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幼鱼坐于林间,黝黑劫云几乎要压到她头顶。

    丹田内气海不断旋转,吸引着山间灵气入内。最终,翻腾的灵气在她体内液化,聚集成堆。

    而与此同时,劫云再也支撑不住其间穿行的紫电,伴随着轰隆声,紫电破空而下,裹挟劲风,直直向唐幼鱼头顶砸来。

    “宿主!”系统惊慌。

    修士渡劫,本就危险,向来都是在做好万全准备后才肯进阶。

    可是眼下——

    别说雷劫,远处的那只魂兽也已然向这边奔袭而来!

    就在这时,唐幼鱼突然睁开双眼,眸中灵光璀璨。

    她向上伸手一握,那道快要逼近她发顶的磅礴雷劫竟生生停下,像是被驯服般,乖乖汇聚于她的掌心,长鞭一样被她紧紧握住。

    唐幼鱼周身灵气流转,跃至空中,看着怨兽袭击过来的身影,一鞭落下,紫色雷电带着万钧之势,狰狞劈过怨兽脊背。

    皮肉外翻,那怨兽凄厉一啸,似是受了极大的伤。

    天劫之雷,本就是这世间最能净化污秽之物。

    怨兽那张不辨五官的人脸自兽形脖子上扭曲嘶吼,怨毒目光锁住唐幼鱼,后肢用力,猛地向这边扑来。

    唐幼鱼怕它?

    轻灵一跃,又是一鞭,这次是四肢。

    怨兽轰地一声扑倒在地,激起尘烟滚滚,看似狼狈,但如蝎般带着毒液的长尾刁钻地越过唐幼鱼头顶,从身后以一种避无可避的角度刺向她心脏处。

    “宿主小心!”系统快要吓死了,它没想到唐幼鱼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虽然法修擅长术法,也会使用这世间五行之力。

    可没听说过谁借过雷劫之势的。

    那可是天雷啊!一不小心就能把修士劈个半死的天雷!

    额,已经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了,也不知是宿主的还是那怨兽身上的……

    “怕什么。”唐幼鱼说着,在怨兽的长尾甩过来的时候,抛出那把玉梳,透明薄罩升起,她脚尖点地,纵身迎去,先于尾钩的攻击——

    第三鞭!

    怨兽轰然倒地,震起飞尘。白玉梳也失去了流华灵韵。

    红装少女翩然落地,灵巧得像嬉戏于枝梢的柔风。

    结束了。

    掌间天雷彻底消失,头顶劫云也开始消散。

    “宿主~”系统拖着长音扑来,豆豆眼里泪汪汪的,“太好了,我以为咱们都会死在这儿。”

    “说什么傻话呢,你又死不了。我死了,休养个几百年还能复活。”反正只要没攻略完沈阳曦,她就能不断被天道复活,再次穿越到他身边。

    唐幼鱼本来想挠挠系统毛茸茸的下巴,但是手心被天雷烧得乌黑。

    有点焦,有点疼,味道还略有那么点香……

    她揉揉肚子,太阳已经西斜,是该用晚膳的时辰了。

    系统还在她耳边唠叨,“没下次了宿主,如今沈阳曦已经修至合道,等他飞升,你就彻底失败,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了。”

    “明白明白。”

    上辈子你就这么说。

    唐幼鱼边环视快要苏醒的万剑宗弟子们,一边应付系统:“我明白的。珍惜小命,尽快攻略,不管闲事。”

    这话她简直倒背如流,可心里却不这么认为。

    四百年前,她还是上官余的时候,沈阳曦就在合道期,据说马上就要飞升了,可眼瞅着到如今也没飞成。

    别说他,就连太华殿的那群老东西也卡在合道千年了。

    千年前唐幼鱼第一次穿越的时候,老东西们就对外称自己已经是半步飞升。但五百年后,唐幼鱼人都死了一次,从万剑宗大师姐变成了上官家大小姐,他们还是半步飞升。这半步愣是迈了上千年没迈出去。

    所以,她一点都不慌。

    头顶劫云已然散尽,露出尚未西下的太阳,天边一抹红霞,凉风拂面,很是惬意。可就在这时——

    天上太阳突然消失,整个世界的光,像是被巨物吞噬一般,再照不出一丝一毫。

    眼前原本平和的万物,全部陷入了寂静无声的黑暗中。

    唐幼鱼仿佛能听见极远处城内人群不安的骚动声,她心里咯噔,抬眼看着原本太阳的位置——

    半息,果然在那里看见了一轮莹白圆月。

    在不该出现的时辰,出现在了不该在的位置。

    视线里再次有了光。月华中,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缥缈薄纱。

    唐幼鱼沉默地望向天空那轮月,上两世的进阶,好像也出现过这般异象。

    -

    与此同时,无极山,太华殿。

    山下云雾缭绕,峰上晴空万里,这是修真界离苍穹最近的地方。

    传说这里居住着千年不出的世外仙人。

    巍峨仙山,神仙住所,世上无一人敢进出。

    可就这样一栋庄严肃穆的楼台殿阁中,一名白衣披发的老者突然推门而出,指着头顶的天上月,面容扭曲,如癫如狂道:“不吉之兆,不吉之兆啊!”

