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秋的时候,实验中学的秋季运动会开场了。初中部和高一高二一起开运动会,全校放假。

    陆遥作为班长一早就出门给2班布置看台和带同学去检录了。

    操场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音乐,夹杂着发令枪声和学生大喊的加油声。向晚意窝在寝室里和露露一块儿。宿舍一共四张床,除了陆遥,还有许倩倩和露露。

    许倩倩在这个寝室里是个挺特别的存在,她在这个寝室已经待了两年了,不像向晚意是个插班生,但是她和整个寝室的关系就是不近不远的。

    没有女生之间那种下课一起上厕所,偷偷讲悄悄话,有时候好起来睡一张床。她好像更喜欢一个人。

    这会儿和向晚意躺一块发呆的露露,脚搭在床边的墙上,偏着头, “晚意,你知道许倩倩有喜欢的人吗?”

    晚意脸上有些诧异又有点好奇, “啊,是谁啊?”

    露露八卦的小眼神藏不住了,“你这都不知道,她喜欢隔壁班的班草。”

    “隔壁班的班草?我不认识。”

    向晚意连2班的同学都还没认全呢,怎么可能认识隔壁班的,就算是班草。

    露露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那你想不想去看看啊?”

    晚意思索片刻,转了转她小鹿一般的眼睛,坚定的点了点头。

    四百米决赛的操场边挤满了各班的同学,露露拉着向晚意挤进人群探头探脑的看跑道上比赛队员。

    “好像是那个那个,穿白色衣服的。” 露露找到了目标人物,手扯着晚意的小胳膊,就差拿手给她指了。

    ”哪个?”,四百米的跑道上,全是身姿矫健的运动员们。

    露露拿眼神示意她。向晚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穿白色T恤的高个男生,边上的同学在和他说笑,他脸上倒是全无赛前紧张的气氛。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露露生怕晚意没看见,一边戳她一边提高了点音量。

    白T男生听到了边上熙熙攘攘的声音,闻声转头。一个扎着马尾,有着刘海,白净的女生,一双懵懵的小鹿眼,正在盯着自己。

    向晚意的目光不巧和绯闻男主的撞个正着,尴尬得觉得自己的八卦之心都快掉地上了。

    她垂下头来,捏了捏露露的手,“快别看了,我被他发现了。”

    露露一点也不心虚,四顾周围,理直气壮,“我们又没喜欢他,看看怎么了,班草还不让人看了。”

    现在能把露露嘴堵上就好了。

    晚意还没能伸手堵上露露的嘴,头上的马尾就被人往后轻轻扯住。

    季辰的声音从背后悠悠的传过来,“你们刚刚说喜欢谁来着?”

    女生眉间轻轻皱起,“哎,你扯到了我的头发。”

    季辰唇边勾起笑意,手上一松,“怎么我们大学霸今天不做题啦?有空来看比赛。”

    他稍稍往前一步,站在了晚意的身侧。

    向晚意侧头,季辰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唇红齿白,笑起来仿佛盛夏的花开。

    伴着裁判一声枪响,晚意的内心高下立判。

    隔壁班班草不如我们班班草。

    2.

    向晚意推开初三老师办公室的门,2班数学老师桌前站了另一个同学, “你回教室叫季辰来一下。”

    他对着门边的向晚意招了招手,“进来吧。”

    向晚意从小到大就怕老师,尽管她从未跳脱好学生这个身份,每次她来老师办公室,还是不由得紧张。

    办公桌上摊着一份满分的作业,“晚意,你的大题解得不错。”

    数学老师顿了一下,“不过,我发现你解题喜欢跳步骤。这样万一答案计算错了,步骤分就没了。”

    先扬后抑。

    向晚意目光落在数学老师手指的大题,“好的老师,我回去把步骤都补上。”

    数学老师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窗外传来季辰的声音,倏然敛了笑意,“季辰,你过来。”

    男生散漫的迈了几步,站定在他办公桌前。

    数学老师从边上一沓作业拿出最上面一份,力道不轻不重,甩在了季辰的前面,“你最近数学进步的很快啊。”

    语调里带着一股子讽刺的意味,季辰的作业上也是一个鲜红的一百分。

    “怎么,数学现在学的好,都学会跳步骤了。”

    仔细看的话,面前的两份作业,除了字迹,近乎一模一样。

    “向晚意同学来了之后,带动了我们班同学学习数学的积极性啊。”

