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口的几个安保没能拦得住程幼也,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陆乔也只是稍稍抬了下眉,就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沉稳地坐在那儿,静观其变。

    保镖们跟在她身后,向陆乔赔不是,陆乔抬了下手,吩咐他们出去了。

    门刚关上,只见程幼也一言不发地走到茶桌旁,拿起烟灰缸猛地朝他丢了过去,陆乔背后的巨幅画框应声而碎,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陆乔左眼皮跳了一下,表情丝毫不乱,他没有躲闪,反倒把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往皮质座椅的后背一靠,轻蔑地说:“程家的女儿,就这么没教养?”

    程幼也冷笑了一声,说:“我爸妈教我的能动手就少张嘴,这就是我们家的教养,如果你不是陆悯的父亲,我不会对你这么客气。”

    陆乔表面看着云淡风轻,但眼底压着巨大的怒火,他嘲弄道:“你爸妈教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你还有脸提陆悯,你纠缠他纠缠得还不够,你是想彻底毁了他吗?!”

    他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她跟前,用手杖敲了敲地面,说:“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以什么身份掺和到我和我儿子中间?他拿不出手的前女友吗?”

    “你搞错了,”程幼也不耐烦地打断他,他那些废话一句她都不想多听了,“调解父子关系是居委会要干的事,我只是来告诉你,如果你再对陆悯动手,我新仇旧恨一起算,包括你这次利用崔桉给我泼脏水,你真的以为我毫无头绪吗?陆总,像我这样家教的女孩儿,什么都干得出来,听说你为了保护公司声誉用心良苦,我发起疯来,是要把所有人拖下水的。”

    陆乔的脸色果然阴沉了几分。

    程幼也拿起一个水杯,放在手里掂了掂,走之前,对陆乔说:“画的钱,还有楼下那个摆设的钱,回头让杨镇来找我拿吧,我可不敢给你们转账,别回头又说我花钱收买了谁。”

    她这次来就是发疯给陆乔看的,一个程幼也他不放在眼里,那她就拿程家出来压他,她不是什么体面的人,但陆乔的面子比天大,她敢和他鱼死网破,陆乔敢吗?

    程幼也刚转身,陆乔突然厉声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允许你走了吗?”

    顷刻,门口的保镖破门而入,乌压压的一队人围着她一个看似娇弱的女人,场面还有几分滑稽。

    程幼也动起手来是不要命的,陆乔几年前也有所耳闻,正当她准备绑起头发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个妩媚但足具压迫力的女声:“让她走。”

    噔,噔,噔,陆娆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保镖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给程幼也让了一条路。

    程幼也撇了下嘴角,扭过头朝陆乔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她嚣张的表情落在陆乔眼底,令他生厌,他一想到他的儿子喜欢这样的女人,就觉得恶心。

    他最讨厌程幼也的一点可能就在于,她让原本彻底受他掌控的陆悯有了异心,在他眼中,她是拖累陆悯的祸水,是挑拨他们父子关系的婊/子。

    而他的儿子,注定是要和他母亲那样的女人结婚的,程幼也是最不和谐的音符,是毁了一切的罪人。

    程幼也刚离开没多久,外面走廊里突然传来窗户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那个精美的水杯也在碎片中寿终正寝了。

    陆娆“嘶”了一声,暗暗道:“小姑娘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等办公室里只剩下陆乔和陆娆两个人,陆乔愤恨地冷哼了一声,拄着手杖回到了办公桌后坐下。

    “你来干什么?”

    陆娆也不顾自己高跟鞋的小羊皮鞋底,踩在玻璃碎片上,摩擦出尖锐的声响,令人更为烦躁。

    “哥,这么多年了,你差不多得了,骗骗别人就算了,你怎么还把自己给骗了呢?”她绕到陆乔身后,一只手撑着他的肩膀,一只手落在桌面上,精美的钻石指甲敲着桌面,她薄唇轻启,有如鬼魅,“你何必送陆悯去看心理医生呢?病得不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当年嫂子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你过于自负,不顾绑匪的警告,执意要报警,你觉得那群人不过是要钱而已,不会真的有胆子伤人性命,哪里能想到他们真的是一群亡命之徒,穆如是真的死了,你无法接受心爱的女人因自己而死,哦,不,穆如是算不得你心爱的女人,你其实一直都很瞧不起她。”

