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盛集团,透明观光电梯直升36楼,向上箭头消失后,磨砂质感的玻璃门向两侧打开。工作人员上前按住感应区。

    身量高大的男人踏出,侧脸线条利落,鼻梁英挺,眼眸深邃。熨烫妥帖的西装裤笔挺。

    气场卓然。

    时隔许久,程晔再次出现在公司,张远山和两位助理随之走出。

    他甫一出现,许多人立马看过去,目光随着他走的路线,周围很快响起窸窸窣窣的八卦声。

    国际大咖,名模,救一女子,挡刀。

    不怪大家八卦,这几个词太劲爆了。

    事情虽然过去一段时间了,当初可是爆了十多个词条,全民讨论,干废了几个搜索引擎的服务器。

    太传奇了,太戏剧了。

    程晔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是低调,神秘,贵气。除了工作很少公开露面,这次的事件后,在公众的舆论中,整个人蒙上了一层英雄主义色彩。

    太他妈爷们了,魅力值Max。

    大家边做事边津津乐道,吃瓜的吃瓜,犯花痴的犯花痴。

    还有小部分最开始冲在消息前线的人看过流出的监控画面。虽然看不太清,但能看个大概,程晔中了刀还紧紧地护住那个女子。

    可惜当时没保存,后来想搜来细看又没了。

    大家讨论他们认不认识,最后没得出个结果。

    一个人啧啧叹道:“总之那女的肯定这辈子都忘不了程晔了。”

    ……

    接连开了两个会议。

    第一个是关于丛盛接下来的发展方向,新增业务板块,重点偏向培养的新人类型。

    程晔和张远山都是丛盛的股东,按照流程表了态。

    第二个就是程晔个人复工后的安排,联系他的合作方太多,他拒绝了所有短期内需要跨城市,跨国的工作。

    张远山挑了挑眉,这段时间慢慢了解下来,把他和钟秋的事弄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不用问也知道他这是为了谁。

    默默把文件上的几个合作方划掉。

    其他几个高层都有些不理解,划掉的这几个品牌,放眼整个圈子,哪怕加上娱乐圈,也只有口碑好,能长期维持流量的顶流才能接触到。

    不理解归不理解,但是都没说什么,只叮嘱:“好好养身体。”

    忙到下午两点多才吃饭。

    张远山带程晔去了家私房菜馆,笑说:“你出院出的匆忙,后面没找着人影,都没给你庆祝,想吃什么,随便点!”

    程晔莞尔,点了几样。

    不出他所料,大差不差又是那几样。

    程晔的喜好少的可怜,只喜欢吃固定的几样菜,怎么吃都不会腻似的。

    喜欢的人也是。

    张远山作为金牌级别经纪人,带过的人不少,程晔无疑是最出色也最省心的。

    出道以来,没弄出过一点花边绯闻。

    哪知道,藏了个大的。

    现在用餐的人少,他们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

    私房菜馆在一栋临江的小楼里,大落地窗外可见江景。

    张远山烫着瓷碗竹筷,见程晔望着外面,也看了过去。

    江边五六个背着乐器的年轻人,看样子像地下乐队。可能晚上有表演,忙着铺场调乐器。

    他感叹:“还是年轻好呀,多有活力,你看”

    程晔不置可否,收回目光。

    ***

    书房,晚上。

    钟秋和程晔一起工作,她盘腿坐在他膝上看片子,调滤镜调色,偶尔问他两句关于配色的问题。

    他拢着她,敲键盘打字。

    BIANDE策划了一次百年庆营销,要拍摄一支微电影,在海内外同步推出,请了专业的编剧团队。

    因为会在多个国家和地区投放,涉及多元文化尊重,请了两位相关方面的专家旁听。

    主创在线上聊了一会关于剧本的可接受程度,提炼了十多个关键议点,接下来通过视频会议细聊。

    八点整,程晔收到跨洋弹来的视频请求,拍了拍钟秋。

    他提前给她说过会议的事。

    钟秋“哦”了一声,抱着平板挪开。

    周边没别的椅子,她随手按着书桌一撑坐上去。

    参会的有好几个不同国家的人,方便起见,默认用英语交流。

    钟秋在瑞士时住在德语区,德语好过英语,英语处于会听不太会说的水平。

    本来在认真琢磨工作,突然听到程晔讲英语,抬头看他。

    不知是不是人说非母语的语言时声音都有点改变。他嗓音更低哑了些,磁性更甚。

    话音落下,像有羽毛拂过她心间,酥酥麻麻的。

    Cheng,他的英文名就叫Cheng.

    很少有人会把姓直接当英文名。

    互相打过招呼后开始进入正题。

    钟秋坐在电脑旁边,镜头里只看得到程晔。

    她趿着拖鞋,裙子包裹着臀部曲线,因为坐姿裙摆上移,露出脚踝和一截细细的小腿。

    心不在焉地走神,脚尖勾着的拖鞋一下下晃着。

    程晔神情专注,听到重点处,挽起一截衬衫袖口打手势,微微皱眉,或者点头表示同意。

    编剧团队是美国的,延续了美式的一贯大场景风格,对面的主笔问:“Okay, then, Cheng. Can you accept the possibility of explosions and suspensions?”

    (大概会有爆破、吊威亚需要,你可以吗?)

    “sure.”

    和他这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拖鞋从脚尖滑落,掉下地毯闷闷的一声。

    钟秋给朋友回消息,拖鞋掉了没当回事,掉了就掉了,懒洋洋踩他膝上。

    丝毫没意识到这动作有多惹人。

    她涂了墨绿色指甲油,把足背衬得更白。

    清新的颜色此刻显得艳丽无比。

    程晔顿了下,“Sure, whatever you need.”

