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如才走出凉亭没多久,突然想起身上的披风还在,又折返回去。到凉亭时那人已走,只剩一串光快要灭的灯笼草。

    走这么快?

    她有些惊讶,但也没多想,踱步返回。走了几步她又停下,跑去凉亭把灯笼草里的萤火虫放走了,这才安心回到房里。

    可回到房里她却又开始翻来覆去睡不着。距离进宫只剩几日,她却根本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家。

    “我想回家……”

    她喃喃低语着,而后睡着了。

    第二天,白婉如顶着个黑眼圈把兰心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昨日又累着了,急忙找来大夫给她调养。

    又休养了些日子,白婉如感觉自己状态不错,打算出门去看千尘他们。

    兰心一听她要出门,劝了好半天,白婉如还是执意只身前往。

    到醉梦楼后,她最先见到的是墨煜,而后是二富、三富、四富……二康、三康、四康……

    一群人围住她又是锤腿又是捏肩又是投喂水果,还有对着她各种献媚讲故事的。一趟服务下来让白婉如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实在是太爽了,难怪原主经常来这消遣。

    坐了一会儿,她对着男子们的脸左看右瞧,没见着熟悉面孔。

    她问:“者华呢?”

    墨煜趴在她腿上有些吃醋似的,道:“您只关心他吗,怎么都不问问我?”

    “你就在我眼前呀。”

    他还是有些不满,“可大福也不在,你也没问他。”

    白婉如这才再看了一圈儿,人群里确实没有千尘的影子。”

    “千尘呢?”她问。

    “楼上休息着,昨夜里说身子不适现在还没起来,说不能来服侍小姐了。”

    白婉如听后起身,“千尘房间在哪?我去看看他。”

    墨煜见她起身,立马勾住她的衣衫,身子软绵绵地靠在她身上,魅惑道:“五小姐,您不想多陪陪我吗?我也病了,需要您的医治。”

    他说着拉起白婉如的手就要往自己衣衫里伸。白婉如一把反拉住他的手,“好了别闹了,先去看看千尘怎么样吧。”说完转身就往楼上走。

    墨煜措不及防被拉走,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到里屋二楼,然后又给白婉如指了指千尘的房间。下楼时他还是想不通,五小姐平日分明最喜欢他那套撩拨人的路数了,怎的今日不管用了?

    白婉如站在房门前敲了敲门,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后只好轻轻推开了门。

    “千尘,你还好吗?”

    没有回答。

    屋里窗子没关,大风吹得帘子唰唰响,她扭头看见了躺在床塌上的人。

    白婉如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千尘?”

    塌上的人面色泛着不寻常的红,眉头微皱着好似很难受。

    她伸出手背放在他额上,传来一阵滚烫的温度,果然是发烧了,便急忙下去让人请大夫。

    大夫在床前诊治,白婉如拉过墨煜悄悄耳语:“你们平日不是一起住吗,怎会连他生病了都不知?”

    墨煜瘪嘴道:“他昨夜只觉身子乏力,今早我去叫他时他说要多睡会,我们也就没在意。”他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警惕地问:“五小姐您不会觉得是我们故意不管他吧?”

    “当然不是。”她立马否决。而后右手拉起墨煜的左手,墨煜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她的左手轻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往后我进宫了也就不能来看你们了,你们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地在这京城里,更要互相照应着,好好活下去。”

    她说罢还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虽然擦的是眼屎,但她觉得自己说这话时像在演电视剧里的大人,交代自己的后事。不对,后事这个词不太吉利。她脑中还在思考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完全忽略了对面的墨煜。

    此时的墨煜看着她震惊、疑惑、不可思议。他有些木楞地看着面前的她,这是五小姐会说出的话?

