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淼迷迷糊糊的从床上醒来,守在门口的小春,小桃惊喜的跳起来,小春立马去禀报老爷,小桃则赶紧贴心关怀宋淼。

    宋淼躺在床上,本来就瘦的她因为病痛的折磨更加痩就连骨头都凸了出来。

    她虚弱的张开口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很明显的感觉到屋内明明没有烧炭火,但是比平时要暖和许多。

    “现在已经是春季了,姑娘你已经昏迷三个月了,可把小桃吓死了。”小桃说着说着就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她费力的咳嗽着,等稍稍好些的时候才继续说:“这三个月可发生了哪些事?”

    小桃仔细思考,连忙想一想这三个月发生的大事,忽然灵光一现:“董小姐和太子结亲,姑爷打了胜仗,巾帼大将军战死。”

    除了苏燐打了胜仗,其他两个还是有点懵,宋淼好奇的问:“巾帼大将军是谁啊?”

    小桃一听这个脸上表情顿时不好,支支吾吾道:“先前一直住在咱府上的姚家小姐。”

    消息来的太突然,宋淼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反应过来后,又泪如雨下。

    在意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这让宋淼的病情雪上加霜。

    董妤瑶这时来探访,她在门外看着宋淼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也跟着痛起来,看着宋淼又咳出鲜血,她才哭着走过去。

    “淼淼……你骗我!”她也顾不上什么太子妃的名号,一副委屈的样子趴在她床前哭着。

    宋淼看见她眉间的愁容才稍稍松开一些,她原本苍白的脸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样子倒有些渗人:“我骗你什么了?”

    “你母亲说你会没事的!结果一病就病这么久……贝贝走了,雯雯也走了,要是你也走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的嗓音似是有些沙哑,那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倒叫人有些舍不得让她伤心呢。

    宋淼被她都逗笑:“那是我娘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躺在床上这么久了,倒想听听你身上的趣事了。”她故意打趣妤瑶,想让她减少关注她的病情。

    “那个……我和周旭成亲了就是七皇子,哦不……应该叫太子,他待我很好,宫里的大小事务都要经过我同意。”董妤瑶说着便含蓄起来。

    “那……”宋淼欲言又止。

    “是想说楚萧是吗?我和他终究还是缘分浅了点,与其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倒不如找一个喜欢自己的,毕竟周旭长得挺好看的,虽然比楚萧差点,但我也挺喜欢的!”董妤瑶仔细分析着这二人的区别,妥妥的一个颜控。

    但她自己心里是这样想的:周旭为人宽和友善又很聪明,最重要的一点是喜欢我董妤瑶!人家这一颗真心摆在我面前,要是错过了,可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遇见了……况且楚萧已经拒绝过我了!我才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拒绝我了就是拒绝我了,我这人从不吃回头草,也绝不在一棵树上吊死,终究我和他还是没缘分。

    宋淼笑着笑着又忽然咳嗽起来,这次的血咳的比之前更多,她虚弱的躺在床上,现在就连睁开眼睛都费力。

    但她还是尽力安慰董妤瑶,让她别为她流泪。

    没到一会儿,宋魏和萧楚云还有宋长安以及宋多言最后还有大葱和祖母都来了。

    宋淼望着这一堆人,唯独没有看见那个挺拔的身影,心里有些失落。

    经过几个月的成长,宋多言这会儿已经会爬了,他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但都是婴儿语言,大家都听不懂,都轮番逗他玩呢。

    大夫说宋淼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悲伤过度伤了根本,于是大家都想尽办法让宋淼笑。

    宋长安特意男扮女装,跳着从舞姬身上学的舞,扭扭捏捏的,像一个海藻一样飘荡,宋淼脸上也是闪现出笑容。

    只不过离开房间的时候,宋长安眼中饱含泪光,他悄悄的用衣袖擦干眼泪,不让宋淼发现,每每看见床上病怏怏的宋淼,就会想起她以前鲜活活泼的样子,想到这眼睛又湿润了。

    宋魏特意去搜集笑话,跑过来讲给宋淼听,只是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每次讲笑话都声音哽咽,眼眶湿润,即使有些笑话不好笑,宋淼也会使出力气配合着笑一下。