    他手脚乱舞,眼中布满血丝,口中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也就在这时,一道寒芒凌空而来,如同流星坠落,拖着银白尾翼,直直向这边砸来。

    “无忧剑!”殿内不知是谁喊出一句。

    话音刚落,那银白剑锋便深深砸入癫狂老者足下!

    剑身嗡鸣,如同警告。

    老者吓得噤声,一下子跌坐在裂开的地面上,不断挪行向后,双眼死死盯着剑上寒光,最后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张开双臂,半是疯癫半是清醒道:“都看见了,都看见了!沈阳曦,就算你让我们闭口千年,也忤逆不了这惶惶天意!哈哈哈哈!这次,全天下的人都看见了!”

    他狂笑不止,最后,看向极渊的方向,颤巍巍伸出手指:“杀,杀,杀……”

    -

    北境,极渊。

    这里终年飘雪,无垠雪原上有一道传说是天道划出来的深壑,其内总会回荡着刺耳的凄鸣。

    一白衣墨发的男子站在黑不见底的深渊之上,他的身边站着一名端方少年。

    四周都是或尖或细的诡异碎语,胶胶扰扰,破人心神。

    那少年面色煞白,额头冒出细密的汗,就算封了心耳,也神思不属,无济于事。他不得不双手抱拳,向前一揖,低声求助:“师尊。”

    临渊而立的男子身形未动,轻轻抬手,银白剑芒自天际而来,银剑归鞘,带着尚未散尽的山巅冷意。

    少年上官齐耳中的碎语也被剑鸣取代:“……沈阳曦,……天意,杀、杀……”

    他连忙埋下头去,越发恭敬。

    大雪几乎要将这方天地吞没,风声、雪声、碎语、剑鸣,扰人心绪。

    上官齐脊背僵硬,再也维持不住抱拳姿势,却听眼前沈阳曦突然低笑出声。

    声音低沉,似有嘲意。

    霎时,四周静谧,絮语随风而逃。

    沈阳曦转身,身形就要消散于风雪间。

    上官齐赶忙跟上:“师尊,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只见沈阳曦绣玄丝的袖袍于雪中翻飞,猎猎作响。

    “青安县。”他说。

    -

    唐幼鱼抱着怀里的小蓝雀,不停踱步,“坏了,坏了。蓝翎,我怕不是要掉马啊!”

    凡是天纵奇才的修士,进阶都会有异象而生,或是瑞兽呈祥,或是紫云缭绕,星河流转。

    天上出现的都是些凤啊、龙啊、麟啊什么的。

    只有她!一轮又大又圆的秃月亮,甚至连颗星星都没有,尴尬得很!

    最重要的是:她上辈子,上上辈子,都出现过这种情况!沈阳曦是见过的!

    所以,他现在会不会闻着味儿追过来杀她?

    应该不至于吧……

    唐幼鱼抱头。

    天知道为什么换了具身体还会这样?

    前两世她还可以理解,毕竟是几百年便得大道的天才。可眼下,就唐余这修了十多年才引气入体的鬼资质也算天纵奇才?

    哈、哈、哈。

    她苦笑。也分不清自己是怕死,还是怕再次见到沈阳曦,反正是紧张得都快把系统的毛给揉秃了。

    进阶异象,也定位不了太精确。天下那么多修士,在同一时间进阶的多如牛毛。

    大概,也许……能把这事儿忽悠过去?

    系统不满地啄她手。而就在这时,地上快要消散的怨兽体内突然红光一闪,一只黢黑兽爪自怨兽尸身中伸出,紧跟着还有一张扭曲枯白的女人面。

    怨兽!还有一只?

    唐幼鱼愕然,怎么可能还有一只?是哪里的怨气生出了它?

    疑惑刚出,她便于怨兽消散的尸身内,看到了一把十分眼熟的红色珊瑚梳。正是那把珊瑚梳散发出怨气。

    怪不得,就说只那几具尸体吸引不来怨兽。而此时,新的怨兽也已经完全站起来。

    唐幼鱼的心跳停住,目光还盯在梳上。怨兽带着罡风的利爪向她扑来。

    “小心——”

    不知何时,地上晕倒的人已经清醒。

    说书少年提起佩剑,狠狠向这边抛来,妄想挡住怨兽一击。

    而比他更快的是一柄如银霜般剔透的剑。

    仙剑劈风而来,自九霄之外划破苍穹,像是这无边黑夜中的一颗流星,与天上圆月唯一做伴的星芒。

    山林撼动,银剑带着锐不可当之势斩断怨兽巨爪,刺入它的胸膛。

    轰然一声,怨兽伏地而倒,再无声息。

    唐幼鱼愣在原地,停滞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

    无忧……

    她抬头看向天际。

    远处的弟子也在欢呼叫喊:“无忧剑!是宗主来了!”

    唐幼鱼张了张唇,便看见一袭白衣映入眼前。紧接着,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鸣,风扑打在身上的触感也开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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