    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大夫这时开口了。

    “白小姐,药膳老夫已经开好,只需煎煮服下,切记别再吹冷风,休息几日便可恢复。若没有其他的事老夫就先告辞了。”

    白婉如微微弯腰,“多谢。”

    随后又安排墨煜一行人煎药的煎药,送人的送人。

    大夫走后,她看了看那扇大开着的窗,上前去把它关上了。然后又来到床塌边,取下他额头已经温热的毛巾,替他换上了一块冰凉的。

    白婉如出神地盯着千尘看了一会儿。他的白瓷肌肤此刻还透着微微红晕,纤长的睫毛,嘴唇因为发烧也变得嫩粉。以往总是规整地梳着头发,今日发丝却是有些散乱的搭在枕上。

    怎么会有男子美的如此温润,她正想着,千尘缓缓醒了过来。

    “五小姐……”

    他声音虚浮,想要挣扎着起身。

    白婉如把他按回去,“你病还没好,就不用起来了。”

    “五小姐何时来的?”未等白婉如回答,他又说:“您是要入宫的娘娘了,何必来沾染一身病气。”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种不明情绪,像是生气又像是委屈。

    “大家好在认识一场,我来看你是应该的。”白婉如答。

    “是这样吗?”

    “是啊。”白婉如不明白他的情绪,直直地回答。

    千尘眼神瞬间黯淡几分,别过头不再看她,“五小姐这趟来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府休息吧。”

    “那好吧。”

    她起身便要走,却见自己的裙摆被拉住了,转头一看是千尘在抓着她。千尘转过头来,眼眶有些湿润,眼里又是雾蒙蒙的,鼻尖微微泛着红。

    他问:“五小姐当真要走了?”

    ??

    白婉如疑惑,不是你要我走的吗?

    可她还是坐回床塌边,低头询问:“还有什么事吗?”

    “五小姐能看看我是否还高热?”

    于是白婉如用右手手背贴在他额头,千尘在这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让她的手心放在自己脸颊边。

    千尘微微侧头感受她手心的温度,白婉如惊吓正想抽回手,却见他睫毛忽闪间,一滴泪流入掌心。

    由于高热他的脸还在微微发烫,但那滴泪却是冰凉地滴了下来。

    白婉如懵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她把手抽回来,故作镇定道:“你高热还没退。”然后用手帕浸湿冷水给他轻轻擦了擦额头。

    适时墨煜推门而入,“大福,你的药煎好了。”

    他上前去给千尘多垫了个枕头,让他靠的舒服些,然后端起碗给他喂药。

    白婉如在一旁看得有些欣慰,千尘却是有些奇怪,他问:“大康,你突然这是怎么了?还亲自给我喂药。”

    墨煜面无表情地回答:“五小姐让我做的,我自然得做了。”

    “嗯?”

    “五小姐说,等她走了以后让我们互相照应着。”

    千尘一听这话便不再开口,缓缓垂下了眼皮,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小颗的水珠。

    良久,他抬头问:“五小姐会留下来用晚膳吗?”

    墨煜也转过头来看她,眼神里都是恳切。白婉如觉得自己哄孩子似的,她答:“好好好,我留下来。墨煜,你去叫厨子准备晚膳吧。”

    “是。”

    白婉如在醉梦楼的这顿饭吃得很香,不用遵守白府的规矩更没人敢管她。

    晚膳后,白府的马车来到醉梦楼接人,白婉如正要走出醉梦楼前,千尘站在她身后用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她的手背。

    白婉如疑惑回头,他悄悄在她手心写下“房”字。她立马知道千尘有话要说,于是对着马车里的兰心道:“你先等等,我与千尘还有话要说。”

    “是。”

    两人回到千尘的房间,白婉如说:“现在没人了,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千尘拿出一个花瓶状的银色小瓶,约一寸高,瓶口又长又细。

    “这是五小姐半年前让我寻来的毒,此毒加上您花园里的毒株混合放于暗器上,可一击致命。”

    白婉如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她确实在花园里见过那毒株,可她当时并不知是为何种的,如今才明白原来是“自己”为了制造毒器。

    她有些犹豫地接过了那银瓶,“嗯,做得好。”

    正在她发愣地拿着那瓶子思考时,突然感到自己左肩一沉,是千尘靠在了她肩上。

    他整个人还散发着淡淡的温热气息,白婉如以为他又晕了,拍拍他的肩膀喊着:“千尘你醒醒,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只是颈项处忽然传来一股热气。他的鼻尖触碰到她略微冰凉的肌肤,轻轻刮蹭,想要再靠进一步时白婉如一个猛推,毫无防备的他被推倒在床塌边。

    “啊…对不起千尘,你没事吧?”