    言下之意,大有向晚意主动让同学抄作业的嫌疑。

    向晚意心下一怔,垂在校服下摆两侧的手指紧了紧。

    刚刚转学,给数学老师留了这么个印象。

    作业上鲜红的满分此刻显得刺眼又可笑。

    季辰双手插兜,脸上懒倦的神色倒是一点没有变化。

    他余光瞥见身侧的女生,捏着校服边缘的手,指甲边缘泛着白白的光。女生细长脖颈上的头微低,垂着眼,睫毛微微颤动。

    一副乖巧的好学生样子。

    男生线条分明的下颌角放松一些,语调随意,“我从小组长那拿的她的作业,抄的答案。”

    一句话,把借他作业的向晚意撇得一干二净。

    向晚意怔了一下。

    明明是她给季辰递过去的作业。

    数学老师音量已经高了几个度,“你有点初三学生的样子吗,马上就期中考了。你倒是能耐,不和新转来的同学好好学习,倒是抄上别人的作业了。”

    男生点点头,收敛了点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

    “你这样早晚得请家长。”

    “那中午可以不请吗?”

    听到男生这样的回答,向晚意不禁抬眸,他没有笑,表情依然松散又漫不经心,眼底却蓄了一丝清浅笑意。

    办公室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数学老师气的一口水差点都喷在季辰的作业本上,“期中考完的晚自习,你一个人来我办公室里,给我把这几次的作业自己重写一遍。”

    他缓一口气,“错一道题,你就等着你家长和教导主任一起见面吧。”

    数学老师有的是法子治季辰。

    3.

    向晚意做把完的卷子翻回正面,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

    实验中学,初三第一场期中考,学校安排就在每个班自己考,并没有按照排名分教室。

    她心里想着再检查和验算一遍就交卷,抬头时视线环顾了一下周围。2班同学,有低头认真做题,有皱眉挠头,有奋笔疾书,还有狂涂答题卡的。

    她朝前桌看了一眼,目光越过前排男生的背,看见了他骨节分明的手。

    季辰正在转笔,一只笔灵活的在五个修长的手指上轻轻跳跃,从拇指转到小指,再从小指转回来。时而缓慢,时而流畅,笔在五指之间来回旋转,一气呵成。

    他的笔转的也有些漫不经心,考场里的紧张氛围在这几转之下忽而有点散漫起来。

    那天从数学老师办公室出来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回班级的路上。

    季辰的确是抄的她的作业,但是那是她自己递出的作业,并不是什么季辰从小组长那偷拿的。

    男生主动背的锅,换来了晚自习教室办公室一夜游。

    他高大挺拔的身姿立在她眼前,单手插兜,头也没回,另一手举着作业本摇了摇。

    走廊里打闹的声音喧嚣吵闹,那句低沉的,“不客气。”,却清晰的钻入了向晚意的耳朵。

    向晚意收回了思绪,低下头,拿起一张空白的草稿纸,开始最后一步验算。

    “时间到了,收卷。” 伴着响铃,监考老师一声令下。

    实验中学初三期中考就这么结束了。

    陆遥作为班长替班主任宣布了期中考后留校的这个周末不上课,白天同学们可以自由活动,晚上学校要求要回教室上一节晚自习。

    讲台上的陆遥没说完,教室里就是一阵欢呼,刚考完试还不知道成绩的时候玩,最心无旁骛。

    陆遥看着乱哄哄的教室,嘴角弯起笑着从讲台上小跑着朝向晚意的位置来。

    “晚意,我们一块回寝室吧,刚考完也没作业要写。”

    向晚意正收笔袋进书包,拉上拉链,背好书包之后站起来挽着陆遥,“好呀,我们稍等露露一下,她刚去上厕所了。”

    “辰哥,打球去。” 吴文杰早抱着个自己带的篮球,站在窗外兴冲冲的朝季辰喊。

    “走啊,今天虐暴你。” 季辰抬起了手,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胳膊。接着转过头对陆遥说,“班长,我晚上自习不来了啊,直接和你请假。”

    陆遥看着他说,“你怎么了呀,无故不得缺席晚自习哦。”

    季辰抬抬嘴皮子,蹦出两个字,“有事。” 对着陆遥眨了眨他那双此刻看起来无辜又无助的大眼睛。

    只有向晚意知道,他的有事是什么事。

    “好吧,我帮你请假。” 陆遥露出了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班长最好了。” 季辰单手一撑,笑着侧身从陆遥旁边绕过去,长腿直接越过一张课桌跳了过去,朝吴文杰走去。

    4.

