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灵石?

    兜里只有十块下品灵石的蜃海眼神逐渐麻木,她愣愣盯着女子,用气音说:“请……把我……扔出去……谢谢。”

    女子挑了下眉毛:“这是另外的价钱。”

    “如果支付不起的话……”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蜃海,点了点头,“那就签个卖身契吧。西边那群打铁的正好需要一批数量不小的劳力,你还挺合适的。”

    看着女子利索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外加一个红色印泥,蜃海全身直发毛。

    单纯的纸面契约当然不能真正对修者进行约束,但蜃海直觉认为女子手中所拿之物绝对不能沾染。

    女子并不在乎蜃海是怎么想的,她要做的可是趁火打劫,趁火打劫的意思就是趁你病要你命。她笑意盈盈拿起蜃海的手,强硬地掰开手指,二话不说就要按在印泥上!

    “我是……”太仓剑宗少宗主肖夜白的未婚妻!!

    话还没说出口,巷子结界处再次荡起波纹,进来一个俊秀年轻人,其身穿太仓剑宗绣鹤白衫内门弟子服,背上背着一柄长剑,手中拿着一张蜃海有些眼熟的纸。

    嚯!竟还是个认识的人。

    来者便是先前与蜃海组队完成民生堂任务的小队队长周师兄!

    事态发展波荡起伏,变化万千,在这种大起大落之间,蜃海突然有了一种无力感,她疲惫倦怠又带着释然地望向周师兄。

    周宴原本正皱眉盯着手中的纸,大抵是蜃海的视线不容忽视,他抬起眼,入眼所见便是一“凶神恶煞”的女子强抢剑宗优良弟子的限制级场面!

    他一眼便认出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内门弟子是蜃海。毕竟剑宗上下,能把自己裹成马匪的唯有蜃海一人。

    当下,经过一系列揉搓滚打的蜃海,脸上的布料被红色的血浸透,身上也伤痕累累,绣鹤白衫弟子服皱皱巴巴脏污不堪,身下的地面也被血水洇成了深色。

    他眼神一凛,嘴角微抿,“锵”地一声飞剑出鞘,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直直劈向拉着蜃海手的女子。

    剑刃之上蓝白的雷光劈开了黑夜,刺目耀眼至极。

    女子轻飘飘放开蜃海,两只手随意戳在宽大的袖子里,脚尖轻轻一点地,像一片羽毛般轻盈落在剑势之外。与此同时,她原本站立之处已经被划开了一道极深极黑的裂纹。

    那裂纹周围延伸出烧焦的灰烬,周围一片全被波及,唯独蜃海所躺之处被特意避开,分毫未损。

    这一剑完全是对敌之剑,极不讲理,也极其霸道。

    一招过后,周宴并未唤回飞剑,笔直雪亮的长剑悬于蜃海身体上方,剑尖直指道袍女子,呈蓄势待发之势,也有威慑之意。

    女子却丝毫不在意与她的头相距不过一指的利刃。

    年轻剑修皮笑肉不笑道:“阁下很有胆量,敢在剑宗的地界动剑宗的弟子。”

    道袍女子随意瞥了一眼用出这一剑的剑修,没了强买强卖的兴致,把纸和印泥收回袖子里,头也不回地往泛着金属光泽的铺子走去,边走边摇头:“看来没这福气啊。”

    就是不知这福气到底是对于谁来说的。

    周宴全程死死盯着这位女子,直到对方踏入铺子,有汗珠从脖颈处滑落,仅仅这一小段时间,他的后背却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肉上。

    确认对方并没有战意后,周宴大跨步赶到蜃海身旁,检查起蜃海的伤势。

    “无碍。”蜃海气音道。

    周宴扫了一眼蜃海发白的嘴唇,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他沉默着背起蜃海,踩在飞剑上往剑宗山上急速飞驰而去。

    天色已深,唯有一轮雪月挂于天际。蜃海趴在周师兄的背上,听着耳旁呼啸的风声,看着飞剑之下,街道人家星星点点的微光组成了一条灯带,明明灭灭,闪闪烁烁,煞是温暖好看。

    蜃海忽然对太仓剑宗有了种归属感,仿佛漂泊无依的浮萍终于找到了扎根的地方。

    在她心中,一直冰冰冷冷,客气疏离又淡漠的剑宗,于这个晚上,有了温度。

    她好像再也不用一只妖孤零零、漫无目的地走在不知终途的路,她好像被接受、被容纳、被允许踏入温暖的室内,与屋室的主人一起吃顿暖洋洋的热汤,她好像也可以被他者关注、被保护,不用一只妖受伤倒地后,只能呆在原地,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她好像……找到了能回去的地方。

    这是不是就叫归宿。

    路上,她轻声喊了句:“师兄。”

    “嗯。马上就到宗门。”

    蜃海原本以为自己的声音混在嘈杂的风声里并不会被听到,但周师兄听到了,也做出了回应,可是蜃海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

