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过,初冬即来,余意已经裹上一件棉衣,她握着热水杯,趴在桌上叹了好几个来回。

    她看着排名表,脸色不虞:“我觉得我可能也会去张老师办公室一游了。”

    张老师是她们的班主任,每月必做的事就是找学生去办公室‘谈心’。

    以她这次退后的排名,绝对免不了。

    旁边的钟嘉言对自己退后了三个位置的排名只是轻轻扫了一眼,没有多大的起伏,而是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正方形的礼盒,“帮我转交给姗姗,平安夜礼物。”

    余意盯着小盒看了几眼,转过头:“我们难道不应该收敛点吗?”

    钟嘉言耸肩,不在乎的说:“我以为你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也想。”可是还是解释不清,她才知道有口难言,有言难辩是怎么样的无奈,默默地把礼盒放进书包。

    “余意,老张找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点头:“好。”一股凛然就义的悲壮。

    学委对旁边的人也说道:“对了,钟嘉言,老张叫你一起去。”

    “我们一起吗?”余意重复问道。

    学委点头还附加一句‘多保重’的提醒。

    余意还在想着班主任这次也太严了吧,钟嘉言只是从年级第一到了第四而已,怎么也要谈话,而且一次叫俩,这是打算速战速决吗?

    钟嘉言倒是无所谓地,镇定地站起往外走。

    余意和钟嘉言一起并进走到张老师的办公桌前。

    “张老师。”

    两人同声打了招呼。

    “来啦。”

    “嗯。”余意点头,钟嘉言还是冷清地站在旁边,淡淡点头。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两个过来吗?”

    早就听说过老张找人谈话的恐怖,初是先声夺人的反问,后是步步陷阱,再是最后语重心长的教导。

    余意摇头,她觉得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这次成绩出来都看了吧。”

    余意点头。

    “排名也看了吧。”

    “嗯。”余意低着头应声道,恨不得把存在感减到最低,周围的气压实在是太窒息了。

    “你们自己觉得怎么样?”

    “很差。”余意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呢?”

    张老师问钟嘉言。

    “退了三个名次。”

    “那好,说吧,怎么回事?”

    余意绕着手指,就是考差了,她能有什么办法,现在算是意识到为什么班上的同学都怕被班主任谈话,这就是慢慢摧毁心态,步步紧逼啊。

    “说啊,怎么不开口说啦,钟嘉言你先说。”

    “数学卷子倒数第二题,之前课上有讲过一次,我就得了五分。”

    “还有五分呢?”张老师步步紧逼,“你也说了,课上有讲过,都说了,这类型的函数是高考重点,心上哪去了?”

    余意悄悄瞥了钟嘉言一眼,一脸冷静,唾沫都吐脸上了,还能动都不动,不过这回答也太欠揍了吧,这不是直接都让班主任破功了,就逮着一个点,已经连绵不绝,就差声泪俱下。

    可惜还不等她感叹多久,老师枪口已经对准了她。

    “还有你,余意,你知道这次退了多少吗?二十几名,更是从班级前十到了班级中游。”

    刚收上来的练习册直接震动地水杯的水都忍不住探出了头。

    “这都高二了,再过半年就高三,高考有多重要,不要我多说吧,你们都是好学生,平时怎么就不能把心多放在学习上……”

    余意被吼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低着头温驯地听着班主任的教导,等告了一段落,她就开始老实承认错误,“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专心学习。”

    班主任听了满意,侧头看钟嘉言表态,直到心爱的学生点了点头才算满意。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师也是从你们年纪过来的,情窦初开,想谈恋爱都是正常的,但你们也要知道轻重缓急……”

    “恋爱?”余意惊讶抬起头,她和陈竞舟不同学校,见面都是周末放假的时候,老师怎么知道,平常她应该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吧,再说比起她,钟嘉言才是最明显的吧,想到这,她又掀起眼皮偷偷瞧了一眼旁边的人,还是一脸镇定,不禁摇头,大神果真是大神。