    深秋即将入冬的风吹的有一丝冷冽,操场边一列整齐的梧桐树开始落叶。金黄的落叶堆叠在墨绿的草地上,随风打圈起起又落落。

    梧桐落叶秋已深,不知不觉,向晚意已经转学在实验中学呆了这么久了。她手抱了一沓书,在校园小径上一个人慢慢走。她开始慢慢有点喜欢这里了,少了刚来时候的陌生,和对转校新插班的恐惧。

    天色慢慢黑下来,教学楼亮起了一盏盏的灯。向晚意拢了拢校服领子,走进了教室。

    从抽屉里抽出一本语文模拟考卷,向晚意打开一只新水笔的笔帽,开始写题。

    一群男生吵吵嚷嚷,勾肩搭背的陆续走进教室。

    季辰手里拿了瓶水,拉开自己的凳子,长腿一曲,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喝了两口,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看后桌的向晚意写了大半张的卷子。男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得看。

    真是写得一手好字。

    季辰的目光在卷子上来来回回得太肆无忌惮了,向晚意写完一题抬起头,和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她心里想问的那一句,数学作业都写对了吗,卡在喉咙里。

    他收起一点目光,语调是一贯的懒散,“期中考排名出来了,你想知道吗?”

    向晚意微微皱眉,“不想知道。”

    回答的坚定干脆。

    女生水泱泱的眼睛里倒影出教室里明晃晃的白炽灯,亮晶晶的。

    “真的不想?”

    “真的不想。” 向晚意低头翻了页,继续写她的卷子。

    ”为什么不想?” 一个天天好好学习的好学生不想知道自己考试排名,季辰觉得这段对话里他和向晚意的角色应该反过来。

    一个天天不学习的人,才应该不想知道自己考多少名。

    向晚意答题的笔顿了一下,季辰正漫不经心喝水,视线从下颌角移到他咽水而微微滚动的喉结。

    “我怕考不好。” 声音轻飘飘的,藏了一丝怯意。

    季辰可能不会懂这种心理,他散漫惯了,从来不会为了考试而担心。

    学习成绩,考试,或者写作业对他来说,好像都无足轻重。被数学老师请办公室,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是对作业题答得好,被各科老师表扬,认认真真写作业的向晚意而言。她害怕考不好,是会辜负了别人的希望。

    向晚意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么把自己不想知道排名的理由,坦然告诉了季辰,下一秒就有点懊恼起来。

    他不会觉得我是是个很奇怪的人吧。

    季辰听到她小声的回答,眼光扫过她微微皱起的眉,嘴角的弧度上扬了一点。

    “别怕。” 又补了一句,“卷子写完了记得借我。”

    还敢借作业,那一晚的数学作业应该都答对了。

    下午第三节语文课,吴莹在课上表扬了期中考试全班前五的同学,希望大家再接再厉,保持住好好学习的势头。

    “本班排名,向晚意全班第一,陆遥第二。”

    吴莹特别提了向晚意作为转学生,能快速适应实验中学学习节奏还考出了这么不错的成绩。

    一波心灵鸡汤之后就是开始说教,

    “初三时间很宝贵,希望有些同学要抓紧时间,把薄弱的科目赶快补上来。再考几次试就中考了,对自己的学习负责上点心。”

    一边说,眼神就朝着教室底下几个目标同学来回扫动。

    吴老师的眼风扫到季辰,他正转头,朝向晚意露出了一幅,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

    “好了现在大家翻开课本。季辰,你来朗诵一下这篇文言文。”

    后排的向晚意低下头,有点想笑,忍住了。

    ”今天的作业是背诵并翻译这篇文言文。明天我来抽查,季辰你肯定是要被抽到的,我提醒一下。”

    吴莹话还没说完,下课铃就响起来,她不得不提高了点嗓门,“晚意和陆遥和我去一趟办公室。其他同学可以下课了。”

    办公室里,吴莹手上两张打印好的排名表,分别递给了陆遥和向晚意,

    “你们可以看看自己的年段排名。年纪前二十,可以参加学校下半年组织的学科竞赛。”

    说罢,她打开抽屉,拿出两本竞赛指南。

    “上学期你们先自学一下竞赛科目,下学期学校会有集训。这本竞赛指南是学校发的,有什么不会的题就去问各科老师。”

    “好的,谢谢吴老师。”

    向晚意目光落在手上打印好的年段排名,列表上的第一行赫然写着。

    “初三1班,傅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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