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你见过斯普劳特教授的那些曼德拉草了吗,我们下节课就要学这个……”

    “麦格教授是不是让我们轮流展示老鼠的变形咒?”

    “不,不不,我真不想在全班面前展示魔咒……梅林在上,我快要呕吐了!”

    “别哭啊,安娜!我知道今年的O.W.L.S.对你来说很紧张,但你得振作起来。”

    下午第一门课结束,穿着黑袍的巫师们又一个接一个出现在霍格沃茨的楼梯和走廊上。

    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堆,交头接耳着。有些人脸上浮现出忧虑和焦躁的神色,也有些满不在乎地大声谈笑,在周围跑来跑去。级长们从教室里走出来,刚想维持秩序,就被人潮有意无意地挤开了。

    麦格教授在教室门口叹了口气。不过如果用邓布利多校长的话来说,这就是“孩子们的可爱之处”。

    她的面前走过四个小巫师,相似的黑色脑袋中冒出一个巧克力般的棕色,正凑在一块嘻嘻哈哈着。

    “赞恩竟然把魔咒念错了!活该他被变成猪头。”海蒂兴高采烈地说。

    “那个纯血拥簇者。”西里斯嗤之以鼻,“他的脑袋里大概只有血统了。”

    詹姆一边试验着施咒的姿势,一边抱怨着:“他怎么能当上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呢,邓布利多教授一定是被他用黑魔法迷惑了。”

    他们转过一个拐角。一年级的新生们也已经在霍格沃茨生活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大家都渐渐熟悉在魔法学校的生活。海蒂也不需要课表就能把课程倒背如流了。

    “我听说他很看不起麻瓜出身的巫师,他会不会是那个人的追随者?”卢平突然问,他整理着手里的课本,似乎突然想到这一茬。

    “那个人?”海蒂问,她在火车上也听过这个说法,不过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伏地魔。”西里斯整理着手腕上的骷髅头装饰,好像出自另一个麻瓜乐队,“我不觉得。赞恩就是一个胆小的蠢蛋罢了,他要是有那个心思,我妈妈也能变得通情达理了。”

    他现在偶尔会和海蒂他们说起一点关于家庭的事,不过总表现的深恶痛绝。“霍格沃茨比那里更像个家。没有正常人能在那里生活的。”他这么评价。

    “伏地魔,就是最近越来越出名的那个?”詹姆露出厌恶的表情,“我听说他和他的追随者都是一群搞血统清洗的疯子,到处搞些小动作。他还不让别人直呼他的大名,哈?”

    他就差在脸上写下“故弄玄虚”几个大字了。

    “我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他,”海蒂耸耸肩,她现在不怕在朋友面前暴露自己的那些无知了,他们也不会因此嘲笑她,“伏地魔,听起来奇奇怪怪的。你们觉得魔法部能搞定他吗?”

    “魔法部,”卢平想了想,他似乎不是很乐观,“如果他们能请到一些有实力的巫师的话,也许。”

    “这两年的魔法部简直一事无成。”西里斯走在海蒂旁边,轻嗤一声,“或者说他们一直以来都一事无成。”

    他们几个摇了摇头。不过这些事情离十一岁的孩子们还是太远了,远得像天边的云彩,他们不过像讲故事一样讨论几句,就扔垃圾般把它抛之脑后。他们眼前是更加缤纷多彩的东西,像是神奇的魔法、还未探索的谜题、又或者是引人遐想的未来。

    “所以我们下门课是什么?”詹姆问,海蒂正好能看到他探出来的脑袋。

    “天文学。”她回忆了一下,不禁沮丧地呼出一口气。他们都对天文学没什么兴趣,或者说哪个小巫师会有呢?

    “那正好,”詹姆兴奋地说,带着点尽在掌握的意味,“反正到时候大家都在睡觉,我们可以趁机去看看之前的——”

    “西里斯!”