    班主任斜了她一眼,继续劝说:“虽然我们学校没有明确说禁止早恋,但也没有同意啊,你们两个学习成绩都好,高中这段时间就专心学习,互帮互助,以后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到了大学之后,你们两个想怎么谈就怎么谈,就是牵着手在老师我面前走都没关系。”

    “老师,你该不会以为我和钟嘉言在谈恋爱吧?”这又是什么乌龙。

    “难道不是,全班同学都知道,当老师眼瞎啊。”

    “不是,老师,你误会了,我和他……”

    “老师,我们知道了,以后一定把心放在学习上,你放心,下次我们一定会把成绩考回去。”

    余意睁大了眼望着旁边的钟嘉言,这是他进办公室之后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那就好。”张老师满意地点头,正好这时候上课铃声也响了,“把这卷子抱回去发下,今天做完,明天讲评。”

    钟嘉言点头,抱起试卷就往门后走,余意急忙跟在后面。

    “刚才你为什么不解释啊?”余意还是不懂,为什么要让老师误会,这样本来就不清白的关系岂不是被坐实了。

    “你觉得他会信吗?”

    余意纠结地摇头,之前也和同学解释过,得到的是一副我懂我懂就是不信的回馈。

    “之后说我们是谈恋爱,但不是和对方,之后呢?”

    “好吧。”余意想了想,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总不能扯出姗姗,到时候可能就不是一次谈话可以结束的,指不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姗姗母亲真是想起就心有余悸。

    余意事后只是和陈竞舟说笑的时候谈起这件事,却想不到引起最大反应的反而是他。

    “这是小事吗?”陈竞舟就差跳脚,“明明我是你男朋友,这老师什么眼光啊。”他一脸的嫌弃,越想越气愤,说着就要站起来找老师以正视听,由此来证明自己正牌男朋友的身份。“也不看看我是谁,有我这样的,还会看上这个有女朋友的吗?”

    “你不要捣乱,好吗?”余意拉着陈竞舟坐下,示意对面坐着的钟嘉言,让男友冷静冷静下。

    陈竞舟心情不佳,用力吸了一口冰可乐,“喂,你这恋爱谈得也太憋屈了吧。”

    “彼此彼此。”钟嘉言不客气地反驳。

    “这什么意思?”陈竞舟又气地站起来。

    “某人据说也不是正式的。”

    陈竞舟低头看余意。

    心虚的余意抓住要暴走的陈竞舟和钟嘉言打了声招呼先往外跑了。

    “怎么回事?”

    余意心虚地到处乱望,“要不然我们去玩投篮吧。”

    “说。”

    被盯地心塞,余意拉起嘴角,小心翼翼地斟酌句子:“我不是有一次说着玩的嘛?”那次和姗姗钟嘉言一起说话的时候,谈到两个人是怎么捅破那张窗户纸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余小意。”陈竞舟扶额,想到被钟嘉言知道这件事,以后不知要被嘲笑多少次。

    “我保证没有下次,不要生气啦。”余意抱着陈竞舟的手臂撒娇。

    某人傲娇地撇过头。

    “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某人得寸进尺,昂起高高的头颅

    “我们要不然去溜冰?”

    沉默了一会儿,很高冷地回:“我想想吧。”

    “你确定还要想想。” 余意松开他手臂,仰着头瞧了他一眼

    “嗯。”难得让他占理威风一次。

    “好吧,那你慢慢想吧。”余意拿过男孩手里的奶茶,转身就走。

    陈竞舟余光瞥见女孩真转身离开,立刻傻了,还没一秒就追上去,“喂,你这也太不走心了吧。”

    “我怎么了。”余意就是不看他。

    “你好歹多哄一会儿啊。”

    “我发现我用不着啊。”

    委屈地陈竞舟控诉道:“余小意,你怎么这样?”

