸紧紧贴到车窗上,车窗外面无法顾及了。

    终于车快要上桥时,里面的东西钻了出来,是一个人头。

    我突然出现的人头被吓了一跳,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她”。

    “他/她”又往上浮了一些,在水里游动着。

    这下我彻底看清了,是一条美人鱼,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和五颜六色的淤青。

    还拖着一袋垃圾。

    我正打算错开视线,美人鱼却突然注意到了我。

    直愣愣地盯着我,接着缓缓咧开嘴,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又勾了勾手指,似乎是在叫我过去。

    这时,我感到巴士的方向明显有些不对劲,回头望车里一看。

    所有乘客都扭头在看那条怪异的美人鱼,形状各异的脑袋都扭过去,朝着我这边,或者说人鱼那边,神情呆滞,嘴角又有些上扬,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包括司机。

    车头已经偏向美人鱼所在的河里了,但大家都对即将坠河无知无觉,仿佛,是即将要溺死在一场美梦里面。

    见我看向他们,他们又将目光对准了我。

    靠前的乘客身体分毫未动,颈椎发出骇人的声音,脑袋拧了180度,他本人却无甚影响似的,同其他乘客一起神情不虞地盯着我。

    “你怎么,不爱他/她?”

    一开始是低低的念叨声,声音一点点大起来,从嘀咕变成喊叫再到嘶吼、咆哮。

    车身已经探出桥面一半了,下面的美人鱼在泥水里愉快地转了个圈,咧着长满尖牙的嘴笑,还时不时伸出双手做承接的姿态。

    我不想死,至少不要是淹死和被这个怪物吃掉。

    这东西压根儿不是美人鱼,好丑。

    “你怎么!!!不爱他/她!!!”

    车上的乘客在晃荡的车厢里坐着纹丝不动,但发出的声音已经全然癫狂。

    我本就不认识他们,也没什么拯救他人的善心。

    摸出身上的哨子,用力吹了三声,尖锐的哨声或许能唤醒一些……人,但都与我无关了。

    吹完,我也没看车厢里是否有清醒过来的乘客,用力拉开车窗,趁着巴士还没彻底掉进河里,借力一跳。

    在怪物透露着不满的阴森眼神中,我平稳地落在了桥上。……

    稍微等了半分钟,有几个乘客从车里逃了出来,其他的则随着巴士沉入河里了。

    怪物潜入水里之前,又恶狠狠地盯了我们几眼,露出一半的脑袋和挂着水藻的头发让人恶心得慌,我也懒得和它对视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思索着接下来要往哪里走。

    此时我们仍在桥中央,来时的路陷入了迷雾中,叫人看不清楚,而桥的另一端,也是一条乡间小路,但明显被人修整过,平坦而宽阔,两边的杂草更是硬生生营造了一种怪异的活力。

    看上去我毫无选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无所谓地向前走去,反正,我知道,这只是梦而已,必要时我还可以给自己开个挂,或者醒来。

    后面争吵着方向的人也停止了争吵,跟上了我的步子,我不想回头看奇形怪状的乘客们,只顾着一直走,或许是专心走路的缘由,也或许是这路自己加了什么缩地成寸的法术,很快我就走到了一个舞会的化妆间。

    没有任何过程,也可能是传送,总之我到了一个放着许多礼服和空南瓜的化妆间,里面的化妆师一个也不在,只有一个男人在安安静静地雕南瓜。

    我找了个凳子坐在旁边看他,他也没在意,一心一意雕着他的空南瓜,看起来似乎是想把它弄成万圣节的南瓜头的样子。

    他才刚刚弄好一只眼睛,这时化妆间里又出现了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看见我们两个像是看见了亲人,嚷嚷着:“这是哪儿,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出去?我想出去这里!我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话太密了,吵得人头疼,他的问题我一个也不知道,只觉得聒噪,见我不理他,他索性跑去晃坐在地上刻南瓜的男子,叽叽喳喳的,一个人像是一群知了。

    南瓜男被打扰得几乎不能继续,于是抬起头看着他道:“12点,所有人都要去参加灰姑娘的舞会,戴上南瓜头才是合格的舞伴。”

    说完他又重新沉浸在雕南瓜中,不再给出任何信息了,不理会发疯的知了男。

    从我在的位置可以看到镜子里墙上的钟显示着现在是1点5分的样子,外面光线还不错,那应该是下午1点5分吧,距离午夜12点还有差不多11个小时,时间貌似还很充裕。

    我走到角落的一堆空南瓜前,挑选了一个品相不错的。知了男还在惊慌失措,实在太烦了,我又随便拎了个实心南瓜,瞄准,用力扔向他,把他砸晕了过去,只觉得世界一瞬间就清静了,南瓜男也隐约向我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抱着我的瓜,盘腿在南瓜男旁边坐下,看着他仔仔细细地雕刻,神情温柔仿佛在给情人描眉。看他的工具是一把修眉刀,我放下南瓜,站起来四处翻找了一下。

    找到了一个横截面和乒乓球差不多大小,手臂长短的金属管子,感觉也挺趁手,我拿着管子在南瓜男旁边重新坐下。

    不经意间看了下他的进度,却发现刚刚还在磨磨唧唧修整南瓜眼型的他,已经快要完成所有雕刻了,整体都雕刻了许多镂空的花纹,看起来格外精致。

    看着我拿着的管子,他也愣了一瞬,但也没多提点我两句,尊重我的选择,很快又专心致志地雕刻起来。

    我拿着管子在南瓜上比划了一下,准备动手之前,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时间,竟然已经快11点了,不知道前往舞会要多久,但我一定是找不到路的,为了不迷路我只能跟着南瓜男去。

    尽管我本来就只是打算简单处理一下我的南瓜,但老实说,一开始也没打算这么简陋,我用金属管子使劲地在南瓜上戳了三个洞,幸亏它还比较厚实,那样用力也没把它捅碎。

    只是南瓜里的空间实在狭窄,只能勉强放下我的脑袋,四周都被南瓜包裹着,难受得要命,还很重,像是挖空心的人敷衍了事的产品。

    刚好我挖完洞,南瓜男也完成了他的艺术品,准备前往舞会了,看着他从容地戴上他华丽的南瓜头盔,我羡慕极了。

    临走前我一脚踹醒了全程昏死的知了男,把另一个南瓜头套他头上:“走了,跟上。”

    这个南瓜也是我用水管捅的,只是捅我的厚壁南瓜实在费劲,因此给知了男做的时候,特意选了一个空心挖得干净些的,稍加控制力度,果然很轻松就戳了三个洞。

    只是这南瓜和其他剩下的一样外表斑驳丑陋,我实在看不上,不然也想给自己弄个轻一点的,至少不会被南瓜夹脸。

    就这样,我们三人到了一个极尽寒酸的舞会现场,与穷奢极欲的化妆间截然不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还在嫌弃,这时听到了午夜12点的钟声,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后妈一同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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