    她摊在师兄的背上——这个姿势对于此时全身泛疼的她来说很省力,但对于周宴来讲其实并不如抱着她来得方便,也一点都不美观,没了剑修御剑的仙气。

    “后背……湿的。”蜃海原意是想提醒师兄,但话说出口后,她便觉得有些不合适,因为这句话也可以被理解成她趴在师兄的后背上,还挑三拣四要求颇多。

    蜃海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善意,与之相对的,来自外界的善意也会让她不知所措、无所适从。她总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怀疑着,又想靠近着。

    东海到剑宗有八万里。

    八万里黄泥路,太长,太远,太苦。她已经习惯了旁者的恶意,冷漠,她也习惯了自己的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小事,不用在意。”周宴压根没有往别的方面想,他很直接地理解为小师妹对自己的关心。

    剑修日子过得都很糙,周宴虽说是其中心细一点的剑修,但他即便能注意到用什么姿势带小师妹回宗门,却未能想到他后背湿透,与小师妹之间的男女大防,所以他的“细心”可见一斑。

    “师兄……你为什么……会在那?”蜃海有气无力道,她感觉眼前有些发黑,很困乏。但她还是想多说些话。

    她正在说话,哪怕是一些没有用的话,有另一个在听,在回应,就很值得高兴。

    周宴明显僵了一瞬,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藏在怀里的纸——一张小广告,很好,严严实实地裹在衣服里没有露出来,他语气十分不自然地答道:“顺路。”

    蜃海没有听出哪里不对,她靠在周宴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周宴绷着神经等了一会,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是听到蜃海均匀地呼吸声,他有些好笑自己的草木皆兵,默默提了速度。

    夜很深,月亮挂在树梢,有鸦鸟抖动翅膀急速掠过枝叶,虫鸣声声。

    ……

    苍翠巍峨的青山,有白色石阶蜿蜒而上,隐入高天的云海。有细长晶莹的白色剑光在青山周围流转飞扬。白鹤振翅在红日之下成排成行地飞着,古朴的钟声在群山中回响。

    蜃海站在青山的山脚,抬头看着伸向天际的白玉石阶。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太仓剑宗。

    哪怕是在梦里,也难以平息得见仙山时的震动。

    耳边传来各种带着浓浓烟火气的吆喝声。

    仙山脚下的鬼市其实是普通百姓的人间集市。最开始是天未明前开市,待到天光微亮,便如朝露晨风般散去,像一场雾,于是得称“鬼市”。

    时间久了,百姓发现山上的剑仙们对他们摆摊卖货吆喝并没有限制,于是在日头出来后也依旧做生意。只是“鬼市”这个名字却依旧延续了下来。

    “葫芦儿,冰糖多呵甜丝丝,大糖葫芦呦,蜜来哎,冰糖多嘿呦绕心甜哩——”

    蜃海定了片刻,转过身,顺着吆喝的声音,沿着青石路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面前。

    “老伯,来一根。”她递出了一枚铜钱。

    修仙者与百姓之间流通的货币并不相同,前者的货币是灵石,后者则是铜币金银,但修仙者与百姓也并不是全无联系,灵石与俗世金银间的汇率则基本全靠商会负责。

    商会,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俗世与修仙界的桥。

    白发苍苍的老人笑呵呵递来一根糖葫芦,但他并没有收蜃海的铜钱:“小仙师,您能赐我一张平安符吗?我想给小孙子求个平安顺遂。”

    蜃海接过糖葫芦,看了老人半晌。

    她初来剑宗时,身上银钱不多,又渴又饿的时候听到老人的吆喝声,见那糖葫芦又红又大很是充饥的样子,于是打算买一根。

    那个时候老人就如梦中这般,想让她写张平安符。兴许是老人见她腰间挂着一把剑,于是把她误认成了山上的剑仙。

    可蜃海刚到剑宗时哪里会什么平安符,便拒绝了。她仍清楚记得那之后自己与老伯的对话:“剑宗不是给管辖区域内的人家都发了驱邪的符箓吗?”

    老人笑道:“平安符要时刻带在身上,相当于长命锁哩。仙家赐的都是黄纸为底,我想给小孙子求个红底的。”

    老人得知蜃海不会符箓,也没怎么失望,而是多给了蜃海两串糖葫芦:“那小仙师可要再加把劲呀。”

    老人并没有什么神通,只是个普通老人,在他眼里,蜃海便是仙人。

    蜃海惊讶于这位平凡老人面见“仙人”时的不卑不亢,这与她过去所见所闻全然不同。

    这种平等、无尊卑的态度给了第一次真正触及到修仙界的蜃海极大的震撼。

    这便是仙家脚下。

    蜃海知道,这是一场梦境。

    因为在她学会如何写平安符后,卖糖葫芦的老人早已不在山脚摆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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