    萧楚云则是在宋淼耳边讲起来她和宋魏的故事,她记得小时候的淼淼每次听到这个都很好奇,又很开心,但看见如今淼淼这幅场景,又心痛又伤心。

    祖母也特意从山上赶下来陪着她,本来年纪大了,骨头不好,还去庙里跪了很长时间,求来了一个平安符。

    大葱则在地上不停的转圈圈,企图让宋淼注意到它,宋淼看见了也很疼苦的笑着,她从未如此难受过,五脏六腑似灼烧般的疼痛,但她还是强忍下来,不想让家人们担心。

    宋多言咿咿呀呀的叫个不停,但他手里拿着个拨浪鼓一直在摇着,像是在向宋淼邀功:看我现在多厉害,已经会玩鼓了!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宋淼才叫小春给她梳妆打扮一番,顺便拿了纸和笔。

    现如今的她就连起身都挺吃劲,但她还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坚持站起来。

    即使宋淼如今很轻盈,但她仍感觉现在每走一步就像是有一顶千斤压在自己身上,步伐是那么沉重,那么艰难。

    时不时还会咳嗽,现如今连床踏到书案的几步路都要走许久,她好像有预感就是今天了。

    在小春的搀扶下,才顺利走到书案旁,提起笔在纸上书写一番,她一笔一划的认真书写着,从纸上这些字也可以看出书写之人的力不从心。

    她将纸包装好在一个信封里,温柔的笑着交给小春,随后以想喝壶新泡的热茶为由将小春打发出去。

    她命人搬了个贵妃椅在门外,坐在门外这里刚好可以看见苏燐走时栽种的茉莉花树,现如今半年过去了,茉莉花已经长成小树苗开出了一朵朵的花骨朵。

    此时天气已经转暖了,但宋淼仍感觉像是在寒冬,所以她裹得很厚,忽然她自嘲一笑,去年这个时候她还能和贝贝一起去茶社看戏呢,可短短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想着想着不禁又流下了泪水,不知道我死了以后苏燐会怎样?好可惜……明明再过几天他就回来了,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些日子?

    她目光始终望着府门口的方向,她想再等等,再等一会儿……可她实在是太困太困了,她明白自己的时日已经到了,该回九天玄宗了。

    她面容祥和,静静的靠在贵妃椅上,样子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不仔细查看的话发现不了她已经走了。

    小春拿了刚沏好的茶端过来,就见自己家姑娘已经睡着了,她将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进去拿了一件披风贴心的给宋淼盖上。

    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宋淼柔嫩的脸,怎会如此冰凉,她小心翼翼的将指尖放在宋淼的鼻子边,没有呼吸,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声哭起来。

    这是小桃刚拿完苏燐寄过来的信件,回来就看见小春跪在宋淼前面,边哭边磕头说道:“姑娘一路走好!”

    小桃一下子失了魂,她赶紧跑过去,当宋淼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放慢了步伐,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可泪水已经出卖了她,小桃将苏燐递回来的信件仔细放在宋淼怀中。

    “姑娘,下辈子还和您当主仆!”小桃跪在地上重重的朝她磕了个头,声泪俱下。

    ……

    苏燐很重视这次和宋淼见面,毕竟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虽然书信往来不少,但最近这几日都没看见她回信,但一向沉稳的他也没多想。

    许是这几日忙?又或者太累了,过几天再回。

    他特意穿着红衣,因为淼淼曾夸他穿红衣很好看,自己特意梳了半天的发型,还仔细挑着腰带,在镜中认真观察半天,这才满意出门。

    他没有跟大部队一起回去,而是先御剑飞行先到了京城,顺便在路上还买了一只烤猪蹄,一路上哼着歌兴高采烈的走向宋府。

    到了府门前,他有些傻眼,宋府门前挂着白布,门匾上挂着一朵白色菊花,此时他还不明所以,将手上的烤猪蹄放在侍卫手上,便走了进去。

    走到一半发现自己穿着红色衣服,毕竟是在葬礼上,会不会不太好,正犹豫着看见过度悲伤的宋长安。

    他跪在草地上,用力呼吸着空气,企图让自己心情平复些,苏燐赶紧过去帮忙:“哥,你没事吧?”