    她推完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查看他是否受伤。

    千尘轻笑一句,像是自嘲。

    “您这么厌恶我吗?”

    “你误会了,我只是……”只是脖子太敏感了。

    她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五小姐,您该回府了,兰心姑娘还在外面等着呢。”

    白婉如想再说什么,但还是只道:“往后你们可要在醉梦楼好好活着,银子不必担心。”

    “嗯。”

    她转身走了,千尘看着她的背影,含在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想起以前白婉如告诉过他,他们俩是同一类可怜人,所以要一辈子绑在一起才能活下去,是生存的共同体。现在另一半走了,那他要如何生存。

    -

    马车上,白婉如有些出神地看着繁华的夜市,一言不发。

    兰心问她:“小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呢?”

    “小姐以前啊,是个爱玩爱闹脾气非常急、啊不,非常活泼开朗……”

    兰心絮絮叨叨,她一个字没听进去,她只不明白千尘为什么突然间面对她变得很奇怪,好似是依赖?

    夜里,白婉如睡眠浅,又被一阵窸窣声吵醒,心中很是烦闷。

    她起身走到房门外,像有预感似的走进那后院。还没走两步,岩石后就突然冒出个人影,正是者华。

    白婉如有些恼, “你怎么又来了,大半夜不睡觉做贼吗?”

    者华一听这话脸瞬间耷拉下来,“五小姐不喜欢人家来看你吗?”

    “我前几日说了会去看你们,今日去醉梦楼却唯独没见着你,而你非要夜闯白府。你到底想做什么?”

    “今日我去照顾了弟弟妹妹们,我不在他们身边,他们便在长街上被人拳打脚踢。”

    白婉如疑惑,“你不是孤儿吗?”

    “不是亲的,只不过是些认我为兄长的可怜孩子,长兄如父,我必得护着他们。”

    他看白婉如仍是疑虑,说:“我知道五小姐不信,如果五小姐不嫌弃,明日便可与我同去看望他们。”

    白婉如没有立刻给出回答,他不知道的是,其实白婉如此刻只是疑惑他这样不靠谱之人是如何养的了孩子的。

    “嗯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五小姐就这么厌恶我吗?”者华低下了头,哽咽道。

    “……”

    白婉如奇怪,怎么最近老有人问她这种问题。

    “那你还有何事?”

    只见者华小心翼翼地从身后拿出一包东西,打开递给白婉如,道:“五小姐,椰子糕。”

    白婉如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老是半夜送点心?”

    “本应是早些来见五小姐的,可实在被耽搁了。”

    “我收下你便可走了是吗?”她接过拿包点心,“我收下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者华摇摇头。

    “怎么,还要吃掉吗?”她问。

    白婉如打开那包点心,拿出一块椰子糕准备塞进嘴里前,打趣地笑道:“下了毒是吧,还要亲自看着我吃完。”

    者华依旧不语,只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他看着白婉如咬下第一口后从她手中夺过那剩下的半块糕点,塞进自己的嘴里囫囵吞下。

    白婉如讶异:“你……你干嘛?”

    “我已与五小姐吃下同一块糕点,若有毒我愿与五小姐一起死。”

    “呸呸呸,我才不会死。我若怀疑你为何要吃这糕点,快别说这晦气话了,赶紧“呸”三下。”

    者华学着她的样子做,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一抹笑意。

    他看着白婉如又吃了一块椰子糕才得以把自己哄走,更不禁觉得好笑,白府竟有如此蠢之人。转身走出白府的一瞬间,眼里的笑逐渐变为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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