    陆娆不管陆乔脸上抽跳的肌肉、扭曲的表情,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陆悯事后失忆,你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必须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他身上,你才能没有负担地活下去,你必须告诉自己,一切不是你的错,陆悯的母亲是为了保护他而死,你必须让陆悯替你痛苦,你的痛苦才能得以救赎,他怎么能忘记?他怎么配忘记?哥,你真是个精明的人啊,就连痛苦和悔恨这种不可计量之物,在你眼中,都像货币一样可以转移,你很快就说服自己了,穆如是不是你害死的,是陆悯害死的,对吗?”

    陆乔暴怒地大喊:“你给我住口!!”

    陆娆轻飘飘地直起身子,拖着裙摆向门口走去。

    “我可怜的侄子,经受了那么多非人的痛苦折磨,那些线连在他的身上,把他当做一具没有思想的标本,他如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你却还想连根拔去,这次,我不允许了哦~”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周遭重归寂静,只留下陆乔因愤怒涨红的脸和粗重的呼吸声。

    -

    程幼也回到家中时,陆悯正在安静地睡着,温祖云说他现在吃的那些药里都有嗜睡的副作用,他必须靠那些药物来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前,看着陆悯的脸,总觉得看出了一些脆弱的情绪,让她心里疼成了一团。

    他在做什么梦?难过的梦吗?

    她伏下身,轻轻地吻了他一下,这时,陆悯眼珠转动,缓缓睁开了眼,在她的唇瓣即将与他分离时,他抬起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等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时,陆悯还舔了一下她的唇角,惹来程幼也不知是羞还是怒的一眼。

    陆悯故意想使坏,于是明知故问道:“怎么偷亲我啊?我要是没醒,你还想对我干什么?”

    可惜羞耻心这种东西在程幼也那实在值不了几个钱,她理直气壮地说:“亲你就亲你了,什么叫偷亲,我亲你要打申请表吗?”

    陆悯晃了晃被锢住的手腕,软着声音说:“给我松开,疼了。”

    程幼也没有绕到床的另一边,而是直接爬到他的身上,给他的手铐解了锁。

    禁锢一松,陆悯便立刻把手腕抽了出来,环住了这个在他身上作乱的人的腰,低头亲了下去。

    程幼也抵着他的肩膀,仰着头被他亲得有些缺氧,眼前浮起了一层雾,陆悯以为她哭了,便松开她,无奈地说:“你先招我的,你怎么先哭了。”

    程幼也生下来骨子里就没有“卖惨”两个字,可是在陆悯身边耳濡目染得久了,也开始学坏了。

    她眨了眨眼,皱眉道:“我突然有点看不清了。”

    陆悯果然一下子慌了,他看着她的眼睛,手摸到一旁的手机,准备打电话,程幼也把他的手机夺了过来,陆悯立刻正色道:“别闹,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现在好了,没事了,我总这样,已经习惯了。”

    陆悯全然没意识到这是程幼也的伎俩,很心疼地搂着她,说:“怎么能习惯?对不起......”

    程幼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过头了,她最不喜欢陆悯说对不起,于是她很快换了个话题,指着地板上的购物袋说:“我留在扈北陪你两天,过几天再回扈京,怎么样?”

    陆悯眼底闪过一瞬的欣喜:“你留下来.....陪我?”

    “嗯,”程幼也点头,“但我不会做饭,得你做饭,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学会做饭了?谁把你教得这么贤惠的?”

    陆悯没听出来程幼也话中那点淡淡的醋意,诚恳地交待道:“你之前在采访里,说未来想和擅长下厨的男人结婚。”

    程幼也表情变得很疑惑,将信将疑:“我说的?什么时候的事?你不会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我吧?”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有这条择偶观呢?

    “我骗你做什么?”

    “你都和我分手了,还为了和我结婚做准备,这现实吗?”

    陆悯表情一僵,随即垂下头埋进她的颈窝,说:“不现实,可我也做不了别的了。”

    程幼也这时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小动物,她说:“所以我才不知道到底该恨你,还是心疼你,我这几年再怎么不好过,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她把陆悯的胳膊捞进怀里,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说:“以后别再这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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