    一声呼唤突然打断了他们。

    海蒂回过头去,看到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姑娘正拨开人群,气势汹汹朝这边过来。她穿着属于斯莱特林的校袍,身材消瘦纤细,似乎是六年级的学生。

    当她走近了,海蒂发现她似乎有些熟悉。这种熟悉并非出于长相,而是一种气质。

    当然,她长得十分出色,五官立体,一双深蓝色的眼睛让人想起临近傍晚的夜空。除却过于苍白、犹如白纸的皮肤外,似乎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但是透过她得体的举止与衣着打扮,某种更加引人注目、更具有标志性的东西从她身上脱颖而出。那是一种典雅,脱胎于古老底蕴的典雅。这让海蒂想起了和她相似的人,那是对角巷的布莱克小姐。

    以及西里斯。

    “纳西莎。”西里斯回复道。他变回了没什么表情的模样,视线无所谓地垂下。

    他们似乎是认识的。

    对此海蒂却有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因为那种相似。

    “你怎么还和格兰芬多的一群败类混在一起?”纳西莎冰冷而急促地说,“你知道沃尔布加姑姑有多生气吗?因为你和这些……这些……”

    她的目光扫过海蒂三个,眼角厌恶地皱在一起,像是看到了一堆臭虫。

    海蒂惊愕地扬起眉毛,不过在他们任何一个说话之前,西里斯抢先开口了。

    “这些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配说他们哪怕一个字,纳西莎。”他一字一顿说,“还有,我是一个格兰芬多。我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格兰芬多。”

    纳西莎的表情变得愈发惨白了,她现在看起来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淹死的尸体一样。她语速更快了,海蒂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你疯了?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把布莱克家放在哪里?”

    “得了吧,纳西莎。”西里斯冷笑了一下,“我听说你很快就要和马尔福的那个无赖联姻了,那时候你也不再是一个布莱克了,何必这么执着?”

    这下女巫像是被谁在脸上打了一拳一样,不可置信地瞪着西里斯。

    她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一下,眼里纷杂的感情飞快地褪去了,如同水洗后的玻璃,只留下单纯的冷漠与痛恨。

    “那你就继续这样下去吧,西里斯·奥赖恩·布莱克。”她轻轻说,“你迟早会失去所有家人,变成孤家寡人的。你一定会的,我知道。”

    纳西莎似乎还想说什么。

    “西茜——”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那是一个站在人潮中的姑娘,浅棕色的短发,同样穿着斯莱特林的校服。她的五官不如纳西莎那般锋利,看上去更加柔和,也更有亲和力。

    比起纳西莎,她看上去要更年长一些,此时望向海蒂几人的目光里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反而有些担忧。

    “安多米达。”纳西莎喃喃了一句。她憎恨地瞪了一眼西里斯,发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快步回到了棕发姑娘身边。

    安多米达安抚地摸上纳西莎的后背。两个人喁喁细语了几句,顺着流动的人潮走远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时,安多米达突然转过头来,最后看了西里斯一眼。

    也许是海蒂的错觉,但她的眼里似乎蒙上一层兔死狐悲的哀伤。

    安多米达无声地开口,向着被好友簇们拥着的黑发男孩说了一句。

    “保重。”

    ·

    海蒂躺在自己的床上,大半张脸都埋进软绵绵的被子里。她的室友——莉莉几个人都睡着了,窗外的星空越发闪亮,已经是午夜了。

    但是她无法入睡,思绪在脑中扯成一团乱麻,下午的事情总是反复回放着。

    “——所以那是你的堂姐。”

    两人离去后,海蒂恍然大悟地说。

    “我现在知道布莱克为什么名声在外了,”詹姆接口道,“他们真的不太正常。”

    西里斯耸耸肩膀,他没有反驳,显然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无论如何我们都站在你这边,西里斯。”

    跟在后面的卢平拍了拍他的背。

    他们之后又试着去五楼寻找那个密道,不过被费尔奇赶下来了。他是学校的管理员,打扮得很邋遢,长着一口黄牙——听说他还是个哑炮。

    当时费尔奇一边召唤着他那只黑猫“洛丽丝夫人”,一边大声辱骂着他们这几个“在上课时间乱跑,试图闯进不该去的地方”的小鬼。最后海蒂一行人一无所获,只能回到塔楼休息。

    海蒂眼前又闪过他们在费尔奇手下逃窜的画面。然后是纳西莎冰冷的目光、安多米达的一声低语,一切景象旋转交融着,最后定格在了西里斯听到“孤家寡人”时,骤然凝固的灰色双眼。