    剧本以城市崩坏为背景,主角在爆破中驾车驶来,经历灾难中的奇遇,彰显车的性能,输出品牌价值观。

    特效师简单地搭建了模型展示,出示他们的方案。

    程晔询问特效师细节。

    特效师兴奋地介绍自己的作品,“Cheng,这个红点代表你和杰森的位置,到时候我们会在这里,做出一个空中水墙,当然,我们想营造的是末世感......”

    她在和陈洁梵聊天,聊了两句又看他。

    察觉到他俩的姿势,突然想到高中时,她去1班找他玩,经常坐他课桌上,就跟现在一样。

    然后说些有的没的。

    忘了是哪一年,大概是高二,刚入夏,按学校要求从春装统一换夏装。

    她嫌弃太丑,改短了百褶裙,改猛了,很短。

    不过比起她私服的短裙还是长许多。

    他呆呆地看她,耳尖红红的。

    问他话他也跟没听见似的,她不满地轻轻踢了踢他,“程晔,你学傻了?”

    哪知这一踢他耳朵更红了,脱下自己的外套起身系在她腰上。

    彼时他还没这么高,但站起来也高过坐在课桌上的她,俯着身。

    她纳闷,腿不安分地翘了翘,陡然触到奇怪硬度的东西。

    顿时,他俩都是一僵。

    她好奇大过尴尬,抓住他准备问他什么情况。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一个人的脸连着脖颈肉眼可见地霎时爆红,然后胀成紫色。

    仿佛她再不松开他就要一命呜呼了。

    她讷讷地松手。

    奇怪地是,他都成了那样了却并没有走,而是——本就放在她腰后的手慢慢收拢,轻轻抱住了她。

    很轻很轻,她都怀疑他的手臂到底有没有落下,但旁侧真真切切受到了他脸上热和烫,如辐射开的烘烤。

    她被烫得心慌,偏着头躲开了点。

    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大的想法就是他果然是个变态,还没谈恋爱就敢对她动手动脚,看她不狠狠地......

    可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望到午后教室窗边隔着梧桐漏进的大片阳光,她莫名其妙地忍了,没推开。

    于是呆傻的成了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陪他干等着,等他冷静下来。

    ......

    她走神走着走着一瞥,发现程晔在看她。

    他的会议仍在继续。

    她没出声,眨眨眼。

    心情不错地指了指磨砂玻璃茶盏。

    ——喝水吗?

    倏然,脚踝传来温热触感。

    他一边扣住她脚踝,一边捡起地上的拖鞋给她穿上。

    “小心着凉。”他说,温声道:“困吗?困就先去睡觉。”

    她非常乖地笑了下,摇头,晃了晃手机示意要出去跟人打电话。

    走之前十分殷勤地给他倒了杯热水。

    钟秋说是不困,打完电话倒在沙发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很认床的,到新地方会失眠睡不着,但在这里,从第一晚就睡得很好。

    她是在程晔怀里醒的。

    他这场会议结束得晚,出来看见她睡在沙发上,把她抱到床上。

    她太困了,一陷入睡眠就意识全无,被放在床上时清醒了点,耷拉着眼皮,软手软脚地扒开他衣服检查伤口。

    他背后的伤也拆了线,没有不良反应。

    她草草瞄了眼就躺下,本想象征性地说‘你会开完了?’‘快点睡’之类的,太困了,话在嗓子眼里打了个转唔唔两声睡着了。

    只是梦里还停留着他柔和的眼神,身上有被抚摸的触感。

    过了会儿,程晔拿了烟和打火机去露台,在外面点了支烟。

    外面一片黑暗,吐出烟雾的时候,他想,其实他们现在可以说的上幸福。

    不是么。

    然而他们有太多幸福的时光了。

    夏日夜晚,他们考完了专业课考试,牵着手在灯光璀璨的街头闲逛,街边有流浪歌手弹吉他唱歌。

    晚风吹拂,她拉着他挤进喧嚷的人群,笑眯眯问:“程晔,你想听什么歌?”

    他不太听歌,也没有喜欢的歌,说:“不知道。”

    “傻子。”她很嫌弃,撒开手跑去歌手身边说了几句。

    歌手把吉他和立麦都给了她。

    然后她拨着吉他,给他唱了首生日快乐。

    他在人群里望着她,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泪梢然而下。

    其实他很少哭,小时候被打,淹没在闲言碎语中,被亲生父母轮流抛弃,他都没有哭。

    可是遇到她以后,她轻而易举就能让他流泪。

    “你是不是以为我忘了你生日呀?”唱完后她跑回来找他,发现他怔怔的,得意地嘴角快扬到天上去了。

    ......

    关于她的瞬间,每一个都够他回味好多年。

    她爱他吗,或许有一点。

    愧疚大约更多。

    愧疚、乍然重逢的新鲜,多年相处的熟悉......一层堆着一层,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情。

    她可以好像很爱他,也可以在下一刻毫不犹豫说离开就离开。

    她反复在最幸福的时候推开他,他就像只电击训练的白鼠。每一次的幸福都是鱼咬饵,刚吃到食物,下一秒就被尖钩贯穿下颚。

    所有的幸福都间杂着让心脏难忍的痛。

    程晔已经对她的爱不抱希望了,她只会对家人有永久的感情。

    所以,只有结婚这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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