    “怎么样?”余意吸着奶茶,嚼着珍珠,“本来我们开始说好的就是‘利息’”她着重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我……”陈竞舟鼓起腮帮子,停顿了良久,“好,我们去溜冰吧。”转眼之间,地位互换,他拉起余意的手往溜冰场走去。

    女孩笑着把手里的奶茶递到他嘴边,两人眼中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余意以为那件事就这样结束了,谁知道陈竞舟是个最大的幼稚鬼。

    又是一次周五,放学回家,余意做完最后的卫生,经过冷水的浸泡手已是冰冷,哆哆嗦嗦地收拾好书包,恨不得下一秒就到家捧着热水袋钻进被窝里。

    起身准备等钟嘉言擦完黑板就可以锁门走人,就接到陈竞舟电话,说在校门口等她。

    不是没有来过她学校接她,但还是激动,她转身和钟嘉言说了这个消息,得到让她先走的意思,她几乎没有停留,背起书包,就跑出了教室,即使再小心抑制,行动的脚步还是犹如小跑,连之前觉得僵硬的手脚也灵活了许多。

    冬天的夜晚总是降临的早些,余意又走得着急,下楼时,不小心撞了一个人,连忙道歉,确认对方也没有受伤,一刻也没有停留。

    被撞的人抬起头时,余意早已离去,他转身目送着那个女孩朝那个嚣张的男孩满是雀跃的跑去,想起无论是在赛场上还是刚才,亦或此刻,陈竞舟的炫耀,满心满眼只有彼此的他们,觉得刺眼又心疼,久久不能移动。

    也许就如刚才应巧儿说的,错过了就是结束,只有自己的喜欢只会是漫长久远的疼痛。

    余意走出楼道时,正好一眼就看见倚在操场边沿上的陈竞舟,后面随意背着一个书包,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深蓝牛仔裤,脚下是最新款的球鞋,明明是寒冷的冬夜,冻得人瑟瑟发抖,偏他不怕冷,衣服拉链非要拽开。

    但只要看到他温暖的笑就如寒冬最暖的阳,余意朝着他的方向奔跑而去。

    “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刚买的烤地瓜。”陈竞舟把手里的烤地瓜递了过去。

    余意闻了闻:“好香啊。”她伸出手接过,不过刚捧到手心,“好烫。”

    陈竞舟赶忙接回来,奇怪,虽然是热的,但也不至于这么烫啊,他伸手拉过余意,“你这手怎么这么冰。”简直就是冰块。

    “你以为谁都像你,大冷天就只穿两件衣服,还不好好穿。”余意羡慕又嫉妒。

    陈竞舟握着她的手,试图传递热量,慢慢摩梭,不时往她手心吹着热气。

    “你还没和我说今天怎么好好来我学校接我了。”

    “以正视听啊。”

    余意顿了一下,随后裂开了嘴角,怎么就没有见过这么幼稚的人。

    “还很冷吗?”

    陈竞舟瞄了一眼她带着耳罩毛茸茸的头,还有红彤的脸,“全身都冷吗?”

    余意看着他,带着笑意配合地点头。

    下一秒整个人就被卷入了一个温暖的热源里,余意靠着他胸膛里,瓮声瓮气地提醒:“这是在学校啊。”

    “我知道。”陈竞舟理所当然,想了一会儿又说,“等毕业后,我一定要找个大白天牵着你的手到你们班主任办公室绕个几圈。”

    余意又吐槽了抱着她的幼稚鬼,手还是伸进了他的衣服里,环住他的腰。

    过来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开口说:“烤地瓜要凉了。”

    “我等会儿再去给你买一个。”

    余意无奈地笑了,还是从他怀里挣脱开,“我比较想吃你买的这个。”

    男孩只能遵命地剥好皮,递到女孩的嘴巴,牵着的那只手却怎么也不愿意放开,随之在夜色里越走越远。

    唯有隐藏在黑夜的人影目送他们越走越远,随后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走吧。”应巧儿拉着徐宏杰说。

    “嗯。”寒冬冷夜里只有翻飞的落叶静静飘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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