    女孩一下坐起身来。

    她看了一眼窗外最耀眼的一颗星星,揉了把头发,决定去做点什么。什么都好,就当是缓解一下心情。于是海蒂轻轻打开寝室的门,来到黑暗的楼梯上,向下望去。

    她以为会看到空无一人的休息室,但是有一个人影静静坐在那里。

    黑色碎发滑过他的侧脸,那双玻璃珠般的灰眼睛正定定凝视着天花板。西里斯·布莱克倚在沙发上,细长的手指在扶手上散漫地敲打着。男孩好像在思考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孤零零的,仿佛正被午夜的阴影吞食着。

    海蒂趴在楼梯栏杆上,安静地看着他。

    此时的西里斯让她回想起了很多人。如同以前的她自己,以前她周围的所有人。那些抛弃的、被抛弃的,只能孤身一人的人。

    孤独的感情永远是共通的。

    女孩的眼瞳在黑暗中变深了,变得像风暴中的海洋。她的瞳孔在出神中放大,又随着转动缩紧,聚焦起来。

    过了几秒,她惊醒过来,甩开这些无意义的忧愁和烦扰,义无反顾地向着楼下跑去。

    睡裙的裙裾在她脚腕飘荡着。

    无论如何,作为朋友,她理应在这个时候陪在西里斯身边——不,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让他孤零零一个人。无论是她,还是詹姆、莱姆斯,都会选择这么做的。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窗外的月光从乌云中挣脱出来,点亮了海蒂的侧脸,为她飞扬的发丝镀上一层银线。

    西里斯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海蒂的身影。这个瞬间,他的眼睛里映出了月亮,熠熠生辉。

    男孩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翘起一个笑容。

    “晚上好,海蒂。”西里斯说。

    随着这句话,他的语调慢慢变得和平时一样了,带着一点高傲、怠惰和意气风发。

    “我希望你不是在夜晚活动的吸血鬼,而我恰好撞破了你的秘密。”他戏谑地说。

    女孩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拍拍自己的裙子,回复道:“而你是另外一只吸血鬼?”

    西里斯轻松地向她挥挥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封信,上面印着墨绿色的字迹。

    “我母亲晚餐时寄来的信,”他低着头说,表情没有了之前的阴翳,“我本来在考虑拆不拆,不过现在想想我真是脑子坏了,这又有什么可怕的。”

    海蒂支持地应了一声。她在他旁边抱住膝盖,注视着他的动作。

    男孩撕下了开口处的封蜡,将信纸抽了出来。

    信纸在接触到他手指的一瞬间,化作一团猛烈燃烧的绿色火焰。在那火焰之中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反复回荡着,怒吼着。

    “西里斯·布莱克!你这个家族的叛徒!我生下来的孽种!如果知道你会做出这种事,我根本不会把你生下来!”

    火焰歇斯底里地叫道。

    海蒂和西里斯都愣住了。他们怔怔地看着那团绿焰,它还在西里斯双手间狂热地跳动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布莱克家的叛徒!我生下来的孽种!”

    海蒂眨了眨眼,猛地抽了一口气。她什么也想不到,只是下意识地倾身向前,双手包住西里斯的手掌,试图把火焰和他隔绝开来。

    她听到西里斯惊愕又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你干什么?”

    海蒂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炙热。她突然反应过来,松开右手,掏出魔杖尝试所有她能想到的咒语。不知道是哪一个生效了,那团绿焰扭曲变形着,发出嘶嘶的喷气声,最后变为一缕白烟飘散了。

    一时间休息室陷入了安静。

    “海蒂·克拉克!”西里斯那双灰色眼睛在愤怒中亮得惊人,他质问道,“你疯了?”

    海蒂倒是不怕他这样。她海洋般的蓝眼睛弯起来,没心没肺地笑道:“原来不是热的。”

    西里斯瞪着她,宛如一只发怒的狮子。他张开了嘴,刚想再说几句,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急忙打断了自己。

    男孩低下头,只露出一个黑色的发顶。他毫不犹豫地握起海蒂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遍。

    “你没事。”

    他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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