    宋长安看见苏燐先是震惊,毕竟信上说还有十天才能回来,但泪水已经蒙住了他的双眼,他哽哽咽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时苏燐心里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此时他看见小桃,立马跑过去询问:“小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桃看见苏燐后立马跪下来,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悲伤上了:“姑爷节哀!姑娘她……姑娘她病逝了。”

    苏燐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他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发疯一般的冲向大堂,大堂里哭声不断,萧楚云甚至已经哭晕了过去。

    他一路冲向大堂中的棺材,他将棺盖推开看见里面躺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少女也是一身红衣,头上带着的还是由茉莉花做成的花环,他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潮水般袭来。

    他曾幻想过他和宋淼见面的无数个场景,却都没想到会成为如今这样阴阳两隔。

    宋魏轻轻拍拍他的肩,希望他能好受点,可自己一个人又偷偷在角落里,默默用衣袖擦眼泪。

    董妤瑶靠在周旭怀中大声哭泣,周旭抚摸着她的发丝,轻声安慰。

    站在对面的楚萧看见这一幕,默默将视线移开,沉重的叹了口气。

    金陵国公主金葭禾与他的哥哥金仪仁也前来给宋淼上香,不曾想撞见那位传说中周国能够斩妖除魔,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此狼狈的模样。

    “淼淼,你醒醒啊!阿燐打了胜仗,阿燐回来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一起做,你怎么忍心又一次抛下我!”少年两鬓发丝骤然变白,他悲痛欲绝的望着棺材里躺着的人。

    等情绪稍微恢复一点,理智也跟着点回来,他想知道宋淼的死因,于是将目光望向站在一旁的宋魏。

    “淼淼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死掉,父亲我请您告诉我!”苏燐扯着宋魏的衣袖祈求道。

    “唉,天不随人愿啊,淼淼是寿终正寝,得病死的。”宋魏摇摇头叹息。

    寂静的大堂里能够听见少年长长的一声叹息声,他绝望的闭上眼。

    这时小春将宋淼临死前写的最后一封信交给苏燐,信上说:阿燐,很抱歉我食言了,没能等到你归来的那一天,我想你也许会怪我,为什么不等你,但终究天命难违……不过没关系的,我相信三百年后我们肯定会再次相见!”

    一滴泪水落在信封上,苏燐温柔的笑着,轻声道:“傻瓜,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好孩子,吉时到了,我们该送淼淼出去了。”宋魏轻声细语的哄着苏燐,这才将苏燐拉了起来,一起送宋淼出殡。

    等安葬好宋淼后,所有人都走了,只剩苏燐一个人还呆呆的坐在这。

    苏燐拿出他珍藏好的梨花醉,先倒入杯中给宋淼满上,随后独自一人喝着那一瓶,过了许久,他也有些醉了,人醉了总是想说话,更何况是神呢。

    他靠着宋淼的墓,她墓前刻着那几个大字:苏燐之妻宋淼。

    他不禁苦笑:“两世了,都未能长相守,这命运还真是捉弄人。”

    “我师父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客同时也是魔尊的庶子,可嫡子容不下他,就对他赶尽杀绝,他在逃亡的过程中遇见了被父母抛弃的我,于是他带着我一起踏上了逃亡的旅程,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将他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我,但他从不把我当做他的孩子看待,他只当我是一把锋利的宝剑,从未给予过我关怀,甚至没有在我将死的时候拉我一把,也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过,

    可直到那天,你一身白衣踏月而来,为我挡住了恶邪神的伤害,这些使我久久无法忘怀,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这辈子跟定你了。

    我不奢求什么王图霸业,不想要江山,也不想要权力,只愿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为何老天偏偏这么爱和我开玩笑,一次一次的将你从我身边夺走,淼淼,我好难过啊……”

    他心如死灰,只一个抬眸,地表瞬间裂开,他跳下去,地表又慢慢复合上。

    他跳入了一个洞穴中,这个洞穴没有任何出口,除非有人能买地表砸开,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发现这里。

    他将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分别用一个铁链拴住,只听他怒吼一声,阵法开始启动,他被悬挂在半空中,陷入了沉睡。

    这是他自己做的一个阵法,陷入此阵法的人可以进入自己捏造的梦境中,梦里他和宋淼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一起游山玩水,一起在田野中做一对闲散自由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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